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陳盼
芳菲滿抱向人來
——記三位教齡25年的優秀教師代表楊振峰、莘贊梅、朱小蓮
本刊記者 陳盼
這是一個關于教齡25年教師的故事,這也是教師成長的三個不同案例。
可能從地域上,你就會被這個故事所吸引:我們的三位受訪對象,一位來自國家的中心——北京,一位來自“東方的巴黎”——上海,還有一位則是生長在川陜交界的渝北山區——重慶市城口縣。
與教齡35年、45年、55年的教師相比,他們還稱不上“桃李滿園”,但在各自的地域和領域,他們都已經成長為首屈一指的領軍人物:楊振峰是教育部“國培”專家、莘贊梅是北京市學科帶頭人、朱小蓮是重慶市教書育人楷模……有人會說,羅列這些榮譽,并不能形容他們的成績與成就。
是的,這些只是他們成長道路上的附屬品,接下來,讓我們一起走進他們的世界,品味25年專業成長的精彩。
當被問及“什么樣的老師是好老師”時,楊振峰說“愛教育的聰明的好人”。
1992年7月,楊振峰帶著南京師范大學“未來十佳教師”的榮譽稱號,以生物系綜合排名第一的成績被分配到了南京師大附中。相比很多同學對分配的單位不滿意,相比很多同齡人對未來發展的迷茫猶豫,楊振峰對即將去一所學校去當老師,充滿了憧憬與向往。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放棄了研究生保送,拒絕了高校拋來的橄欖枝,在他的心里,目標非常明確——要做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
雖然只是生物教師,但是楊振峰對生物的前景非常看好。他清楚地記得高中班主任,也是班上的生物老師,很驕傲地告訴大家——21世紀,是生物學世紀。
理想很豐滿,但真正走入工作崗位,他才逐漸發現現實的骨感——“教生物”和“生物學”是兩個概念。生物本就是大家眼中的小學科、薄弱學科,1993年開始高考又取消了生物考試。楊振峰帶高二平行6個班,每班每周一節課。一堂課上6遍,就連一個為了活躍課堂氣氛的笑話,也要講上6遍。重復、單調的教學工作令他感到枯燥,不被學生重視的感覺讓他感到沮喪。“滿滿的自信和理想似乎蕩然無存,個人存在感降到了冰點。”
怎么辦?在一個功利主義泛濫的學校教育環境下,是選擇隨波逐流?還是奮力攀登?
楊振峰運用理科思維,進行了系統、縝密的思考和打算:學科地位決定教師地位,唯有有所作為,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必須尋求新的工作方式,以此喚醒做生物教師的專業自覺,獲得做教師應有的快樂。
楊振峰開始每一節課備兩個教案,前三個班用一個教案,后三個班用另一個教案。同時,他考慮到,既然生物學科已經沒有了高考中的地位,那么,是否可以嘗試在當時很不受關注、但卻很有創新性的活動課程以及選修課程領域有所突破呢?生物學科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有豐富的課程資源可以利用,這個想法應該大有可為。于是,在楊振峰的帶領下,南京師大附中第一個生物活動課程——“動植物標本采集與植物貼畫”在初中部開設了。從一開始招募到二三十人,到最后突破三百人大關,要競選才能加入。“記得那時,我帶著學生去紫金山采集標本,我的工資都不夠給他們買門票的。大家一起浩浩蕩蕩坐公交車,整個車上都是我們的人。”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生物學通報》上看到了一則有關中國參加國際生物學奧林匹克競賽的簡訊。“當時,我們學校已有數學、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的金牌得主,我想如果我能在生物競賽方面做出成績,豈不是更好?我馬上組建了江蘇省第一個生物學的奧林匹克競賽隊。”
沒過兩年,所有獲得省一等獎的學生基本上都是楊振峰的學生。1994年,楊振峰被聘為省隊生物競賽教練,并作為省隊教練帶隊參加在大慶舉辦的全國生物學奧林匹克競賽的決賽;到1998年,他輔導的學生先后有 30 多人次獲得省級一等獎或全國決賽等第獎,總計100多人獲得生物競賽省級一、二、三等獎。
就這樣,在南京師大附中的六年,楊振峰利用課程構建、學科競賽,迅速從一個新教師迅速成長為成熟教師,也贏得了自己的“地位”。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能真的需要一定時間的鍛造,才能擁有這種人生境界和處世哲學。
2017年9月教師節,在從教的第25個年頭,朱小蓮被光榮地評為“重慶市教書育人楷模”。這個重量級榮譽對于朱小蓮來說,并沒有帶來很多改變,她依舊在渝東北的山區,在城口縣實驗小學,做一個“樸素的發光體”。
回想起20世紀90年代,不到20歲出頭的朱小蓮,就沒有這樣一份淡然和超脫。剛畢業的朱小蓮被分配到城口縣巴山鎮黃溪鄉聯盟村聯盟小學。說起來,這所學校和朱小蓮的家就是山的這頭和那頭,但是,由于沒有一條像樣的路,只能翻山而過。第一次去學校,母親陪著朱小蓮爬了三個多小時的山,才拎著被子、臉盆,到達了聯盟小學的校門口。這是一所怎樣的學校啊,坐落在山腳下的一個小山包上,巴掌大塊的地,教室都是土墻,地面坑坑洼洼,兩人一排的長桌,很多桌子腿都是重新釘上去的,歪歪斜斜的。學校只有六個班、六位教師,校外沒有交通,沒有商店,甚至沒有生活用水,教師們每天要拎著小桶去山腳下接山泉水回來做飯。母親感到心酸,朱小蓮也不平衡:“憑什么其他同學都分配到中心小學或者縣里的小學,而我被分到這樣一所學校?”
朱小蓮的外公,鼓勵她說:“娃娃,國家把你分到那里,一定是因為那里需要你,你要在那里帶頭好好教書哦。”在朱小蓮的家里,父親是民辦學校教師、姑姑是小學教師、姐姐是幼兒園教師,而外公,這個當了一輩子地地道道農民的話,卻有著極高的權威和分量,也給了朱小蓮莫名的信心和勇氣。
在聯盟小學,朱小蓮被迫成為了一個全科教師,還成為了一個兼職媽媽,面對二十來個農村孩子,除了要教語文、數學、音樂、體育,還要幫他們縫衣服、補褲子、梳辮子。7-8月份,大雨常常會引發洪水,有時在學校一困就是好幾天,朱小蓮就和孩子們相依為命,互相鼓勵。在很多個因停電而漆黑的夜晚,朱小蓮就給孩子們講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也許,正是在這種艱苦的環境里,朱小蓮慢慢感受到了教育的使命和責任。
25個年頭里,朱小蓮先后在城口縣巴山鎮黃溪鄉聯盟村聯盟小學、城口縣坪壩鎮中心小學、城口縣實驗小學任教。無論在哪兒,朱小蓮始終沖在教學第一線,并長期擔任班主任。和孩子們在一起讓她感到充實,也是這些山村的娃娃們,讓她得到了成長。
和前面兩位截然不同,當教師并不是莘贊梅最初的夢想。
“我走上教育崗位,是為了要圓父親當教師的夢想。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和弟弟能當教師。”1988年,如父所愿,莘贊梅被北京師范大學化學系錄取。
1992年,畢業分配季節,班上收到一個北京房山區琉璃河水泥廠中學的指標,大家都嫌遠,不愿意去。但這是一個政治任務,如果完成不了,其他同學的分配都將受到影響。莘贊梅一看這種狀況,主動說:“我去吧。那地挨著河北,我回家也近。”
事實上,在這個距離北京城區40公里、毗鄰河北的京郊學校,除了逢年過節,莘贊梅很少外出。四年里,她幾乎就是一頭扎在學校,扎在班級里,早自習到晚自習,無論是化學課還是其他的課,莘贊梅一有空就往班里跑。第一年教初三,當班主任;第二年教高三……因為教學效果好,年輕的莘贊梅榮獲工廠“三等功”。
雖然有著非常光榮的歷史成績,但在莘贊梅心中,對年輕時的履職打分是偏低的。
“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沒有什么本事,就是盯著學生,成天盯著,要求他們按時到校、認真聽講、完成作業、不能調皮搗蛋。那些分數都是時間+汗水壘出來的。中學化學一共就那么些知識點,孩子們不好理解,我就天天盯著默寫方程,背熟公式。看著他們不好好學習,我有時還來氣,覺得這么好的學習條件你們也不好好珍惜。”
“那時的我其實是很死板、很擰巴的一個人,根本不懂什么教育教學規律,兒童成長規律,就是在以一個成人的眼光看待孩子,以教師的標準要求學生,事事和孩子較真、擰巴,最后弄得我累,孩子們也累。”
愛是一種技能,是一種方法,在教齡25年的今天,莘贊梅可以坦然接受并評價年輕時的自己。25年過去了,當年的孩子們還一直和這位“嚴格”“擰巴”的老師保持著密切的聯系,讓莘贊梅有了大大的安慰。“所以,我一直說,孩子們是有心的,不管你有多嚴厲,他們心里知道你是真為他們好,他們會一直記著。”
在琉璃河水泥廠中學,因為粉塵大,過敏體質的莘贊梅一直處于亞健康狀態,引發了嚴重的肺部問題。四年以后,莘贊梅隨先生調到了北京市豐臺區實驗學校。
莘贊梅很喜歡陽明先生的一句話:“人須在事上磨練做功夫,乃有益。”
記得剛接手高三那一年,特別艱難。高中化學的知識點早就忘光了,要輔導高三的孩子沖刺高考,莘贊梅只能硬著頭皮上,頭天晚上做題第二天講題。也就比學生大了五六歲,莘贊梅還要努力裝作老成,樹立威望,生怕在學生面前掉面兒。
越怕錯越出錯。一次化學課上,談到“的確良”面料,莘贊梅“嘴一禿嚕”,說成了“的確涼”,話音未落,心里就意識到好像錯了,但聽到有學生指出問題,她還是面子上下不來:“穿著的確很涼快,所以,就是涼快的涼”。
下課后,回到辦公室,心里惴惴不安;一天結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莘贊梅開始和自己對話:
“不就一個字嗎,而且是音譯字,錯了沒關系。”
“錯了就是錯了,哪怕是一個字。學高為師,身正為范,母校的校訓你都忘記了?”
“現在說都說了,怎么辦?又沒人給我臺階下。”
“沒人給你臺階下,你就自己下,大大方方去跟學生認個錯。”
……
第二天上課前,莘贊梅鼓起勇氣,佯裝鎮定對學生們說:“同學們,那個,老師昨天有一個字說錯了,‘的確良’的‘良’是良好的良,不是涼快的涼。對不起,老師帶高三沒有經驗,以后講錯了歡迎大家指出來,老師一定改。”
說完這段話,莘贊梅發現,學生們都用坦誠而鼓勵的眼神望著她,讓她緊張的心情頓時得到了舒緩。那一剎那,她對“師生關系”有了進一步的理解:教師,是傳道授業解惑者,也應該是學生成長的陪伴者。
有著這層頓悟,莘贊梅對幫助學生學習有了更深的思考:對于剛剛接觸化學學科的學生,化學似乎總是霧里看花,琢磨不透;并且學生基礎薄弱,吸收知識有限的狀況也不可忽視。如何有效地傳授給孩子們化學知識?是全盤將課時知識拋給學生,還是針對學生實際選擇性地授以課程要點?是保證課時進度,還是注重教學實效?考慮到學生基礎薄弱,莘贊梅選擇了踏實的、不急進、不苛求的教學進度,讓學生打好化學基礎,增強學科自信,再慢慢加大知識的強度,建立起系統的學科知識。
莘贊梅利用多樣化作業來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問題意識。她承諾每天的化學作業不會超過15分鐘,并且在作業后設置“我的問題”一欄,讓學生提出自己不會或者已經學會的問題,問題可以自編自答,也可以自編他答。如此形式不僅便于學生提出疑問,解決問題,也讓她發現學生的思維障礙在哪里,了解了自身教學中存在的問題。與此同時,莘贊梅鼓勵創新,讓學生將所學的化學知識寫成趣味性的科普小文章,發揮學生的想象力,收效遠大于直接記背化學公式;她引導學生做探究實驗,小組合作,親自動手解決問題;課外她還讓學生親自實踐,在家里利用所學制作豆腐腦、面筋、肥皂。
在豐臺區實驗學校,一晃又是15年。莘贊梅帶了6屆高三,當了13年的教研組長,由于高考成績突出以及教研組團隊成長有特色,曾獲得許多榮譽:北京市骨干教師、北京市教育信息化工作先進個人、三次被評為北京市學科帶頭人。

楊振峰和今年高三畢業學生在畢業典禮上合影
就像莘贊梅所信奉的,人是需要事情來歷練的。但有很多事情,并不會在當下就顯示出它的意義,而是在很久以后,才會讓我們頓悟它的價值。
1998年,楊振峰作為生物奧林匹克競賽教練,被引進到上海建平中學。但去學校了,沒課上。時任建平中學校長馮恩洪把楊振峰安放在剛成立的“東方教育中心”。那時的“東方教育中心”,儼然是一個教育的最高殿堂,在馮恩洪先生的牽頭下,呂型偉、談松華、袁振國、鐘啟泉,陳玉琨等眾多頂尖級的教育專家們匯聚于此。旁人看來,能有機會和這些“大腕兒”們接觸,多幸運啊!但剛剛在課堂上找到一些成就感的楊振峰卻對自己的這份工作頗不滿意,在這里,沒有學生,沒有課上,自己的角色變成了文員、司機、打字員、翻譯員、接線員、業務員,說白了就是雜役。

課堂是朱小蓮的根據地

除了聽課,莘贊梅還親自上課
這一年的“雜役”工作,讓楊振峰感到失落、煩悶、空虛、迷茫。“后來我才知道,這是馮恩洪校長把我作為儲備人才在進行培養,讓我有機會和這些教育專家接觸,加強自己對整個教育的理解和認識。雖然是遠離了課堂,但是視野更開闊了。其實,這一年是比到大學進修更有效的一個時段。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在上海教研室開會,袁振國說了一句話‘教育改革的阻力有時來自教師自身’,這句話給我的震撼很大。”
但28歲的楊振峰無法理解馮校長的用心良苦,整天喊著要回學校、回課堂。1999年,當馮校長問他,愿不愿意去山西接管一所民辦學校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在山西一年多的時間,楊振峰也無法全身心地投入教學。從國際大都市上海到歷史文化古城山西,從一線教師到學校校長,從公辦學校到民辦學校——這每一項轉變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在山西的民辦學校,最難的就是招生。這個民辦學校校長應該都有體會。
招生很辛苦,壓力很大,我‘心臟早搏’就在那一年得的。招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而是常年的工作。我那一年常常都是一天只能睡幾個小時,還有好幾次一夜沒睡覺,都在趕路。而且是我一個人開著車,跑遍山西全省,甚至還到內蒙、陜西,連軸轉。”
功夫不負有心人,楊振峰去的時候,學校只有550余人,到走的時候,學校達到了2200余人,凈增1700余人。
“我很感謝馮校長對我那一年的鍛煉。如果沒有這樣的機會,我可能就一直在課堂里教書、搞競賽,做得最好也不外乎把學生都送到清華、北大,個個學生都得到奧林匹克競賽獎,到這個高度就頂天了,再也不會有更高的發展了。”
“所以說,人生的際遇和自己的計劃如果發生沖突,不一定就是壞事。這種沖突、矛盾,恰恰就可能是你蛻變的動力。從生物學上來講,環境的變化就會使得生物進化,這也是自然規律。”
在機會面前,往往還有人沒有準備好;在挑戰面前,往往有人遲疑退縮。但楊振峰每次都選擇了迎難而上,不僅要做,而且要做好!
2007年,實驗小學和另一所學校合并,很多工作、班級都要重新調整,老師們都不愿意挑重擔。尤其是六年級(5)班,沒有一個老師愿意帶。為什么?這個“大雜班”是五十多個、來自八個班的學習成績差和年齡差距大、行為習慣不同的孩子,光是看到學生名冊表,就讓人犯難。
朱小蓮主動挑起這個重擔。“我想起外公的話,非常時期國家把我分到那里,一定是因為那里需要我。”
朱小蓮每天都是到校最早,離校最晚。她在整頓班風和學風上下功夫,帶領孩子們團結合作、勤奮好學。針對班上孩子成績兩級分化特別嚴重的情況,制訂出“1+1”對子幫扶方案,實行獎勵政策。她勤于溝通,對這些正處在青春期、逆反心理強、顧及面子的孩子,從不在班上點名批評學生,而是私下和他們談心,還用書信形式與學生對話交流。孩子們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把朱老師當作自己的知心姐姐,學習自覺性越來越強,一個團結、勤奮、好學、和諧的班集體形成了。短短一年,這個班就擠進了“校文明班級”,畢業時,這些孩子以優秀的成績升入了城口中學。
2008年,剛打完一場攻堅戰的朱小蓮轉身又擔任一年級住讀班的班主任。這個班的孩子就更特別了,進城務工的子弟多,留守兒童多。面對這群特殊的孩子,朱小蓮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學生受傷了,她掏腰包給付醫藥費;學生病了,她去探望并給他補習功課;單親家庭的孩子不會與同學交往,她就和他們一起游戲。她經常給留守女孩子們梳頭,教育孩子們從小要學會自己整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孩子們說:“朱老師給我梳頭輕輕的,一點也不疼,就像媽媽一樣。”
班上的王小說話說不清楚,表達能力差,自控能力也差,經常和同學打鬧。通過家訪,朱小蓮了解到他先天舌頭有問題,但家長忙于做生意而錯過了最佳手術期,醫生說唯一的辦法只有加強說話,強化訓練。朱小蓮自愿承擔了這個強化訓練的任務,利用休息時間,給王小講發音要領,幫他糾正發音。有時一個字教了上百遍,可孩子仍然發音不準確。旁邊的老師都覺得朱老師是自找麻煩,是在做無用功。朱小蓮卻在堅持的同時鼓勵孩子不要放棄,她說:“只要有恒心,有毅力,我們一定能成功的。”本已不抱希望的王小看到朱老師為了自己,這樣辛苦,他不再惹事生非,練習起來也認真了許多。功夫不負有心人,不到一年時間,孩子的口齒清楚多了,行為習慣也好了許多。家長看到孩子的變化,激動地說:“我真不配當孩子的家長,要不是遇到朱老師,我都不敢想象孩子將來會成什么樣兒。”
從2008年到2014年,朱小蓮陪伴這六十多個孩子走完了整個小學階段。兩千多個日日夜夜,朱小蓮和孩子們建立起了親人般的溫情,孩子們依賴她、信任她,她也愛著班上的每一個孩子,關注著他們的喜怒哀樂。
有一年,前后有四個孩子的父親或母親不幸去逝,很長一段時間,整個班級都籠罩在一種悲痛的氣氛中。看著這些可憐的孩子沉默寡言,無心學習和玩耍,朱小蓮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為他們難過,也為他們擔心。在一次深夜備課時,想到這些喪親的孩子,她難掩心中的悲痛,寫下了一首小詩——《越冬的花兒》。
父母是落葉你是花兒/落葉回到了大地的懷抱/只嘆他走得太早太匆忙/怎忍花兒在寒風里飄搖/
老師是護花使者/定將把你細心照料/在這寒冷的冬日里/定將給你陽光普照/
你不會孤單地站在風里/六十多只小鳥對著你歡笑/請打開你受傷的心房/定會感到真情是那么奇妙/
寒冷的冬天終將過去/溫暖的春天就要來到/你屬于五彩繽紛的春天/愿你把美麗的春天擁抱/
一早,她把這首小詩抄在黑板上,讓班上每一個孩子一進門就能看到。那天,迎著清晨的陽光和雨露,班上六十多個孩子坐得筆直,他們抬起頭,大聲朗讀著黑板上的詩句,一股溫情和力量在班級蔓延、充盈,大家都覺得胸膛里有一股熱浪,能溫暖一生。
“當我接到中國教育學會的通知時,我覺得我突然醒了,我又可以成長了。”在朱小蓮看來,成長的機會難能可貴。
2004年開始,進入縣實驗小學的朱小蓮有機會接觸到更多的教師和更優質的課堂,她發現了自己的差距,開始尋找不足。在導師張世春老師的帶領下,她開始接觸語文教學的小課題,先后參加了《山區課程資源開發》《課外閱讀與寫作》等課題研究。2013年主持《新課程理念下提高山區課堂教學模式的實效性的研究》等課題研究。伴隨著研究,其《識字一(1)教學設計》在全國教科版教材語文課標教科書教學案例評選中獲一等獎,《古詩文經典誦讀為孩子們插上理想的翅膀》《漢語拼音快樂學》獲重慶市一等獎,還多次在市縣賽課課活動中獲一、二等獎。
伴隨著成績的越來越多,伴隨著教齡越來越長,朱小蓮突然覺得個人發展已經觸碰到了一個看不見的天花板,讓人苦悶、無望。
就在這時,朱小蓮接到通知,她被遴選成為中國教育學會“鄉村教育家成長助推計劃”的一員,是來自廣西、四川、重慶、貴州、云南、西藏、甘肅、青海、新疆9省、市、自治區鄉村中小學、幼兒園的30位之一,即將參加為期三年的培養,由中國教育學會牽頭組織,由北京成長教育發展基金會和北京景山教育基金會提供全額經費支持,目的是培養一批志愿扎根鄉村,教育理論素養深厚、教育研究和創新能力強、有獨特的教育思想、教育風格,成果豐碩,在當地有較大影響力的未來教育家……
“教育家”!這三個字她不止一次在報刊上見過,不止一次在心中敬仰過,但從來沒有把這個詞與自己聯系在一起過。“未來教育家”!這是一個多么讓人期待的榮譽,朱小蓮那個“看不見的天花板”好像突然被人捅開了。“當我接到中國教育學會的通知時,我覺得我突然醒了,我又可以成長了。”
參加“鄉村教育家成長助推計劃”已經快2年了,朱小蓮和其他來自西部九個省市的同道者們先后在北京、成都、重慶集中進行了階段學習,有幸接觸到數十位教育領域的專家、學者、前輩,從多個角度提高了本領、增長了見識,還參與了中國教育學會鄉村教育家專項課題研究,主持《城鎮化進程中提高山區小學生語言表達能力的研究》工作。
在從教20年后,朱小蓮終于“走”出了大山,從此天際任翱翔。
但朱小蓮從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和使命,她于2016年10月,成立了“城口縣小學語文朱小蓮名師工作室”,參與全縣教師的培訓工作,積極送課下鄉、送講座下鄉,指導教師送課下鄉,帶領著城口縣一批年輕教師在專業成長的道路上前行。“未來,我就想做一個樸素的發光體,能夠做好自己的事,同時有能力幫別人做一點事。”朱小蓮雖然是小學高級語文教師,但她的語言一直都像這樣樸實無華。
早年在水泥廠中學靠自己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經歷,讓莘贊梅深深體會到,在一個年輕教師成長的道路上,有人引領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在豐臺實驗學校,莘贊梅開始帶領著化學教研組進行研究。她創造地提出了“個性化教師”的想法:本著“以人為本、揚長避短”的原則,為組內教師做了“量體裁衣”,確定了本組教師個人今后的奮斗目標。同時組內還提倡以“學習型組織”的理論為依托,將個人愿景與組織的共同愿景有機結合,促使化學組全員發展。在莘贊梅的帶領下,化學組的中、高考成績名列學校各科之首,規范有效的教研活動以及青年教師的成長經驗得到了校、區領導的認可,為此,莘贊梅多次在校、區、市級大會上作經驗介紹,化學組還獲得了區級、市級“青年文明號”榮譽稱號。從2003年開始,化學組開始進行規范的課題研究,“十·五”課題獲豐臺區政府科研成果一等獎及政府獎勵,“十一·五” 課題獲區政府科研成果三等獎及政府獎勵。莘贊梅的多篇專業論文發表在《化學教育》等核心期刊上并多次獲獎。
2011年,通過“人才引入”,莘贊梅被調入北京教育學院石景山分院,任高中化學研修員,培養教師就成了她的專職工作。
“結合自己成長的經驗,我發現一線的教師有足夠的實踐經驗,也具備起碼的研究能力,但由于每天面對的人和事幾乎是一樣的,審視教學的角度也是一成不變的,所以很難做到高瞻遠矚。所以,站在我這個角度上,我希望通過一些平臺和機會,讓區域內高中化學教師都聯動起來,一起鉆研,合力成長。”
莘贊梅除了搞好指導、服務、研究工作,自己也加大力度實現再提升。她深知,僅有工作熱情是遠遠不夠的,要用自己的實力來贏得別人的認可和尊重。為了能夠在業務上引領學校老師發展,為了提高自己的專業素養和研究能力,她購買和閱讀了大量書籍,涉及教育教學理論、哲學、認知心理學以及專業領域,并且常年走進課堂,每學期要把區域內高中化學教師的課聽個遍。同時,她每年還自己精心打磨一堂課,上給同行教師們看。“不是把自己的課當做范本,而是希望大家把我的課當靶子,都來提意見。”
在同行教師眼中,莘贊梅是“專家”,但莘贊梅給自己的定位是“服務員”。
作為上海教委基教處的處長兼任建平中學的校長,在繁雜的行政會議、瑣碎的管理事務之余,楊振峰也從來沒有離開過教學一線。接受記者采訪時,楊振峰剛剛送走了一屆高三畢業生,而且是上海高考改革的第一屆高三。
楊振峰指著手背上的淤青說,高考前,連續掛了6天的鹽水,比前四十年掛的鹽水總和還要多。但是,他驕傲地說:“這可都不是上課累出來的哦,我的學生特別給力,我事情多,課都排在每天的第一節,上完課我就開會去了。我從來不給學生布置作業,因為布置了我也沒時間改。就這樣,今年這個班的生物成績也是遙遙領先的。”
“你如何一直葆有這種教育激情?”楊振峰笑著說:“愛教育的聰明的好人呀!在這個過程中,激情引領,目標驅動,就這么簡單。”
從教25年,楊振峰通過自己的不懈鉆研,從“有地位”的生物教師到“有內涵”的生物教師,現在正走向第三個階段——“善引領”的生物教師。
他先后三期面向浦東新區生物教師開設師訓課程“現代生命科學背景下拓展型課程的開發”,為全區高三教師開設高考輔導講座。先后帶教校內外十多位教師,通過課堂教學示范,教學指導,課題研究等多種形式,使一批生物教師迅速成長。作為第三期上海市“雙名”工程生物名師培養基地主持人,楊振峰充分整合各種資源,為全市優秀的生物教師專業成長搭建平臺,示范引領。近5年來,所帶教的學員有 4 人被評為上海市生物特級教師。
在工作之余,他先后到河南、山西等地作研究型課程開發與實踐的相關報告,為來自湖南、吉林、云南、廣東等地的校長及骨干教師做有關“教師專業發展”和“課程開發與建設”的報告;先后赴沈陽、銀川、衡陽、呼和浩特、廈門、寧波、貴陽、吉安、北京等地上課程改革示范課,十多次開設區級、市級公開課,均獲得一等獎或充分好評;先后主持或參與國家級、市級課題 9項,其中三項獲得市級課題成果一、二等獎;編著、主編或參編《從學生立場出發》《生活中的生命科學》《高中生命科學研究技能與方法拓展》《綠色小衛士》《在基于課堂與課程的課題研究中發展》《追尋課堂的生命力》等一系列教育叢書,用不同的方法和不同的角度去影響更多的人。
三個地域、三種人生、三樣精彩。
從一個個跳動的片段中,我們不難發現,雖然這三位教師成長背景不同,成長路徑迥異,但他們都已經形成了各自鮮明的特征和印記,芳菲滿枝,獨秀于林。
從教25年,我們取名為“抽穗之美”。從楊振峰、莘贊梅、朱小蓮三位教師的身上,我們可以說:“抽穗之美”,美在——經歷了剛從教的懵懂與迷茫,美在——走過了十年之期的沖動與困惑,美在——回頭可以清晰地看到成長的腳印,美在——向前可以堅定地畫出未來的方向!
禾苗青翠翠欲滴,金穗飄香正有時。
風光滿眼取不盡,芳菲滿抱向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