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
在此之前,我只需要用勤奮來獲得高分。在那以后,我必須用堅韌、堅強和堅守去換取生存的籌碼。
高考失利是青春的一道疤
高考失利是我遭遇的人生第一次挫折。在此之前是順風順水的少年時代,我以為在未來等著我的,永遠是數不勝數的鮮花和掌聲。
當年的我,算得上一個不折不扣的學霸。
最好的一次月考成績是657分,這個數字令我終生難忘。在我的老家,那個經濟落后的邊遠地區,這個分數代表著國內一流大學在向我招手。
那時,學習成績似乎是走向美好人生的唯一資本,而始終處于年級前十名,我對自己的光明前程深信不疑。
沒料到,高考時卻考出一個令人失望的分數——其實也不算太低,已超過一本分數線20多分。可接下來,我又在填報志愿時失誤。這意味著未來的四年,心高氣傲的我將被打發到一所非著名大學的弱勢專業學習。
許多人勸我復讀,可我害怕令人膽戰心驚的月考排名,更害怕自己會難逃“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宿命。于是打點行裝,朝著那個意料之外的城市而去。
鐵軌聲單調地敲擊著我用沮喪鋪成的一千多公里的惆悵,我以一種落第舉子式的憂傷,去奔赴一個混沌不明的前途。
那時我還太年輕,狹小的世界被高考輕而易舉地撐破,總覺得自己已經滿盤皆輸。
時至如今,我真想對18歲的自己說,高考失敗真的沒什么,未來還有更多的困難等著你去勇敢面對。
大學四年與一個真理
我用了整整一年來平復傷痕。其實少年也識愁滋味,只是那愁緒是輕飄飄的,落到中年人的厚重眼神里,便有些勉強,有些矯情。
可那迷茫又是實實在在的,經歷過的人都懂,就像選了一條自己不喜歡的路,大霧漫天,看不清未來,但你又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大二期末,班上發一等獎學金,名單里沒有我。我猛然醒悟,即使在一所普通大學,如果做不到出類拔萃,我也將永遠地泯然眾人。
我在余下的三年里發憤圖強,做了學校的學生記者,將專業知識立竿見影地學以致用,同時也認真上好每一堂專業課,學分總是名列前茅。
到了大三時,我已經是校園里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了。那年我升任記者團團長,無縫對接學校宣傳部,在各類大小活動上露臉,頗有些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感覺。
前途在握的感覺又回來了,我知道自己已在保研名單內,即便不考研,也可以找到一份前景不錯的工作。
對我來說,大學四年的最大收獲是,用實踐證實了一個簡單淺顯的真理:努力了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會很平庸。
可我沒把天災人禍算在內,意氣風發的我,還未察覺到災難已在我的身體內部悄悄潛伏發酵。
年輕時,你永遠猜不到命運設下了多少陷阱,你也永遠不知道,前方有多少危機在蠢蠢欲動。
一場病是另一場失利
發病的時候,我正在實習,距離畢業還有三個月。
初春的昆明櫻花盛放,我在新單位做得如魚得水。父親已經計劃著為我籌一筆款,買下單位的福利房,給我未來的生活拉開一個安穩幸福的序幕。
可是一連好幾天,我都感覺到令人窒息的胸悶和疼痛,到了醫院一查,發現血壓高得驚人。那時我還不知道,青年人的高血壓是大病前兆。
但第六感已經把危機準確無誤地傳達給我,我還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卻在回程的公交車上號啕大哭。我旁邊坐了一位50多歲的阿姨,她拍了我的肩,握了我的手,用一個陌生人的溫度,安慰了我驚慌失措的心。
我的病,在經歷三年的煎熬后看見希望。那時我已輾轉過四五家醫院,終于從尿毒癥的陰影下逃出,帶著來自別人的腎臟存活于世。
可是在等待腎源的兩年里,我最常夢見的是高考考場,夢見自己還沒開始復習就進了考場,面對著試卷不知如何下筆,為前途未卜的明天眼淚橫流。
醒來后,總是悵然若失,原來我一直對當年的失敗耿耿于懷,或許是因為眼前那種無能為力的狀況,讓我的潛意識一遍遍地返回人生第一個低谷期,試圖與命運的種種刁難達成和解。我想明白了另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十居八九。
得病和考不上北大一樣,都是我從未預料到的不可承受之重,可它既然來了,我就只能直面一切。一個人的抗挫折能力,就是他的創造力和生命力。
成長之美,在于打破與塑造
今年的6月7日,我路過高考考點,看到一群焦慮等待的父母。
我停下腳步,站在守望的家長中,猛地想起來,9年前,父親也曾這樣虔誠莊重地候在考場外,等著奮筆疾書的我。
我們都以為那是寒窗苦讀的結束,沒想到卻迎來一個顛沛流離的開始。
在此之前,我只需要用勤奮來獲得高分。在那以后,我必須用堅韌、堅強和堅守去換取生存的籌碼。
現在的我,早已從當年的沮喪里抽身而退。在經歷過大學歷練和生死洗禮后,高考失敗帶來的那點悲傷簡直不值一提。
但當年的傷心欲絕不是假的,因為在那有限的經歷和認知里,這已是生命里無法承受的重中之重。
后來,那個因為考不上北大而痛哭流涕的我,已經被現在這個戰勝病魔的我所取代。
成長之所以殘酷,是因為它要將你不斷地打破,這個過程,充滿了疼痛苦澀。可成長的美麗之處,正在于打破之后的重新塑造。
那個新生的你,則更加堅強美麗,宛如破繭之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