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源景觀電視劇美學特征以及反思和展望

周暉暉+徐世超

一、 景觀電視劇的由來

近年來，電視劇“景觀化”已成為一種業內趨勢，作為一種新的電視劇類型，看似陌生的定義，實則從電影創作變化而來。“安德魯·達利認為景觀電影發生于20世紀70年代的好萊塢，其具有投資規模大、科技含量高、特效運用廣、視覺沖擊強等特點”。[1]以此為基礎，產生了當代景觀電視劇的創作，它的產生、發展其實暗合了當下視覺文化特征。電視劇的創作、制作與傳播越來越契合景觀電影的美學標準。

這就是景觀電視劇的由來，廣義上來看，景觀電視劇是把電視劇的創作、生產、營銷過程，看作是一種景觀化營銷行為，狹義上的景觀電視劇，則單從電視劇的視覺語言角度進行理解，強調的是電視劇，所呈現出的類電影化的視覺震撼場景。

景觀電視劇的發生，極大程度上受到景觀電影的啟發與影響，所以極似電影媒介的屬性。縱觀景觀電影30年來的變化發展，科幻片、災難片、魔幻片、生態片、武俠片等類型的超現實題材景觀電影，為觀眾呈現出令人難忘的炫目景觀。

電影產業自二戰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好萊塢電影工業在應對戰后政治經濟以及電視引起的危機中，通過突顯熒幕視覺效果的大眾審美文化，迅速占領了全球電影市場。縱觀銀幕藝術市場，電影已逐步完成影像符號化的轉變，同時，大眾的審美文化與審美心理正隨著這些“景觀大片”悄然改變，電視劇藝術在當下多元化傳播媒介的沖擊下，必然會發生轉變，而電影景觀化的成功之路，成為電視劇借鑒與學習的完美案例。

二、 分類和美學類型

景觀電影最重要的是對敘事的弱化，推崇消費、片段式的感官刺激，具有明顯的后現代文化特征。電視劇注重敘事，可景觀化電視劇，仍以劇情為先但不再復雜，甚至有些簡單，人物塑造不夠豐滿。除此之外，因其制作成本與制作周期的原因，在類型上不及景觀電影豐富，但從目前電視劇的創作成果來看，大致可歸納出以下兩種。

（一）玄幻電視劇。目前對電視劇“景觀化”特征認知度最高的，就是這一類型的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以下簡稱《三生三世》）《擇天記》《幻城》《青云志》等等，從劇本、臺詞、服化、表演再到后期特效制作，都營造出一個超脫于世事的價值觀世界。《三生三世》設計了四海八荒的世界體系，在這個體系架構中，有人類、掌管四海八荒的天族、鎮守青丘的狐族和仙族的對立面魔族，這種價值觀世界的完整性，是之前很多魔幻電視劇未能達到的高度，在劇本背景上讓觀眾耳目一新。誠然，景觀電視劇的視覺震撼力，遠不及景觀電影的觀賞效果，但結合劇情發展，仍能有不同于以往的觀賞心理與觀賞體驗，而玄幻電視劇的興起，則是國產玄幻電影的直接衍生產物。

（二）奇幻冒險電視劇。《鬼吹燈》系列是國內目前僅有的奇幻冒險類景觀電視劇。電影技術的革新為奇幻冒險類電視劇的發展帶來了契機，它與玄幻電視劇一樣，需要強大的電腦后期來支撐故事的完整度。如《鬼吹燈之精絕古城》中胡八一與王胖子、英子三人在日軍地下軍火庫的墓室里發現的童男童女，被喚醒的“大粽子”尸怪，極度逼真，使觀眾有身臨其境的緊張感，技術的介入使劇情發展更為流暢。而電視劇的出現極大程度上受到《鬼吹燈》電影的啟發，相信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同類型的景觀電視劇出現。

以上國內景觀電視劇的代表，作為新興的電視藝術，已能從目前的成果中可以總結出一些較為明顯的美學類型。

第一，超現實的創作理念。《三生三世》的四海八荒是世上不存在的世界。《鬼吹燈》的尸怪也是恐怖小說的想象手段。超現實主義成為了景觀電視劇的一大魅力，現實主義的傳統美學已經開始讓位。

如今電視劇在產生和發展的過程中，發揮了強大的包容性，景觀電視劇的創作更加強了對虛擬現實主義的描寫，數字時代的藝術創作，更是基于實景拍攝，于電腦虛擬同時完成。如《三生三世》創造出天族、狐族、魔族的世界架構，通過計算機技術形成超真實的影像效果，還原了小說中的青丘狐貍洞、天族誅仙臺、魔族大紫明宮的仙境般場景。再如《鬼吹燈之精絕古城》，觀眾會在大腦中將書中想象的精絕古城與電視中再創作的影像結合比對，發現這就是他們心中所認為的精絕古城及其他場景；這種依靠數字技術而追求虛擬現實主義的創作理念，是景觀電視劇追求審美愉悅，展示景觀的最大美學特征。

第二，后信息時代的視覺藝術。后信息時代，是與技術、與人和技術所發生的新關系。毋庸置疑，科技、信息、網絡三者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同時，對影像本體論也形成了新的挑戰，一種新的視覺語言正在不斷地突破傳統的審美局限而迅速崛起，正如美國先鋒派電影理論家揚布拉德所說：“視覺圖像的交流功能在人類社會中將變得空前重要，科技創造的新視覺語言理應大幅度地取代舊的文字語言，這不僅是通訊方式的革命，也是生活方式的革命。”[2]

數字技術的運用，從另一角度來說，也是對巴贊影像本體論的致命沖擊。影像是對聚義事物的形象的超越，它不再保證視覺的真實可信，而是有可能創造出另一個現實。《三生三世》中天族、魔族、狐族人物性格、族群生活環境以及不同族人所使用的法器截然不同，再精彩的演員表演與道具設計也無法展現其中的千差萬別。

可是，后信息時代數字技術，使這些僅存在于想象中的場景得以實現，如對劇情推動有很大作用的上古法器玉清昆侖扇，沒有電腦后期處理，演員揮動的僅僅是一把普通的折扇，絕對無法達到所向披靡的殺傷力效果。再如若水河畔兩度封印擎蒼的戰爭場景，第一次墨淵封印東皇鐘之后的悲壯，司音用法術將墨淵鎖住的凄涼，都通過電腦后期特效將觀眾的情緒與劇情完全結合。

在擎蒼快要破鐘之時，電腦后期制作出若水河，湍急的水流與天空逐漸昏暗的天色，營造出大戰將至的緊張氣氛。區別于以往敘事電視劇的視覺效果，景觀電視劇在后信息時代的重要特征為：原本只能在景觀電影中展現的場景，正隨著技術的日新月異，在電視劇中變得越來越輕而易舉，而在傳統現場取景的電視劇拍攝時代，完全不可想象。沒有技術層面的支撐，那些玄幻、冒險的景觀電視劇不可能出現在熒屏。

第三，大眾文化的審美意識。就文化的審美而言，大眾文化打破了藝術與非藝術間的界限，它讓審美擴大到了日常生活的層面，這樣，不僅大眾文化的中心或熱點已不再是傳統的經典藝術，也將電視劇作為一種文化消費引入普通家庭。但電視劇文化不僅僅是一般的文化商品，它的精神層面往往遠大于物質層面。

為何《三生三世》《鬼吹燈之精絕古城》能獲得老百姓的好評？而那些制作粗俗的電視劇大眾極為反感，這說明大眾不是“群盲”，而景觀電視劇，除了需要超現實的創作理念、數字技術的運用，講求聲畫合一的精致度，更重要迎合了大眾，在現實生活之外，需要勞累之余，創造一塊“凈土”來放松一下自己的緊張生活——這樣的審美意識。

誠然，電視劇文化是一種特殊的商品，景觀形式的包裝固然重要，但形式只為內容和意義服務。作為商品，電視劇文化當然不可能不按照商品自身的規律來進行運作和生產，電視文化中的追新求異，但都要迎合大眾審美心理，才能更接地氣，更容易走向成功。當然其中的迎合，必然有低俗或者審美水平不高的現象，所以接下來該追求什么藝術目標，也是景觀電視劇需要思考的。

三、 反思與展望

現今社會已進入了一個區別于以往任何時期的全球傳播時代。景觀電視劇是技術也是藝術，同時也是大眾傳媒，制作景觀電視劇所投入的成本與一部景觀電影的預算有的相差無幾，景觀電影全球化的傳播已形成一種特定的營銷模式，景觀電視劇借鑒了電影產業在人力、技術、資本上的全球資源統籌，實現其利益最大化。

如今一部主題鮮明的景觀電視劇，從項目審批階段，到最后發行階段，輔助各種媒體營銷，讓景觀電視劇的營銷傳播，達到文化傳播與利潤最大化的效果，這是景觀電視劇的長處。

然而，國內景觀電視劇表面上看，是由近年來一些IP玄幻電視劇所引發的電視劇景觀化熱潮，但如果追根溯源，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西游記》《封神版》是這一類景觀電視劇的開山之作，當時簡單到拙劣的電腦特效卻相繼引發了神話電視劇的收視狂潮。30年后的今天，數字技術已不再是制約景觀電視劇發展的主要因素，電視劇在技術層面能夠達到，與景觀電影基本一致的觀影效果，但在藝術上卻多有詬病。

前文所引的景觀電視劇，大多為玄幻類電視劇，這類電視劇在劇本創作上多依賴于小說改編，屬時下流行的IP電視劇，情節設置雷同、演員性格臉譜化、選題多為上古之風。《青云志》《三生三世》等劇多有雷同之處，且因為劇本本身對人物關系、人物性格的刻畫程式化，這些玄幻電視劇多依賴演員的知名度來帶動收視率與話題熱度，雖然每一部劇的播出，都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反響，但均未能達到藝術上的口碑。景觀電視劇的“景觀化”仍然是敘述故事的載體，而不是劇集的全部或表現重點，景觀電視劇需要體現人文內涵，需要理解大眾審美文化與審美心理。

雖然，景觀電視劇只有短短幾年的發展，但隨著新技術媒介熱潮褪去之后，創作者會更多的注重故事本身的主導作用，也會逐漸脫離玄幻古裝的IP劇創作模式。畢竟，電視劇在劇集長度上與電影有本質區別，需要合理的劇情與人物關系對故事進行架構。近兩年已經有在景觀化影像與敘事關系上做有益嘗試的合作，如《鬼吹燈之精絕古城》《鬼吹燈之黃皮子墳》，雖然也是IP劇，但現代題材相比上古題材，已是景觀電視劇題材上的創新，未來會有更多題材的出現，電腦后期特效的運用完全基于對故事敘事的輔助，不再唯技術至上。

而傳統電視劇的拍攝，具有景觀化趨勢，也是毋庸置疑的，技術與藝術的結合也是大眾審美的趨勢。需要從業者宏觀地理解“景觀化”的涵義，電視劇的景觀效果不能等同于景觀電影的大片視覺效果，景觀化更多意義是新媒介技術與藝術審美的綜合，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鬼吹燈之精絕古城》獲得收視上的豐收，以技術為輔助手段，劇本創作為主導，注重藝術化場景設計，實現景觀電視劇的成功，并不意外。

結語

電視劇的景觀化與當下其所處的時代、文化導向的影響是分不開的。景觀電視劇的創作還處于起步階段，對技術的依賴的現狀并不能很快解決，新題材的創新仍需要不斷地摸索，相信不久的將來，景觀電視劇一定可以獲得景觀電影的成績，達到技術與藝術的統一。

參考文獻：

[1]李長生.景觀電影研究中的幾個問題[J].電影評介，2011（20）：6.

[2]李幼蒸.當代西方電影美學思想[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