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夜郎”談夜郎

□ 文/周 鈴 王鳳琳

跳出“夜郎”談夜郎

□ 文/周 鈴 王鳳琳

首屆中國(石阡)夜郎文化高峰論壇，在中國溫泉之鄉——銅仁市石阡縣圓滿落下帷幕，但是它的影響力還在持續發酵。這是上世紀末本世紀初，隨著文化旅游的悄然興起，西南各地逐漸意識到夜郎文化蘊含著不可估量的文化旅游開發價值，從夜郎文化的學術之爭開始演變成了夜郎品牌之爭，經過十余年沉寂之后，夜郎文化再掀熱潮。

《藏天下》雜志主編袁澤友認為，夜郎文化是司馬遷留給后世的一個千年未解歷史謎題，自唐代尤其明清以來，一代代夜郎文明守望者漸次掀起了夜郎研究的熱潮，試圖將夜郎的文明碎片拼接成一張完整的文化拼圖。然而，由于諸多原因，學者和考古學家都未能如愿。作為夜郎文化的守望者，我們應該打破學術的藩籬和壁壘，正視現實，跳出“夜郎”來思考如何研究、如何利用、如何合作的一系列問題。

夜郎研究不能只惟歷史文獻

我們本著不惟書、不惟上的原則，古人說得好，盡信書不如無書。由于受史官階級的局限性和認識水平所限，歷史典籍不一定能全面客觀真實地反映歷史，所以研究工作者不能僅憑歷史文獻就來確定自己的研究成果是確鑿無疑的，是最權威的。凡是與自己觀點不一致的都一棒子打死予以否定。

我并不是質疑學術權威們的研究水平和治學精神。比如，“夜郎”的本義是什么？漢文獻回避了這個核心問題，根據有關典籍記載，百度百科解釋為“夜郎是我國在西南地區由少數民族先民建立的第一個國家。西漢以前，夜郎國名無文獻可考。夜郎之名第一次問世，大約是在戰國時期，楚襄王派‘將軍莊躍溯沉水，出且蘭，以伐夜郎王’，‘且蘭既克，夜郎又降’。這時，人們方知西南有一夜郎國。”這種解釋并沒有對“夜郎”詞義進行直譯。

◎ 南平僚文字碑拓片

◎大僚壩天神壇

根據近年發現、整理、翻譯、出版的《夜郎史傳》等彝文文獻，百度百科也回避這個問題，只是解釋“古夜郎的中心被指為可樂。建國后，考古學家還在可樂發現了大量的戰國、西漢、東漢文物。可樂，彝文古籍稱為“柯洛倮姆”，意為“中央大城”，史志記做“柯樂”。”最有意思的是百度百科的這段描述，“夜郎”的本名可能是“耶朗”，“耶朗”即唱誦，是在祭祀活動中以半朗誦半詠唱的形式，宣讀氏族盟誓。因而“耶朗”是一種口頭立法。凡是參加“耶朗”的氏族都是“耶朗”大團體的成員，相當于今天的歐盟成員國。“夜郎國”實行的這種“耶朗制”，形成了一個以經濟與文化為紐帶的龐大社會組織，整個“夜郎國”就是由大大小小的“耶朗”組成。由于翻譯的原因，漢人讓“大耶朗”變成了“大夜郎”。

此“耶朗” 真是彼“夜郎”嗎？那現在伊朗國是不是可以臆斷為夜郎出國而變為“伊朗”了？“夜郎”是用漢語音譯的漢字寫法。那“郎”在僚語中是什么意思呢？“郎”就是“竹”或“大竹”的意思，“夜郎”就是崇拜竹文化的越人族群或部落聯盟，后稱為仡佬族的先民濮人、僚人。現在我國及東南亞有壯、傣、水、侗、布依、老、泰二十多個民族與僚人有族源關系。這就解決了夜郎族屬的問題。

構建中國夜郎文化空間

我不反對特定的時空，夜郎國是有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但是“中心”是相對于“非中心”的一個概念，是地域中心，還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一個國家也可能有幾個中心。何況，夜郎國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國家概念，最多只算部落聯盟。另外，由于夜郎民族受當時生產力水平限制和疆域的擴張，夜郎國國都二、三百年固定一個地方是不可能的。就是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當城市人口急劇膨脹，中心的轉移也是在所難免的。

我贊同貴州民族研究所黃才貴研究員的觀點，“夜郎文化研究有五大問題，一是200年和2000年的斷層問題，二是濮人、僚人、仡佬人三大族群的問題，三是夜郎文化區域糾葛的問題，四是文化旅游一體兩面的問題，五是資源共享共融的問題。要解決這些問題，只有從更高的層面來考慮，是否可以建立一個‘中國夜郎文化空間’？湖南新晃是東大門，云南是西大門，廣西是南大門，重慶綦江是北大門，共同創建夜郎文化主題園”。摒棄夜郎“中心論”，構建中國夜郎文化空間是非常有智慧的。

◎ 漢代崖墓

僚語或是解開夜郎之謎的鑰匙

夜郎學術之爭，其實是研究出現了瓶頸，沒有更好的突破口所致。一方面，年代久遠，文獻資料非常有限；另一方面，考古證據又難以形成證據鏈。我們都知道，我們不能主動進行考古發掘，考古證據的獲得就有偶然性。雖然漢文獻資料有限，但是我們更應該從與夜郎主體族群有族緣關系的民族語言文字中去追尋。

◎黃葛古道

僚語，或是解開千古之謎的鑰匙！

由于歷史久遠，很多真實的信息已經消失在塵埃之中。只言片語的歷史書記載，顯然不能為我們勾勒出清晰的歷史文化脈絡，考古鏈條式證據的缺失，更讓撲朔迷離的歷史增添幾許神秘。

夜郎是仡佬族先民濮人，后稱僚（也稱駱）人為主體所建。由于缺乏文獻和考古證據，一直認為僚人只有語言，而沒有文字，所以僚人的歷史只有通過僚語口傳。

由于歷史的原因，僚語已經融入了其他語言，沒有獨立系統流傳下來。但是彝族有歷史悠久的彝文，因此記載僚人的有些歷史可能在彝文中找到蛛絲馬跡。可是由于語言系統的差異，翻譯水平的高低，翻譯錯漏在所難免。這就可能給我們研究夜郎文化帶來很大的麻煩。不過，令人可喜的是國際著名人類學家、云南省社會科學院王國祥教授在僚語的研究取得了階段性成果，這是僚學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另外，綦江博物館館藏的疑似南平僚文字碑，泰國史學界泰斗、著名古文字學家巴色·那納空教授和泰國著名歷史學家奧拉泰.蓬迪教授研究這塊碑后認為是“古泰文”，如果這塊碑能夠解讀出來，可能會揭開夜郎人——僚人神秘的面紗！我們拭目以待。

◎僚人望鄉臺

◎僚人崖墓

◎僚山題刻

共融共享應是夜郎文化品牌永恒主題

夜郎文化是一個享譽世界的文化品牌，雖然貴州是夜郎文化的中心，但是西南地區都或多或少受到夜郎文化的影響。我們知道文物是精神標識，是國家名片，也是文化最有力的見證物。由于諸多因素的影響，至今與夜郎文化有關的文物出土實在太少，雖然很多地方都稱發掘出了夜郎文化有關的文物，但是學界是否并未形成廣泛共識，這是非常尷尬的問題。為此，以小圈子利益為訴求的搶文化行為，在歷史的長河中只能鬧下笑話！

在“互聯網+ ”的時代背景下，如何推動協同創新發展，共創夜郎文化品牌，促進區域產業轉化這個課題擺在我們面前。如何利用好夜郎文化這一國際品牌，這是我們今天應該認真思考的話題。夜郎文化是從區域、從時空的角度提出的文化概念，由于沒有拿出讓多數人認同的考古證據，僅憑歷史典籍只言片語的記載，爭論不休是不可避免的。與其毫無意義的爭論不休，還不如摒棄成見，橫向縱向聯合，共享金色名片，發展地方經濟。

近年來，我們組織召開了兩屆僚學研究國際學術研討會，基本理清了僚人的前世今生，解決了僚人從哪兒來，僚人到哪兒去等一系列學術問題。我們在僚學研究過程中，得到非常令人振奮的成果，夜郎國的主體民族有可能是僚人的先民。這就為我們研究夜郎文化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從人的角度來研究。因為歷史是人創造的，文化也是人創造的。相信只要我們攜起手來，資源共享，信息互通，在學術上取得突破進展是完全有可能的。

貴州省盤州市六枝特區區委副書記、區長方裕謙認識非常到位，他引用了著名經濟學家厲以寧教授“西南雄踞已多年，拓土開疆有詩篇；不是夜郎真自大，只是無路去中原。”一詩來說明夜郎文化的研究兩個問題：一是最好能夠把“夜郎自大”這一千古誤會講清楚，二是在依據不足的情況下，對于“夜郎都邑”在何處的問題不要過早下定論。夜郎文化的研究，最終都是希望能夠助力產業發展，帶動地方致富，這是關鍵。

我們應該摒棄陳見，跳出“中心說”怪圈，和平合作是夜郎文化品牌永恒主題，共生共榮共享夜郎文化品牌，促進當地社會經濟發展才是第一要務。

今天，夜郎古國已經消逝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但夜郎人還活著，夜郎文化也還在傳承，夜郎文化永遠不會滅亡。讓夜郎文化活起來，為今天的人服務吧。

◎ 泰國史學家泰斗巴色·那納空教授識讀東溪南平僚碑

作者介紹周鈴，重慶市綦江博物館館長、副研究員，中國僚學研究中心主任；王鳳琳，重慶市綦江博物館館員，中國僚學研究中心常務副秘書長。

責任編輯 袁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