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師范大學 廣西 桂林 541000)
福柯《詞與物》初讀
徐佳
(廣西師范大學廣西桂林541000)
《詞與物》是米歇爾·福柯在知識考古學階段的重要著作之一,在這本書中福柯運用歷史維度、差異描述以及話語實在性來進行話語分析,而進一步挖掘“詞”背后作為認識、理論、制度和實踐之深層可能性條件的知識。《詞與物》最終導向了人類以及人類學的消解,人的瓦解抽去了這些以人的自在自為為基石或是以人的自由意志為終極目標的學科的釜底之薪;一旦人的差異性被消解,我們就該開始思考“人”的價值何在,或是徹底拋去這種人文的終極關懷而轉去探求知識本身。福柯的理論在我們目前時代是仍然擁有其超前性。
米歇爾·福柯;詞與物;結構主義
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 1926—1984年)1946年考入巴黎高師,1950年曾一度加入法共,后退黨。大學畢業后在國外從事文化交流工作。1960年獲哲學博士學位。1970年起任法蘭西學院歷史與思想系教授。著有:《癲狂與非理性》(1961年)、《臨床醫學的誕生》(1963年)、《詞與物》(1966年)、《知識考古學》(1969年)、《監督與懲罰》(1975 年)、《性史》(4卷,1976—1984年)、《權力/知識》(1980年)。
福柯本人明確地說明,自己從來不是弗洛伊德主義者,從來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從來不是結構主義者。他生活在這三個“主義”大行其道的時代,但他卻不認同于其中任何一個,他在自己的著作中沒有使用結構分析的方法、概念和關鍵術語。但另一方面,人們一般把福柯早期的思想歸于結構主義的范疇,確實有一定的道理和根據。對福柯而言,結構主義或許僅僅是它以外的人使用的一個范疇,而他們關心結構的目的只是為了解構。福柯把歷史上和現實中的知識都理解為一個個結構 , 結構主義被理解為“對現代知識不滿足的意識”,他的目的是寫“現在的歷史”。這不是在現在的結構中考察過去 , 而是為了現在的目的考察過去。
在《詞與物》的開端,福柯引用了博爾赫斯提及的一則有關中國百科全書的笑話,在這本百科全書中作者對動物做了荒謬的分類。但福柯提出:這則寓言所展示的一個奇異的思想體系是我們自己的思想體系的界限 , 是我們不能想象的最終的不可能性。”福柯通過觸碰這一層界限向西方人指出,他們所熟悉的事物分類原則并不是唯一的,其他分類原則也是可能的。遵循反思性的原則,福柯首先將這種對于分類原則差異的討論投諸西方自文藝復興以來各種分類原則的差異之上。
海德格爾曾說過:“語言是存在的家”,人們通常以施指將語言與事物相聯系形成一套系統,從而通過語言來把握事物。因此,知識型作為一般性的分類原則,涉及兩種關系:詞語之間的,以及由此決定的事物之間的關系。福柯認為, 人是生活著的、生產的、說話的動物。關于生命、勞動和語言的學科反映了人的生物、經濟和文化的特征。因此,知識型的應用領域主要體現于這三門學科。按照這樣的構想,《詞與物》按照時間順序,分析了四個知識型的特征和主要內容。
文藝復興時期,相似性是知識型的基本特征。相似性有四種形式:一是“接近”(convenient),這是空間位置的相似,如天上的日月星辰是相似的;二是“仿效”(emulation),這是比例的相似,如眼睛之于人臉,猶如日月之于天;三是“類比”(analogy),這是關系的相似,如人是小宇宙;最后是“感應”(sympathy),這是性質的相似,也是最重要的相似,其余三種相似都可以用感應來解釋。它用相斥和相吸作用把性質上相像的東西,如自然的元素、人與人,乃至人與星辰都聯為一體。
在古典時期 , 心與物、主觀與客觀被對立起來。知識型的基本特征是表象,心靈如同自然的鏡子,并通過折射與其他心靈交相輝映。表象的主體是隱蔽的,表象的主體與客體可以互相表象,但主體不能表象自身,只能作為客體被表象。表象型的知識型把自然作為主要的表象對象,自然科學是古典時期的主要的知識形式。
在現代時期,自然不再是物體,而是非實體性的、功能性的力,如電、光、熱、磁等。在這種知識型中,抽象的力存在于主客體雙方,并控制雙方,兩者的對立已不重要,人又成為自然的一部分。然而,人的思想卻做出另一種反應:人把客體視為主體的產物,人只有通過對自身的表象才能反映外物。“自我表象”是現代知識型的主要特征,人既是表象的主體,又是被表象的客體。人被理解為這樣的存在,只有在他的內部知識才成為可能。人的這種特征表現在康德和現象學關于“自我意識”以及存在主義關于“自我”的哲學之中。人從語言和勞動及生理控制中擺脫出來 ,成為自我經驗的中心。這一時期發展起來的人文科學以 “人”為對象 , 心理學以“心理人”為對象 , 社會學以“社會人”為對象 , 文學以普遍的人性為描寫對象。
正如《詞與物》副標題所提出的“人文科學的考古學”,福柯在其知識考古學階段這本最負盛名的著作中提出的中心問題正是:人何以將自身作為研究的對象。福柯通過對各種知識型的考察,指出在文藝復興時期,人與萬物是相似的;在古典時期,人雖然是知識的主體,但不包括在知識之中;只是到了現代,生物學、經濟學和文學的發展使得人文科學成為可能,“人”在此時才成為知識的對象。只是在現代知識型中,“人”才走到了表象的前臺,成為世界的中心。正是在此意義上,福柯說,人是19世紀以來的產物。
在現代知識型中,福柯塑造出了一個“人”的完整形貌,但實質上其目的卻在于消解掉“人”的存在。在反人文主義科學的傳統中,福柯概括出了一種新的抽象的力量——意指活動被索緒爾的語言學、拉康的精神分析學和列維—斯特勞斯的人類學發現了, 人的經驗不再是自我意識的對象,主客觀的關系和人的優越性都被結構所消解了。
而很顯然地,后現代并非福柯所作歷史劃分的一環,現代知識型之后緊接的應當是當代知識型。倘若現代知識型的基本布局發生翻轉,那么基于現代知識型的“人”的存在也將遭受考驗。“人將被抹去,如同大海邊沙灘上的一張臉”。而在《詞與物》中,通過自文藝復興到當代的四個歷史時期的考察,福柯闡述了人從不存在到存在再到消失,人文科學從崛起到被反人文科學所取代的必然趨勢。
在《詞與物》的最后,福柯宣告了“人之死”,人類學主體主義最終被拋棄。這正是其知識考古學的一以貫之的結果,也是對西方傳統中“去中心化”意識的繼承。一旦人類被結構化被系統化,其也將遭遇著被解構的命運。一旦人類與其他事物都存在于一系統之中時,人類的超越性及其尊嚴也就蕩然無存,人與世界的差別性被無限縮小、抹去了,人類自身也就如同大海邊沙灘上的一張臉被湮滅了。作為第一人稱,作為主體、自由的人被消解了;從混沌之中浮現的則是整個系統本身。
在目前這個以文本研究為導向的學術環境下,我們很難去評判福柯在其前期的工作意義何在。《詞與物》最終導向了人類以及人類學的消解,人的瓦解抽去了這些以人的自在自為為基石或是以人的自由意志為終極目標的學科的釜底之薪;這在我們目前看來都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其在尼采基礎上進一步發展的“系譜學”則是對人道主義的消解,這似乎是一種反人文科學的傳統的延續;在休謨打破唯理獨斷論后的對人類學主體中心傳統的一次當頭棒喝。一旦人的差異性被消解,我們就該開始思考“人”的價值何在,或是徹底拋去這種人文的終極關懷而轉去探求知識本身。福柯強調,“誰講話,這有何重要呢”,實質上是對這種沉默的內在于個人卻又于人類之中擁有其群體共性的內在意識系統的凸顯。在目前這個我們仍著眼于康德黑格爾古典系統,著力于解讀尼采,探尋伽達默爾、梅洛龐蒂的時代是仍然擁有其超前性的。
[1] 米歇爾·福柯[著]莫偉民[譯].詞與物——人文學科考古學[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 2001.
[2] 路易斯·麥克尼[著]賈湜[譯].福柯[M].黑龍江:黑龍江人民出版社, 1999.
[3] 張典.作為歷史形態的物的秩序———對福柯《詞與物》的一種讀解[J].甘肅聯合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9.7.
[4] 許婉璞,張波.福柯:解構傳統歷史觀與知識論的哲學譜系學[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9.
[5] 譚業升.“詞與物”他說———福柯《詞與物:人文科學考古學》的語言學啟示[J].山東外語教學,2003.3.
徐佳(1992—),女,漢族,湖北黃岡人,研究生在讀,廣西師范大學,研究方向:民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