桃寶
據調查,在美國加州,居無定所的在校中小學生規模和數量頻頻攀升,令人為之震驚。
艾莉森(Alison)是一名來自哥倫比亞的14歲移民學生,同時也是加州20余萬居無定所的k-12學生中的其中一名。和大多數學生一樣,她一家人與其余兩個家庭住在一起。
盡管如此,艾莉森對自己未來的職業卻有著明確的方向:成為一名外科醫生。但其實這并不容易,對于一名吃住都成問題的學生而言,九年級生物考試能否順利及格還未可知。“我每天都上學,因為我喜歡學校,但有時我無法集中注意力學習。”艾莉森說道。她所在的學區有報告指出,近三分之一的學生居無定所。
隨著加利福尼亞的住房成本繼續飆升,越來越多的孩子飽受居無定所的折磨。自2014年以來,加利福尼亞州居無定所的兒童人數增加了20%。在最近公布的數據中,共有202329名年輕人住在汽車里、汽車旅館、庇護所和街道上,或與其他家庭擁擠一處。
其中,加州k-12在校生的比例高達3%以上,是全國k-12在校生比例的兩倍多,但實際數字肯定更高。該調查數據來自于學校從學生父母處得知的住房狀況報告——通常是在學年開始時由學校發給所有家庭填寫,但出于羞于啟齒、害怕被驅逐出境或政府帶走他們的孩子等原因,許多父母不愿意如實回答住房問題單。
對于像艾莉森這樣的家庭來說,填寫表格和滿足學校的要求并不總是那么容易。例如,自三年前離開哥倫比亞后,她的家人已經搬家六次,其中有次還住在一輛租來的面包車里。
根據法律,學校必須明確居無定所的學生人數和名單,利用州和聯邦基金向他們提供學習用品、額外輔導、交通輔助,或其他需要。但Edsource的一項分析報告表明,超過四分之一的加州學校沒有就居無定所的學生情況進行調查,也沒有向他們提供任何服務——盡管事實上,居無定所的學生幾乎遍布加州每個社區。
“加州的青少年居無定所的比率是不合理的,”加州居無定所青年項目機構主任沙埃拉·海特指出,“一部分是因為我們改進了調查方式,但毫無疑問,住房危機才是根本原因。住房是剛需,解決這個問題需要巨大的人力和經濟成本。”

根據調查數據顯示,加州大多數居無定所的學生,在傳統意義上并不是居無定所。他們和家人住在一起,因負擔不起住所費用,所以與其他家庭合住。這些合住家庭往往流動頻繁,往來不斷的噪音不僅影響他們的學習和睡眠,生活更是沒有隱私可言。
在學校,居無定所的學生們還要面臨著巨大的學業挑戰,比其他任何群體更需要社會服務和學術幫助。當面對極端貧困、壓力極大的處境時,或者像艾莉森一樣,僅僅是疲憊不堪,這些孩子在學業上的掙扎和輟學的可能性就要比同齡人大得多。
“這是滾雪球效應,”美國北部圣塔芭芭拉縣聯合之道項目主任艾米麗·艾倫說,該項目主要是為居無定所和低收入居民服務。“在他們疲乏時,或者沒錢買車票時,或者因無處洗澡感到羞愧時,又或者沒有一個安靜的地方做作業,老師也不理解時,他們就可能不去上課。因此成績也就一再落后。”
1987年聯邦政府通過的《麥基尼-文托無家可歸援助法案》(McKinney-Vento Homeless Assistance Act)和2015年通過的一項加州法律都作了相關規定:要求學校通過聯邦贈款和州政府地方性控制經費補助公式向這些無家可歸的學生提供資金服務。
但海特指出,加州許多地區并沒有獲得應有的聯邦資助。在2016年最近一輪贈款中,加州1025個學區,只有61個學區獲得了額外資金,用以支持居無定所的兒童。總的來說,加州在2016年獲得了760萬美元的資助,其中最大一筆的贈款——242858美元——用于洛杉磯學區、圣地亞哥學區和弗雷斯諾學區,同時向位于農村的門多西諾縣萊頓維爾學區的395名學生提供小額補助金。
在加州,居無定所的學生所在地區分布情況差別很大。據州數據顯示,雖然大多數居無定所的學生住在大城市,但在一些小城市和農村地區的比例要更高。
一個極端的例子是貝克鎮。這是一個位于莫哈韋沙漠15號州際公路上擁有735名人口的獨立小鎮,據報告,附近的貝克谷學區有52%的學生都正面臨居無定所的處境,而在奧克蘭山上一處名為皮埃蒙特的獨立海灣城市,學區中沒有一名學生無家可歸。相較于去年,洛杉磯學區今年居無定所學生人數翻了一番,達到13763人,占總學生人數的2.91%,其中部分原因是因為有更多的家庭提交了住房調查問卷,學校工作人員這么解釋道。
在加州,也許沒有一個地方比圣塔芭芭拉縣的貧富差距還要極端。該縣的沿海斷崖處是百萬富翁休養生息的家園,而位于內陸的一些學校,學生居無定所的比例居全州最高。比如,在圣瑪麗亞的桑切斯小學,將近一半的學生缺乏穩定的住房。
同時,圣塔芭芭拉縣的極端可不止表現在這一點上。這里的圣瑪麗亞-伯尼塔地區,是艾莉森就讀高中的所在地,同時也是全州61個為居無定所學生提供服務的地區之一。依靠政府資助的170000美元的補助金,該地區與一個非營利組織簽訂了一個叫做“圣瑪麗亞山谷”的項目,為其居無定所的學生提供特別定制的服務。

加州街頭枕著書包入睡的中學生
這是發生在圣瑪麗亞-伯尼塔一個不同的故事。據報告,該地區居無定所的學生比例高達31%。該地區和其簽訂的項目為居無定所的學生及其家庭提供了從公共汽車通行證和服裝到土著墨西哥語言翻譯等服務。但根據該項目執行董事埃德溫·韋弗( Edwin weaver)的說法,最關鍵的服務是到學生家中進行訪問。
這里的學生父母需要一天在田地里工作12個小時,忙碌和疲憊使得他們沒有時間參加學校會議或參與文書工作。如果他們的英語技能很差,這可能是一個特別的挑戰。因此,案例工作者將到家拜訪,并詢問他們的孩子需要什么才能成功。
“他們自然會告訴你的,”韋弗說,“你只需要負責傾聽。”
在一個案例中,一個10歲的男孩每天上學遲到一小時。案訪工作人員家訪后才了解,他之所以每天遲到,是因為他的父母每天早上5點離家工作,他必須將兩歲的弟弟送去日托中心后才可以上學。 因此,工作人員安排了一位鄰居媽媽幫忙將兩歲的弟弟送去日托中心,并買了鬧鐘給這名男孩。現在孩子每天都準時上學。
“有時候,幫助父母是幫助孩子的最好方法,”韋弗說。在圣瑪麗亞,大多數父母在田里工作,黎明前離開,經常工作到晚上。一些父母領的是州縣最低工資,這相當于稅前每周420美元,而另一些父母通過采摘農產品獲取報酬。根據美國農業工人聯合會的數據,草莓采摘者每箱的收入約為1美元至1.5美元。
韋弗說,一些拉丁美洲移民學生的父母在8或9歲時就一直在工作,從來沒有上過學,不具有讀寫能力。其中5%到25%的人不會說西班牙語——他們會說來自瓦哈卡和墨西哥南部其他州的土著語言。
他們要想在這里生活下去,必須面臨這樣巨大的挑戰,但他們對于自己最想孩子獲得什么的看法卻明確一致:孩子需要教育。
“他們對自己的孩子說,‘要比我們做得更好,你可以做得更好。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更多的選擇,”該項目專家摩西·埃爾南德斯說道。
韋弗補充道:“他們忍受了很多——每天早上4點半起床,在田里彎著腰摘草莓,晚上7點回家,渾身是泥,然后去上家長課程,僅僅是為了給他們的孩子一個更好的生活。因此,我們將盡一切所能去幫助他們實現心愿。”
案訪工作者幫助這些家長了解美國教育的基礎知識,例如如何閱讀成績單、如何與教師交談以及如何填寫表格。該學區還提供成人識字和育兒課程,并向父母展示如何提高他們孩子的識字率,即使他們自己不會說英語或不能閱讀。
另一個非營利組織——中央海岸“未來領導人”,則致力于幫助居無定所的學生和移民學生上大學。學生們可學習到關于大學入學、經濟資助、職業選擇的相關知識,以及到附近的大學校園進行參觀。“未來領導人”組織的前執行主任帕特麗夏·索羅里奧說,對這其中的許多人來說,大學宿舍會是他們在自己的床上睡覺的第一個地方,會是他們經歷的最穩定、最安靜的生活區 。
艾莉森是來自圣瑪麗亞的幾十個移民青少年中的一員,她在今年夏天帶領了一個“未來領導人”學習班去加州大學圣塔芭芭拉分校旅行。學生們睡在宿舍里,遇到了也是移民的大學生,嘗到了大學生活的滋味,學會了如何申請學校和獲得經濟援助。
索羅里奧說,這些項目在幫助學生擺脫貧困方面取得了成功。在過去的幾年中,“未來領導人”校友都去了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耶魯大學和其他一流大學。
“這些年輕人需要找到歸屬感,在那里他們可以取得成功,”她說,“這最終可以歸結到經濟學效益上。加州需要這些年輕人貢獻勞動力,我們都需要這些孩子獲得成功。”
但幫助居無定所學生的最好方法不是給他們進行學習輔導或贈送免費背包,而是給他們一個安定的居住所。中央海岸住房非營利組織的負責人弗蘭克·羅德里格斯說道。

無家可歸的學生走上街頭求擁抱
根據社區和經濟研究委員會的最新數據,加州的住房成本,即使在像圣瑪麗亞這樣低收入地區,也是美國最高的地區之一。
因此,社區需要為住房費用和租戶保護而努力爭取權益,單靠學校并不能解決學生居無定所的危機。羅德里格斯如是說道。
但是,盡管有這些挑戰,加州居無定所的學生同樣可以像他們的同齡人一樣充滿理想主義和決心。他們對于上大學和未來的職業有著自己的向往和規劃。“我想改變現狀,”艾莉森說,當被問及下一個十年的目標時。“10年后,我會仍然在大學讀書,因為我將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外科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