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胡塞爾《邏輯研究》再版的解析

李 敏

對胡塞爾《邏輯研究》再版的解析

李 敏

《邏輯研究》是胡塞爾現象學的第一部著作，在這部著作中，胡塞爾表達了其對當時心理主義的不滿，并因此要重新建立一門純粹邏輯學。然而隨著胡塞爾自身思想的不斷演進，胡塞爾回過頭來看《邏輯研究》，意識到它與當時自己的現象學觀念的不匹配，由此產生了對《邏輯研究》的想法。而本文是根據胡塞爾《邏輯研究》中“第二版前言”，來探究胡塞爾進行再版的理由，以及明確胡塞爾在再版中所作的改進。

胡塞爾 《邏輯研究》

《邏輯研究》被看作是胡塞爾思想發跡的重要著作，胡塞爾在這里完成了現象學的第一次突破。《邏輯研究》兩卷本初版發布于1900年，《邏輯研究》第一卷---《純粹邏輯學導引》，第二卷——《現象學與認識論的啟蒙》，在第一卷中胡塞爾集中對心理主義進行了清理并提出了“純粹邏輯學”的觀念，在第二卷中胡塞爾以六項研究的方式進入到認識論現象學的討論中。于1913年，胡塞爾對《邏輯研究》進行再版，再版的初衷是為了與當時現象學發展相匹配。

在《邏輯研究》第一版前言的閱讀中，我們可以大概了解胡塞爾為什么要拋棄之前的心理主義邏輯學與認識論，轉而進入純粹邏輯學和認識論的新論證當中。胡塞爾的這一轉向是因為他在他的哲學—數學研究的進程中，面對著關于數學學理論和方法的難題以及當時心理主義邏輯學與認識論的信念對胡塞爾來說已經產生了動搖等一系列無法回避的問題，致使他不得不中止他從哲學澄清純粹數學的研究。也因此他對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的邏輯學產生了質疑，他對之前思想的起源之一的心理主義邏輯學來闡明現時科學的能力有所動搖，以至于有必要重新建立一套全新的邏輯學系統。

看及“第二版前言”，我不禁心生疑問：為什么要再版？如何再版？本文便要帶著這樣問題對再版進行解析

在第二版前言中，我們可以知道，在《邏輯研究》第一版出版后的，胡塞爾逐漸發現《邏輯研究》中出現的模糊，尚且不明晰的問題所在；且隨著胡塞爾現象學系統的明確地建立，對第一版《邏輯研究》中所闡釋的關于現象學的方法與基本理論進行更本質的明晰性的考察，并使之與當時胡塞爾《觀念》中現象學系統學說的立場相符合，也就成了胡塞爾思想清理與轉向的必要結點。作為胡塞爾開端的《邏輯研究》，保證其自身的明晰性，是使其作為胡塞爾現象學開端的理論基礎所必要的任務；由此對《邏輯研究》進行更深入的探討，并對舊著進行修繕和改進是必要的。

一、胡塞爾為何再版《邏輯研究》

以下是我整理的諸種理由：

（1）《邏輯研究》對于胡塞爾來說，是一部突破性的著作，胡塞爾稱之為“一個開端”。也就是說，只有理清并解決了《邏輯研究》中所涉及的問題，胡塞爾的研究才能得以繼續。而在1913年的當時，胡塞爾的研究的大致內容，如胡塞爾所說的：“我試圖完整地把握住現象學的意義，方法和它在哲學方面的可能影響，試圖繼續全面地考察已提出的各種問題，同時我也試圖在所有本體的和現象學的領域內尋找并把握與之類似的問題。”《邏輯研究》作為胡塞爾諸研究的理論基礎以及出發點，在胡塞爾研究的進程中處于基石位置。只有將《邏輯研究》中不完全明晰的問題提升到更本質的明晰性上，才能為胡塞爾現象學系統的建立奠定可靠的基礎。

（2）在研究不斷擴展新領域的同時，“隨著對錯綜復雜的意向‘變異’以及對相互交織的意識結構認識的深入，有些在第一次進入這個新領域時所得出的見解會產生某些出入。”也就是說，在研究進程中，原初的研究所獲得的成果得到了補充發展以及重新的評價。以往遺留的含糊的問題，也得到了澄清；一些以往不受重視的問題，現時已得到了充分的肯定。胡塞爾的思想在不斷的進步，問題域也在不斷的轉移。只有對舊著進行再版，才能使之不與當時實際闡釋的問題相脫節，也是保持了胡塞爾現象學系統的思想的一致性與連貫性。

而對于胡塞爾稱之為“開端”的著作——《邏輯研究》，是否能與當時現象學的發展現狀以及胡塞爾的思想相對應，相符合的問題，也是再版的起因之一。

（3）胡塞爾在第二版前言中提及他在實施“有可能在發現并探究了純粹現象學和現象學根本問題之后再進行一系列系統的論述”這一想法時產生了重重顧慮，實施這一想法，需要對大量研究內容進行新的闡釋，修改，這些工作的難度和范圍無疑是很大的。因而胡塞爾轉換方法，想通過再版《邏輯研究》，對這部舊著的所含的不可缺少的內容加以篩選和合理的整理，并加入新的論述，才能在純粹現象學和現象學這些的根本問題的探究上有顯著的效果。

胡塞爾在探究純粹現象學與現象學根本問題的進程中，遭遇了難題；為了使之得到較好的實施與解決，胡塞爾回到現象學思想的開端——《邏輯研究》，胡塞爾想要通過再版的完善，使在純粹現象學和現象學根本問題的研究上具有更高明晰性的理論基礎，因此，廚師現象學研究進程順利進行。

（4）胡塞爾《觀念》已然出版，《觀念》對新現象學的方法，體系問題，以及“它使哲學成為嚴格的科學以及是經驗心理學合理地理論化的能力的問題”進行了普遍而又豐富的介紹。繼而再版《邏輯研究》，胡塞爾是基于這樣的考慮——“盡可能與《觀念》的立場相符合而且有助于引導讀者進入真正的現象學和認識的工作方式中”。他認為，這些研究“不僅僅提供一個綱領，而是提供現實進行著的，對直接直觀到和把握到的實事的基礎研究嘗試”，再版的《邏輯研究》面對的是事實本身，是現象學的基礎理論指導。《觀念》的理論基礎是依據《邏輯研究》的已有效果的，《邏輯研究》為《觀念》提供了“從最終的根源上進行闡明；描述純粹意識的主要結構并系統地指明在純粹意識中尚待研究的問題”的方法途徑。

以上是我所總結的胡塞爾關于再版《邏輯研究》的種種考慮，總的來說，胡塞爾的第一版《邏輯研究》還存在諸多不明晰的問題，還無法澄清無論是關于哲學——數學，還是胡塞爾現象學發展中的一系列不可避免的難題。而《邏輯研究》作為胡塞爾現象學的基礎理論的指導，只有在保證了自身有完全能力的明晰性，才能可以完全可靠的作為胡塞爾現象學的開端以及思想基石。胡塞爾的再版，正是對《邏輯研究》問題的不斷澄清，以求使之達到一個更本質的明晰性的階段，

只有對《邏輯研究》有著相當程度的確定無疑（因為無法做到盡善盡美），胡塞爾現象學的發展才能順利進行。此外，當時胡塞爾思想的代表作是《觀念》，對《邏輯研究》的再版，也是出于使原初發端的思想與現時的思想不至于脫節的考慮而進行的，就像胡塞爾所說的“以一個新的形式再版，它盡可能與《觀念》的立場相符合而且能有助于引導讀者進入到真正的現象學和認識論的工作方式中。”

二、如何再版《邏輯研究》

胡塞爾的現象學系統在《邏輯研究》第一版出版之時，只有一個相當的雛形和相對明晰性的基礎理論，與《觀念》出版的當時的胡塞爾現象學系統不斷完善后呈現的思想水平不在一個層面上，為了使自身思想保持連貫性和一致性，所以有了再版《邏輯研究》的做法。完全顛覆舊著的思想理論，是不現實的，舊著中仍然保留著具有本質的明晰性的現象學的理論基礎，這些是不可動搖的；而僅僅機械地重印，是缺乏認真，且與再版的目標是相距甚遠的，因為在第一版《邏輯研究》中還殘留了含糊性，并且與當時胡塞爾最新出版的《觀念》所闡釋的主要問題與主旨思想有一定的出入。因此他只能嘗試中間道路，在保留舊著明了的思想的基礎上，進行修改。對于再版，胡塞爾主要遵從以下幾個準則

（一）不允許保留任何無法完全堅信指的仔細研究的東西

也就是說，胡塞爾要保證研究內容能切入問題要害，是自己業已澄清，確定無疑的內容。

完全堅信的原則——只要能作為“真理的自然基底”，作為“重新評價真理的好”的，即使是個別的錯誤，也是可以留下的。

方法——發現現象學或邏輯學的基底的通道，掌握可靠的現象學研究方式；關注細微差異的區分，挖掘其根本性的意義。

（二）以最堅定的方式表達在第一版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突破的思想動機；且不從根本上改變舊著的風格和進程

胡塞爾要清理《邏輯研究》中尚未解決的模糊的問題，以使之達到更高水平的明晰性。

而在第二版中力圖最堅定地達到的“突破的思想動機”。（“突破的思想動機”指什么？）

（三）跟隨第一版原初特征的同時，提升讀者明察水平，明晰的澄清模糊性和不徹底性

《邏輯研究》是對已有認識的現象學和邏輯學的明察，是有著一條系統鏈接各項研究的紐帶，每一項研究之間都是相互關聯，緊密連接的，只有理清每項研究的模糊性與不徹底性，才能達到與《觀念》相契合的階段。

新現象學的出現，不斷地調整著對原有思想的理解，且不斷地規定著原有的現象學思想層次。思想的發展不是一層不變，是隨著思想不斷發展變化的進程，發生相應的改變。用原初思想與實際闡釋相對應是不恰當的，需對此進行適當的修繕。再版后的《邏輯研究》，思想內容更加稠密并且各方面變得更為豐富，且在第一版中的模糊性和不徹底性得到了明晰的澄清。

綜上，是胡塞爾對《邏輯研究》再版的種種修改與考慮，是因為他不滿足于第一版《邏輯研究》所闡釋的思想高度。作為胡塞爾現象學思想的開端之作的《邏輯研究》，只有其能保證自身具有可靠的明晰性，并且能為之后的現象學研究的思想進程提供可靠切實的基礎理論指導，才能發揮其作為開端且作為現象學方法與認識論的意義以及效用，才能使胡塞爾接下來的現象學發展順利進行。他在其中發現諸多問題（甚至是一些在根本意義上還是模糊不清的問題），因此有必要提升《邏輯研究》的更高層次的明晰性，使之能與當時以《觀念》一書為代表的“現象學還原”系統學說的水準相應合。

思想的發展不是一層不變，毫不動搖的，尤其是哲學上的研究，都是在不斷的反思批判前人或者自己的思想，對自己的觀念，思想從來沒有過滿足。不斷的更新，突破原有的思想界限，對之進行著永無止境的反思批判，澄清，明晰的過程，這就是哲學生命力的延續。

胡塞爾在再版的修繕中所提出的問題，也正是我們在讀書過程中需要重視的問題。帶著與胡塞爾提出的問題，在充分理解胡塞爾的思想的同時，我們也要進行反思胡塞爾是否使這些問題得到合適的解決以及這其中還存在著什么樣的問題。我們要理解胡塞爾為何要再版，這不僅僅是因為其對于舊著始終存在問題的澄清解決，更是胡塞爾作為一位哲學研究者，對知識，觀念，思想的不斷地追逐。我們要同胡塞爾一起進行反思，這樣不僅是對胡塞爾《邏輯研究》的解讀與理解，更是自身哲學思維的一個訓練。讀書的過程亦即胡塞爾在再版中不斷對自己提問，不斷對原初思想進行反思的過程。問題的解決是無止境的且沒有固定答案的，我們也不能做到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重要的是我們在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中獲得是一場思想的更新以及思維的訓練，這也是我們讀哲學書想要達到的目的。

[1]埃德蒙德…胡塞爾[德].現象學的觀念[M].倪梁康,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2]埃德蒙德…胡塞爾[德].邏輯研究[M].潘策爾編.倪梁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

[3]陳志遠.胡塞爾<邏輯研究>的直觀和意義[J].哲學研究,2007(3).

[4]鄧曉芒.胡塞爾現象學對中國學術的意義[J].江蘇社會科學,1995(1).

[5]鄧曉芒.胡塞爾現象學導引[J].中州學刊,1996(06).

（作者單位：貴州大學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

李敏，碩士研究生，貴州大學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研究生院，研究方向：外國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