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闡釋學、接受美學的興起,人們認識到讀者作為獨立的審美個體,在解讀文學作品時能夠不被作者所左右,能夠對文本進行獨立而客觀的評價。有意無意地站在白居易的視角解讀《琵琶行》,是《琵琶行》鑒賞史上的主流解讀方法。這種解讀的不足之處在于,將琵琶女與作者互相激發、觸動的雙向行為,簡單處理為琵琶女激發了白居易情感抒發的單向行為。因而,僅從白居易的視角分析《琵琶行》,是單向度的,是不全面的。只有增加從琵琶女的視角,才能全面、深入地理解《琵琶行》。因而,破除閱讀教學中的作者至上觀念,對于中學語文教學的開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閱讀教學;琵琶行;雙向視角
【中圖分類號】G633 【文獻標識碼】A
文學評論家南帆指出:“通常的閱讀中,人們總是和敘述者構成了同謀關系。人們將不知不覺地站在敘述者的角度看待角色。第一人稱將制造一種自述的語言氣氛,敘述者與角色‘我’的合而為一將有效地俘獲人們的同情之心?!边@種現象,在非虛構作品中表現尤甚,讀者容易站在作者的角度分析文本,這造成了文本解讀的狹隘性。讀者作為獨立的審美個體,體現在解讀文學作品時能夠不被作者所左右,能夠對文本進行獨立而客觀的評價。
有意無意地站在白居易的視角解讀《琵琶行》,是《琵琶行》鑒賞史上的主流解讀方法。
在此視角之下,分析者均將白居易的身世遭遇和情感世界作為挖掘的重點,而將琵琶女作為陪襯,比如“滿腔遷謫之意,借商婦以發之,有同病相憐之意焉”(乾隆語)借“敘述琵琶女身世,抒遷謫之恨”(劉學鍇語)。這種解讀的不足之處在于,將琵琶女與作者互相激發、觸動的雙向行為,簡單處理為琵琶女激發了白居易情感抒發的單向行為。陳寅恪先生在《元白詩箋證稿》中說:“既專為長安故倡女感今傷昔而作,又連綰己身遷謫失路之懷,直將混合作此詩之人與此詩所詠之人二者為一體,真可謂能所雙亡,主賓俱化,專一而更專一,感慨復加感慨。”陳先生非常精當地指出琵琶女與白居易應當并重看待。但在我們教學中,沒有很好地落實這一點。
因而,僅從白居易的視角分析《琵琶行》,是單向度的,是不全面的;只有增加從琵琶女的視角,才能全面、深入地理解《琵
琶行》。
從詩人的角度概括故事,其脈絡再也熟悉不過了:詩人先是為琵琶聲所吸引,再被琵琶女的生活遭遇所打動,再聯想到自身的生活遭遇,再到重彈琵琶,詩人感情再度升華。而從琵琶女的視角審視這個故事,有一個重要問題需要思考:什么東西觸動了琵琶女,使她面對陌生男子從猶豫轉變為袒露心胸?這個問題不重視就不能深入琵琶女的世界。
這個問題實際分為兩個子問題:一是琵琶女為何猶豫,二是琵琶女為何袒露心胸。
琵琶女真正擔心的是傾訴對象所托非人。琵琶女雖然技藝高超,但是作為“倡女”,一則地位低下,如果邀請者是一般士紳,不但不會理解琵琶女的內心的苦楚,甚至嘲諷她咎由自取;二則年老色衰,自慚形穢,擔心邀請者看到本人面目之后受到冷遇。
那么琵琶女在演奏之后,為何顧慮全消,向白居易敞開心扉呢?
首先,白居易精通音樂,能夠欣賞琵琶女的演奏。關于白居易的音樂才能,詩中第二段中用了“轉”“撥”“彈”“攏”“捻”“抹”
“挑”“畫”等八個動作描寫了琵琶演奏的八種手法,再加上序言所說“聽其音,JKAXrjScEvtgLvLrKseGBaHj6qUn+S7trzO1hcOZ5Hc=錚錚然有京都聲”,都能說明。翻開白居易詩集,我們還看到他寫過大量有關樂器演奏的詩歌,白居易“既是文學家、詩人,又是音樂舞蹈鑒賞家”,正因為此,白居易有如此高的音樂修養,他在欣賞琵琶聲時才能投入情感,其情xTrDwue1SkCacJ7ZPwjZ+51qoX0zdaC5QJx9qzLXlTU=感亦隨琵琶聲的音律轉變而轉變,從而在音樂上與琵琶女達成共鳴。這一點也正是琵琶女所看重的,因為淪為商人婦的琵琶女姿色已去,唯有琵琶技術傍身,唯有以此得到別人的尊重,在江州這樣荒僻的地方能夠見到白居易這樣音樂修養的人實屬難得。
其次,琵琶女能夠從詩人服飾行止中看出詩人的落寞。
根據詩歌描述,琵琶女在詩人自我介紹之前,并不知曉詩人的身份,但琵琶女能從細節判斷詩人的大致身份。詩人身穿官員裝束,顏色是青衫,可以判斷為低級官員?!八逄埔幎?,根據官員的散官品階,決定官員的不同服飾。因此從官服的顏色、冠的型制、笏版的質料和佩戴的飾物上,就能看出官員品階的高低”。詩人能懂京都音樂,說明曾在京都生活;詩人“醉不成歡慘將別”,神色凄慘。綜合上述因素,琵琶女能夠判斷詩人是被貶謫的落魄之人。
因為有音樂上的共鳴,生活上都是從京城流落偏僻之地的共性,琵琶女才會大膽地將自己的委屈、不幸向一個陌生男子和盤托出。
但是我們要注意到,雖然兩人在這特定時刻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但是兩人畢竟身份上有本質的不同,其淪落的嚴重程度也不相同。白居易是士人,琵琶女是沒有人身自由的歌伎,作為士人,雖然仕途挫折,畢竟還有起復的可能,根據白居易日后仕途表現,他的官職是扶搖直上的;而琵琶女隨著年紀的增大,經濟越發不能獨立,命運只會越來越黯淡。正因為身份地位的懸殊,白居易對琵琶女的同情也是有限度的,“江州司馬青衫濕”,白居易雖有對琵琶女的同情之淚,但更多的是為自己而傷感。這是歷史局限性,不能苛求白居易。但從琵琶女的角度而言,更見琵琶女的悲慘,作為被損害、被侮辱、被消費的歌伎,始終得不到真正的同情。
參考文獻
[1]南帆.文學的維度[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8.
[2]韓兆琦.唐詩選注匯評[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8.
[3]劉學鍇.唐詩名篇鑒賞[M].黃山:黃山書社,2008.
(編輯:郭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