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白鹿原》是一部充滿了歷史民俗文化的小說,作者在文中著重表現了在中原大地融入中國血脈相傳至今的儒家文化精神。文章從分析《白鹿原》中四個主要男性人物形象來反映出在儒學思想影響下的人物人格特點以及從人物的選擇、最后的命運結局對儒家文化進行的自我反思。
關鍵詞:儒學思想;仁義;優點;弊端
作者簡介:晏旭宇(1992.5-),女,彝族,云南楚雄人,云南民族大學現當代文學文學專業碩士。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5-0-02
《白鹿原》是“新時期第一部規模較大又集中探討儒家文化的作品”。[1]它反映了儒家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在現代社會變革命中被不斷的沖擊,體現了作者對儒家文化的復雜情感。作者陳忠實從小生長于關中地區,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仁義、忠誠、自愛這些美好的儒家品質在《白鹿原》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甚至是它的僵化與迂腐,也被作者描寫得入木三分。作品中的幾個主要男性人物各有性格特點,但性格以及個人發展都帶有深深的儒家文化的熏染。下文主要以儒家思想對他們的影響為主,從在歷史發展大背景下他們對儒學思想的掙脫,最終又回歸的個人命運歸宿來分析儒家文化在社會變革浪潮中的不變的傳統精神地位。
一、朱先生——儒家文化的理想者
作品中的朱先生是儒學理想的化身,儒家所提倡的“仁、義、禮、智、信”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反映。文中白嘉軒描述朱先生說:
“圣人能看透凡人的隱情隱秘,凡人卻看不透圣人的作為;凡人和圣人之間有一層永遠無法溝通的天然界隔。圣人不屑于理會凡人爭多嫌少的七事八事,凡人也難以遵從圣人的至理名言來過自己的日子?!盵2]
朱先生奉行儒家“修己以敬”“修己以安百姓”“修己安人”的內圣外王之道,是一個嚴于律己,寬厚待人的大儒士。白鹿原上的人們都十分信奉朱先生的言傳身教,平日里勤勞勞作,踏實生活,鄉里鄉間友愛互助;以仁義為宗旨制訂了《鄉約》,以約束村民的行為,化民成俗,使白鹿村形成良好有序的民間風氣;他在各方權勢面前,不卑不亢,保持了君子本色;他對待自己的弟子耐心傳授知識,秉承傳統儒家教書育人的理念,開辦書院;即使是犯過過錯想改過向善的黑娃,也不計前嫌地接納了黑娃,一并教他修身利民,顯示了他仁厚廣闊的胸懷。朱先生編寫縣志時選拔任命了飽讀詩書、道德品質良好的有識之士,這些人是把儒家思想傳播到社會底層的民間儒者。他們遵循的是儒家文化價值,利用儒家思想來維護鄉村社會秩序,依靠的是自身的人格魅力使白鹿書院成為《白鹿原》中儒家文化的中心,起到了引領規范底層民眾的重要思想力量,也成為影響世道人心的道德源泉。
二、白嘉軒——儒家文化力行者
白嘉軒,是一個自小深受儒家道德價值觀影響的儒家文化傳承者,也是一個儒家文化力行者。他身上標準地體現了儒家文化中奉行 “忠恕之道”“正”“仁”的準則。
“正”——在社會關系中,每個名字包含著一定的社會責任與義務,為了使事物做到與其名字的含義,即其理想的本質相一致,就應當努力完成義務與責任。白嘉軒作為一族之長,具有宗法家族制度所賦予在白鹿村最高道義權威。他重視教育,整修祠堂作為校舍,讓黑娃放棄農活去學堂上學。在祠堂之內他是村民信賴的執法者,是倫理道德觀念最具權威的監督者。他帶領村民們切實地實踐著朱先生為白鹿村編的那部的《鄉約》。他在族長的這個位置上努力地做好他的職責,帶領著白鹿村穩定有序地走下去。
“仁”——仁愛,對個體提出了社會性的義務和要求,把人和人的關系和社會交往作為人的本質和仁的重要標準??鬃影选叭省弊鳛樽罡叩牡赖略瓌t與標準。白嘉軒行事力求光明磊落,在兒子和長工面前嚴于律己,也告誡晚輩:“我一生沒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凡是怕人知道的事就不該做,應該做的事就不怕人知道,甚至知道的人越多越顯得這事該做,你倆記住這個分寸!”
“忠恕之道”——是把仁付諸實踐的途徑,以自己作為尺度來規范自己的行為,來衡量別人和自己?!栋茁乖分杏幸欢蚊枋霭准诬幍男睦恚?/p>
他一半憎恨鹿子霖的卑劣,又一半譴責自己的失誤,現在他無疑等到了笑傲鹿子霖身敗名裂的最好時機。他沒有幸災樂禍,反而當急做出搭救鹿子霖的舉措,就是要在白鹿村乃至整個原上樹立一種精神……對心術不正的人難道還有比這更厲害的心理征服辦法嗎?讓所有人都看看,真正的人是怎樣為人處世,怎樣待人律己的。[3]
這正體現了“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儒家精神。白嘉軒的一生,就是實踐儒家思想的一生,他身上體現著傳統儒家文化中的精髓,卻也有封建傳統文化的頑疾。
在傳統的儒家文化里女人是不具備自然屬性的,她們只是男性的附屬品,往往被物化。而這一點,白嘉軒身上也有。
文中的開頭有一句話引入“白嘉軒后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里娶過七房女人?!盵4]但是他娶前六房女人卻記不得她們的名字,連與之的印象也所剩無幾。他與女人進行房事主要是為了傳宗接代,其次是性欲使然。前面的六個妻子,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沒有完成為白家傳宗接代的任務,所以她們的出現在白嘉軒的眼里是輕描淡寫、不甚如意的。一直陪伴著他的妻子仙草甚至帶來罌粟種子,保持白家的人財兩旺,但白嘉軒又把這功勞記在自己換地遷墳、改變風水上。他還默認了母親白趙氏采用封建迷信的方式,安排了兔娃與孫媳婦發生性關系,以避免了白家無后之災的方法。在威嚴的宗祠里, 他對賭棍煙鬼施行酷刑,對田小娥和親生兒子孝文嚴厲的使用“刺刷”,狠下心地程度令人心生恐懼。這些行為所以不能定義他成為像朱先生般“圣人”。作者通過白嘉軒的形象描繪出了中國傳統儒家文化的精華與糟粕,既肯定了傳統儒家文化,又批判了傳統儒家文化在新思想形成過程中的阻礙作用。
三、鹿子霖——儒家文化虛偽一面的體現者
仁道與不仁道是對立的存在,作為仁道的反方,《白鹿原》指向了對鹿子霖的揭露與嘲諷。鹿子霖是《白鹿原》里與白嘉軒相抗衡的一個人物。鹿子霖一生自私、陰險、貪婪,舍不得放棄眼前任何利益,倚勢恃強,貪戀女色、魚肉鄉民。鹿子霖一生和權力息息相關,“官癮比煙癮還難戒”。他乘人之危霸占了小娥, 又唆使她勾引、報復白孝文。文中鹿子霖在田小娥死后有段描述:endprint
小娥至死也不曾給孝文泄露過,導致孝文一系列災難的戲臺下到磚瓦窯的風流,正是他的一個計謀或者說圈套;慶幸的是兇手為自己清除了心頭隱患,再也不用擔心小娥向孝文漏底兒的危險,他將安然無虞地與孝文保持一種友好的叔侄關系。[5]
說明了鹿子霖對田小娥的死并沒有多大傷感,反而慶幸沒有泄露秘密,使他“君子”的形象得以維持。對比白孝文見到田小娥尸體時的反應,更加顯得鹿子霖無情無義,他表面上維持著儒家文化的“道德”準則,宗教秩序,扮演者表面君子的把戲,私下他淫亂成性、腐朽陰毒,連兒媳都要捉弄。
在他身上體現出的儒家思想道德體系的脆弱性??v觀中國歷史,那些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做出種種破壞儒家道德行為的人中,有很多都是飽讀詩書的儒士。整天捧著儒書的自詡為“人上人”的大多數人尚不能以其道德約束自己,何況民眾。儒家學說,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服務于君王統治的道德說教。重形式輕本質,道德,終究是脆弱的;更何況儒家這種本末倒置,不以尊重人性為前提,大肆鼓吹等級觀念,居高臨下、不容人們質疑的、缺乏寬容精神的道德體系。
四、黑娃——儒家文化皈依者
黑娃是長工鹿三的兒子,他雖然自小便受到白家的關照,然而他卻意識到了人與人的不平等。他為了謀求生計外出打工,卻與欣賞他的東家小妾田小娥私通,還把她帶回白鹿原。在一個被宗教族規甚嚴的白鹿原,他的行為無疑是反叛、有違常德的。所以,他被父親趕出家門,失去進祠堂拜祭的權力。不能歸宗拜祖的情境和鄉鄰們的輿論壓力,生存本能以及社會倫理文化之間的沖突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燒糧臺、進講習所、參加農協砸祠堂、罰惡棍、斗田福賢等都是現實逼迫的結果,他沒有選擇的余地。之后,被迫離開白鹿原投奔紅軍,卻又走上土匪的道路。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脫離了傳統意義上儒家思想的人,儒家文化提倡的許多美德在“反叛”的黑娃身上都能找到。首先是他能吃苦,有勇氣有魄力,這使得他穩坐土匪第二把交椅;在接受招安成為縣保安團炮營營長后,不顧黨派紛爭幾次幫助共產黨的鹿兆鵬等人,可以說真正達到了義的高度;并且在愛情上也很專一,對田小娥也是實心實意的好。由此可以看出,“仁義白鹿村”的傳統儒家文化在黑娃的成長中有著很大的影響力。
作品中,作者對黑娃最后回歸儒家傳統的轉變做了全方位的展現,經過長期的動蕩生活后,他終于還是歸依了儒學,成了朱先生得意的“關門弟子”,組成了一個充滿傳統情調的新家庭。有了朱先生的“學為好人”的題字,以及他自己的一番改變,他有了回鄉祭祖的資格。黑娃的這次回歸故里,表現出徹底的心靈上的回歸。當他走到祠堂門口,見到佝僂著身軀的白嘉軒,不由自主撲通一聲跪下,滿含熱淚地說,“黑娃知罪了!”這一聲“黑娃知罪了!”是向白嘉軒認錯,是向祖宗懺悔,是向這個家族歸附,更是從心靈上皈依儒家文化。文中描寫:
黑娃每日早起借著蒙蒙的晨曦舞劍,然后坐下誦讀《論語》,向朱先生誦背之后再睡自己體味的道理。朱先生說他:“別人是先躉下學問再出去闖世事,你是闖過了世事才來求學問;別人躉下學問為發財升官,你才是真個求學問為修身為做人的。
“我想去當個先生,想到哪個偏僻點兒的村子去,當個私塾學堂的先生,給那些鼻嘴娃們啟蒙‘人之初性本善,我不想和大人們在一個窩里攪咧!”
這也進一步表明在黑娃內心認同了傳統儒家文化的價值體系。從掙脫到回歸,這其中的改變體現了儒文化幾千年傳承下來的主體地位已經深入國人的血脈。儒家思想核心的“仁愛”“和諧”“重道”的理念,往往個人經歷過少年的掙脫與挑戰以后,最終獲得平和心態的精神歸宿。這說明了儒家文化具有強大的力量的。而經久傳承后儒家文化中那些核心思想觀念的深層基蘊是具有說服力和蓬勃生命力的。并且,以朱先生、白嘉軒為代表的儒家文化群體接受了他的回歸,也說明了儒家文化具有強大的包容力。
儒家文化滋養了白鹿原上的一個又一個兒女,而《白鹿原》又以其深厚的儒家文化底蘊使書中各人物具有了各自的人格魅力。作者主張對傳統儒家文化進行繼承,也同時又對傳統儒家文化的弊端進行了揭露。該如何去糟取粕的繼承中國傳統文化中儒家精神,使其具有新時代精神創新,指引中華精神文化獲得蓬勃的生命力繼續傳承下去,這是我們需要從《白鹿原》所傳達的對儒家文化的反思中需要注意的重點,也是我們需要不斷去改造和找尋的重要方向。
參考文獻:
[1]張東旭.儒家文化的規范與失落——《白鹿原》的一種闡釋[J].三門峽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7,(1):46-48.
[2]陳忠實.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4.
[3]王興云.陳松.《白鹿原》對傳統儒家文化的歸附.現代交際.2016年5月.
[4]楊匡漢.白鹿原上的仁道與夢幻——當代文學札記.中華文化論壇.2015年第 11 期.
[5]常瀚文.由《白鹿原》看男性世界中的女性悲劇——萍鄉高等專科學校學報.第30卷第4 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