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之城：創新又懷舊，浪漫又現實

余照欣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5--02

有人說《愛樂之城》講述的故事太俗套。夢想成為年輕女演員的米婭和窮困落魄的爵士樂鋼琴家塞巴斯汀的故事。女主角米婭一直渴望著成為一名優秀的女演員，她參加了大大小小的試鏡，卻總因各種原因而失敗。為了生活，她不得不在一家片場咖啡廳里當一名受盡刁難的咖啡師。男主角塞巴斯汀是一名癡迷傳統爵士樂的鋼琴家，夢想著擁有一家屬于自己的爵士樂俱樂部，但現實卻讓他屢屢失望。兩個郁郁不得志的年輕人，因為對藝術的共同愛好，在經歷了小小的矛盾后走到了一起。

充滿打擊的現實，荊棘滿布的夢想之路，懷揣夢想并互相鼓勵的青年男女。所有的元素匯聚在一起，也不過是偌大城市中常見的關于戀愛、吵架、分手的橋段，讓人不禁質疑《愛樂之城》為何能斬獲第89屆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等多項獎項。然而，該片的導演達米恩·查澤雷用絕妙的表現方式平衡了相對簡單的故事情節，再加上恰到好處的配樂，讓《愛樂之城》在歌舞片中脫穎而出。

電影用季節變換，來暗示男女主角事業與愛情的開始、發展、高潮與結局。這樣的比喻敘事手法展現了男女主角的追夢追愛之路，無論是從邂逅、相戀到熱戀與分手的愛情故事，還是從事業毫無起色、找尋正確方向到初有成就與獲得成功的實現夢想過程，都讓影片敘事的邏輯更加鮮明，明確在熒幕上打出春夏秋冬的單詞，也讓觀眾在觀影時更好把握影片的進程與脈絡，而更好地把心思放在欣賞片中華麗的歌舞表演上。

另外，《愛樂之城》還被稱作經典橋段的“大串聯”。本片可以說致敬了好萊塢從上世紀三十年代到本世紀初的十幾部經典歌舞片。電影的開頭，擁堵的高速公路上人們推開車門，在洛杉磯明媚的陽光下開始唱歌跳舞，這一幕致敬了1967年《柳媚花嬌》中的片段。這一段片段也與導演最愛的一部電影——《瑟堡的雨傘》很相似，所有對白都通過歌唱的形式展現了出來。而女主角米婭工作的片場咖啡廳對面的一扇窗戶，她向男主角塞巴介紹時說到，這是褒曼和鮑嘉拍《卡薩布蘭卡》的場景。而全片最讓人驚艷的一幕——男女主角的星空共舞，也是借鑒了《百老匯旋律1940'》中的經典片段。另外，影片中還有很多處對好萊塢經典歌舞片的致敬之處。導演在繼承這些經典的同時，將其再創造并完美地融入到了《愛樂之城》的敘事當中。歌舞片因為套路化的敘事手法與拍攝手法，常常被人批評“無趣”。然而，《愛樂之城》卻通過回顧與創新經典歌舞片場景的手法讓電影中的許多情節都變得有趣起來。

導演達米恩·查雷澤在該片中也堅持使用傳統的膠片拍攝，保留了畫面粗糲的質感。電影中的配色也很符合歌舞片的感覺，在女主角米婭又一次失敗的試鏡之后，家中的閨蜜梳妝打扮，邀請她去參加一場派對轉換心情。女孩們五顏六色的裙子和各色各樣的墻紙交相輝映，墻上的老電影海報夜同時為這段戲增色不少，讓人們目不暇接，再配上歡快的音樂與舞蹈，著實是一場視聽盛宴。

達米恩·查澤雷曾對《洛杉磯時報》的記者說：“我們要在歌舞片類型里找到一種聲音，它不會改變太大、不會不新，也不會太舊，它不會太幻想、太神奇，也不會太現實”。[1]這讓我想起影片中男主角的同學對他說的那番話：“我知道，這不一樣（指當代樂隊），但你說你要拯救爵士，如果沒人聽，還怎么拯救？ 因為你這樣的人，所以爵士才在消亡。你在燈塔咖啡屋對著90歲的老人表演，孩子們在哪里？年輕人在哪里？你執迷于肯尼·克拉克和塞隆尼斯·蒙克，這些人是革新者，如果你固守傳統，怎么能成革新者？你抱著過去不放，但爵士講的是未來。”這番肺腑之言無疑是在敲醒塞巴斯汀這個傳統爵士樂迷的內心，又何嘗不是導演自己對于歌舞片未來的看法。《愛樂之城》雖然通過向各大經典歌舞片致敬，繼承了眾多歌舞片的優點，但導演明顯認為現在的歌舞片又不應只著眼于傳統，而要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去創新，讓觀眾能從千篇一律的歌舞片中眼前一亮，賦予影片更鮮活的生命力。《愛樂之城》也正是因為它的創新，才能收獲如此之多的肯定。而同時，在影片繽紛多彩的表現形式之后，是一個現實的故事。

就像影片的結尾，早已擁有自己家庭的女主角與丈夫偶然間來到了男主角的酒吧，看著舞臺上演奏鋼琴的昔日愛人，女主角眼中是訴不盡的回憶與感慨。然而鏡頭一轉，竟然又是男女主角初次相遇的時候。女主角在餐廳遇見了彈奏鋼琴打工賺錢的男主角，并開口和他表達自己的欣賞之情。原本電影開頭的這一幕男主角因為被辭退而直接忽視了女主角的搭訕擦肩而過，而在電影結束的又一次相同的初遇，結局卻不同了。女主角開口搭訕的一瞬間，男主角并沒有忽視離去，而是沖上去擁吻她。旋轉的鏡頭和周圍若隱若現的燈光讓這個場面如夢似幻，很顯然這是一個不真實的，幻想出來的場景。接著歡快的歌聲漸起，男女主角和各色舞蹈演員開始了歌舞。然而音樂結束，一切歡快落幕，結局終還是回到了現實。男主角演奏完畢，女主角也隨其他觀眾準備離去，卻最終忍不住轉身看著舞臺上有些落寞的男主角。

電影結尾的十分鐘的蒙太奇，似乎拯救了之前九十分鐘平庸的“好看”正是向觀眾展示了夢境中的美好，現實中的擦肩而過才顯得意味悠長。這個絢爛的結尾，以強大的情感沖擊力，讓觀眾與男女主角在聲與畫的高潮中，產生充分的共情。[2]導演在接受采訪時曾說過：“我不會用苦澀來形容它，我覺得是，傷感。他們兩個人遇見彼此是好事，但正如多數愛情電影那樣，男女主角最后沒在一起，因為當兩人擁有共同的回憶時，那是非常純凈的，沒什么能帶走那段回憶。”[3]在欣賞了或歡快或浪漫的音樂舞蹈之后，導演仿佛在用這樣一個不完美的結局告訴我們，無論幻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是現實。

達米恩·查澤雷之前導演的另一部影片《爆裂鼓手》也同樣講述了爵士樂的故事。主角安德魯是個19歲的單親家庭少年，他一心想成為頂級爵士樂鼓手。一個機緣巧合，他被導師弗萊徹看中，進入正規樂隊學習。乍看之下，除了爵士樂這一點之外，《爆裂鼓手》與《愛樂之城》真是兩部毫不相關的影片。前者講述的少年的自我實現，畫風硬朗，好像是寒冬的一杯白酒，一杯下去喉間一陣鮮明的辣意；而后者則明顯多了些溫情與纏綿，追夢之路上春夏秋冬中的愛情故事，更像是暖日里的一杯雞尾酒，口感溫和又豐富。但仔細想來，兩部影片都訴說了導演對于愛情與夢想的思考。

《愛樂之城》里，女主角最終為了實現夢想，追尋自我價值，遠赴法國，在愛情與夢想之間，她選擇了夢想。導演達米恩·查澤雷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丟棄他對于夢想和自我實現的看法——你要忠實自己，實現自我價值比一切都更重要。一杯酒下肚，勇往直前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所以這樣看來，《愛樂之城》與《爆裂鼓手》雖然背景音樂和影片色彩、基調都有不同，但訴說和表達的卻是相似的道理。《愛樂之城》追根到底，比起愛情片，更是一部勵志片，像是在借用敘述愛情故事來陳述出導演對于夢想的看法。

男女主角是洛杉磯這座“天使之城”中兩個再平凡不過的追夢青年，邂逅又離別的愛情故事也不過是眾多普通男女都經歷過的橋段。但他們又是不平凡的，在片場咖啡廳打工的服務員最終成為了聲名鵲起的女演員；創業失敗慘遭欺騙的演奏家最終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爵士樂俱樂部。我們明知道，千萬人中能真正實現夢想的是極少數，大多數都敗給了現實敗給了生活。現實中哪來的伴著洛杉磯山頂夜景的爵士樂雙人舞，又哪來的星光璀璨升上天空的華麗約會。甚至洛杉磯都是一座四季不分明的城市，哪里來的影片中男女主角一同經歷的那些色彩艷麗的季節更替。在咖啡廳打工的服務生仍然受盡刁難，度日如年；創業失敗的演奏家仍然開著沒有保險的汽車，行于街頭。

縱使我們都明白《愛樂之城》或許正如它的影片名一樣充滿了幻想與浪漫色彩，但還是或獨自或結伴去從頭到尾看完了這個故事。有人在屏幕前流淚，有人陷入了沉思，有人回憶起了從前，不過是在這樣一部歌舞片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起了每個人人生中無法避免的遺憾與無奈。創新又懷舊，浪漫又現實，這也許正是《愛樂之城》能取得如此大成功的原因。

參考文獻：

[1]王凡. 《愛樂之城》：警醒原創力的匱乏！[N]. 中國電影報， 2017年3月8日（007）.

[2]伯樵. 歌舞片歷史語境下的《愛樂之城》： 實至名歸還是過譽之作？[N]. 文匯報， 2017年2月21日（011）.

[3]陳熙涵. 獲奧斯卡 14 項提名歌舞片《愛樂之城》引進國內定檔情人節：“我在心里已經和你走完一生”[N]. 文匯報， 2017年2月10日（009）.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