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袁澤友 圖/喬啟明
夜郎從文化自卑到文化自信
□ 文/袁澤友 圖/喬啟明
十余年沉寂之后,夜郎文化再掀熱潮。11月18日,一場旨在聚合大西南泛夜郎文化區域多方力量、攜手構建夜郎文化良性發展生態圈的首屆中國(石阡)夜郎文化高峰論壇,在中國溫泉之鄉——銅仁市石阡縣舉行。
夜郎文化是司馬遷留給后世的一個千年未解歷史謎題,自唐代尤其明清以來,一代代夜郎文明守望者漸次掀起了夜郎研究的熱潮,試圖將夜郎的文明碎片拼接成一張完整的文化拼圖。至上世紀末本世紀初,中國夜郎文化研究累計經歷了三次熱潮。多彩貴州文化旅游研究院策劃承辦的本次夜郎高峰論壇,這次論壇不僅將掀起中國夜郎文化的第四波熱潮。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堅定文化自信,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夜郎文化作為貴州山地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貴州多民族文化共融共生,構成了貴州文化自信的本體。而這一自信的形成,也經歷了一個文化自卑到自覺的自我覺醒過程。這一自信,正彰顯著新時代語境下的貴州自信。

◎ 首屆中國(石阡)夜郎文化高峰論壇開幕

◎圓桌交流
“夜郎自大”與“黔驢技窮”,這是歷史加給貴州的兩個灰色笑話,也曾是貴州人揮之難去的文化陰影,在相當一段時期內,它們成了貴州封閉、落后、愚昧無知的代名詞,構成了貴州人極力回避的文化自卑根源。
“一城如斗大,人笑夜郎王。”語出明萬歷四年(1576)文學家、史學家王世貞《初春偶成自嘲》一詩。據貴州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閆平凡《“夜郎自大”成語的形成過程》一文介紹,早在明朝嘉靖、萬歷年間,“夜郎”就被人們和“妄自尊大”劃上了等號。
之后,明萬歷進士安世鳳的《墨林快事》一書卷七“李后主”條言:“既非奇而銓甄,又非據夜郎自大,而一時佞諛之口,因而噓之。”此條后記時間為“天啟甲子七月晦”。天啟四年,即1624年,閆平凡認為這是“夜郎自大”一詞最早出現的時間。其后幾十年間,“夜郎自大”在明朝天啟年間的諸多文獻中廣泛使用。由此可見,“夜郎自大”的歷史黑鍋,貴州已經背了近600年。
但夜郎一詞,在我省歷代學人的眼中卻是貴州重要的民族文化本源與基因,自解放初期至本世紀初,一代代學者、考古研究者苦苦追尋著夜郎的文明密碼,試圖解開夜郎文明的千古之謎,川、渝、滇、湘等地學者也紛紛跟進,學術交鋒不斷,夜郎文化熱此起彼伏。尤其上世紀末本世紀初,隨著文化旅游的悄然興起,西南各地逐漸意識到夜郎文化蘊含著不可估量的文化旅游開發價值,夜郎文化的學術之爭開始演變成了一場夜郎品牌之爭。
我省著名歷史學者、夜郎文化研究專家、多彩貴州文化旅游研究院院長熊宗仁認為,“夜郎自大”典故的文化內涵和警示價值,已成為中華文化中影響世界的文化遺產,我們將之棄如敝履,或只能自我辯誣,那就是一個自認弱者的心態。無論夜郎王踵接滇王之后向漢朝使臣詢問:“漢孰與我大”,該褒該貶,是自大驕狂還是急于了解外界的求知欲驅使。此種心態的好壞,絲毫不涉及對夜郎文化的貶抑或彰揚。
“我們勿需為自己承繼了夜郎文化的基因而自卑,更不必拋棄或割斷我們賴以生存發展的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的血脈聯系。數典忘宗,這是中華文化傳承中的大忌和大錯。”熊宗仁說。
從學界、商界,再到政界,貴州人不僅極力守護著自己的夜郎學術陣地,也極力維護著夜郎的品牌陣地,各地爭相把夜郎文化納入各自的區域文化品牌與旅游文化品牌構建中,一個個貼著夜郎標簽的景區景點、古城古鎮項目紛紛落地。
從回避到爭奪,這是“夜郎”在貴州人心目中地位的歷史反轉,也是貴州人文化自覺的深刻體現。貴州人開始意識到,自己世代守護的家園以及絢爛多彩的歷史文化、民族文化,已成為后工業社會背景下人們追求精神凈土、尋找失落家園的文化尋根目的地,文化自豪感油然而生。有學者認為,實際上“夜郎自大”是一種歷史誤讀,在這一成語背后,反映的恰恰是夜郎人自覺自信的精神和積極開放的心態。
在此次夜郎文化高峰論壇上,中國先秦史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國社科院研究員宮長為也提出,夜郎文化有自強不息的精神、夜郎文化有跨越發展的理念、夜郎文化有和諧共榮的目標。
這些,無不是對夜郎文化的深刻解讀,也是對貴州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的深刻詮釋。

◎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黨委書記趙天曉出席論壇
“文化搭臺,經濟唱戲”,這是上世紀末以來全國各地舉辦各種節慶會展的不二法門,時至今日仍有不少地方屢試不爽。熊宗仁認為,這是傳統的文化認識,在這種觀念下,文化成了經濟活動的附庸和工具,而至于其內容則不重要了。
上世紀末本世紀初,由湖南新晃引發進而擴散到整個西南地區的夜郎學術與夜郎品牌之爭,某種程度上就是一種“文化搭臺”思維模式下的“噱頭”之爭。在這一思維模式下,我省以及西南一些地區爭奪夜郎的目的,并非出于自身夜郎文化資源的富集以及文化自信,而是狹隘思維模式下對區域經濟、旅游發展噱頭的哄搶。
“夜郎文化是貴州及其周邊省份的共同文化品牌,但在一段時期內,出現了夜郎文化開發的盲目性和片面性。”中國社科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黨委書記趙天曉用近年來河南、陜西等地的“黃帝文化”之爭來對比西南地區的夜郎之爭,表達了對各地各取所需、斷章取義濫用夜郎文化的擔憂。
據了解,自2006年開始,陜西、河南兩地民間以及學界關于“該到哪里拜祭黃帝”的爭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去年4月4日,丙申年清明公祭軒轅黃帝典禮在陜西省黃陵縣舉行,然而5天后的4月9日,丙申年黃帝故里拜祖大典又在河南省新鄭市舉行。短短6天內,一邊是清明公祭軒轅黃帝典禮,一邊是黃帝故里拜祖大典。有評論認為,兩地公祭黃帝其實是借傳統文化搭臺唱經濟大戲,繼而形成一種旅游資源。兩地之間的競爭,本質上是爭奪以黃帝為文化代表符號的旅游資源,都想對這種資源進行壟斷。十余年前的西南夜郎之爭,實質也是如此。
如何避免重蹈十年前夜郎品牌之爭的覆轍?這正是首屆中國(石阡)夜郎文化高峰論壇的要務之一。 所以,本屆高峰論壇以“共生共榮共享”為宗旨,以“傳承傳統文化,踐行文化扶貧”為目標,致力于為政府、專家、企業和媒體搭建一個資源共享、創新驅動、合作發展的開放平臺。推進區域協調發展,促進產業轉化,構筑“西南大夜郎區域品牌”,探索形成夜郎文化共同體,以文化為動力,助力全面小康,尋求一條文化引領、產業減貧的路徑。
論壇上,來自全國的近30家省級文產協會和文化園區負責人與西南泛夜郎文化區的石阡、赫章、威寧、六枝、桐梓、長順、望謨、重慶綦江、湖南新晃等20余個縣(市)區政府代表達成了多項共識,一致表示將同心共建、攜手發展,構建大夜郎文化圈和夜郎文化良性發展生態圈,同創夜郎文化品牌,實現各區域的協同創新發展。各地將打破行政區劃的壁壘,弘揚百花齊放的精神,求同存異,形成合力,搭建夜郎文化共享平臺,實現合作共贏。
此次夜郎高峰論壇提出,大西南各地區、各領域應各顯其能,把夜郎文化資源變產品,產品變商品,商品變品牌,不斷發揮和提升夜郎文化的品牌價值。在這一語境下,古老而神秘的夜郎文化已成為西南地區共同的文化資源,在各地文化產業發展的舞臺中央,煥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夜郎文化石阡共識發布后合影

◎中國先秦史學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國社科院研究員宮長為發言
“夜郎文化不僅是貴州的、也是西南的、中國的,世界的!”本次論壇總策劃、多彩貴州文化旅游研究院總經理陳俊強調。的確如此, 與會代表們紛紛發出了這樣的共鳴,這是人們對于夜郎文化的空前自信。
省政府發展研究中心原主任、多彩貴州文化旅游研究院名譽院長王禮全認為,縱觀世界發展趨勢,文化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文化戰爭已成為世界競爭的一種重要形式,因此黨的十九大把文化發展提高到民族能不能振興、國家能不能富強的高度。而夜郎文化雖然發生在貴州為中心的區域內,但它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世界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但倡導夜郎文化自信的同時,也要對夜郎文化保持應有的敬畏。這是此次夜郎高峰論壇的共識之一。
長期以來,由于客觀歷史條件和思想觀念的限制,各地區在夜郎及其文化的認識上,曾經陷入一些理論乃至常識性的誤區,或在功利驅動下人為地制造了本可輕易消泯的分歧和爭論,從而導致在夜郎學術研究上的失真和混亂,在保護、開發和利用這筆文化遺產時的盲目和片面,甚至南轅北轍。在此過程中,一些對夜郎文化有著深刻研究的專家學者選擇了沉默,理性的聲音愈發稀缺。
對此,中國僚學研究中心主任、重慶市綦江博物館館長周鈴認為,沒有對夜郎文化的深厚研究,在夜郎品牌文化的開發中就會捉襟見肘。王禮全也提出,夜郎文化研究不能公說公的,婆說婆的,需要更多權威的聲音。這些,無不是對文化敬畏的呼喚。
“世界上有兩個夜郎古國,一個已經消逝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一個還活在我們的記憶里。”周鈴如此表達自己對夜郎文化的禮敬。
責任編輯 陳 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