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鬧入刑”看醫患糾紛的解決

2015年8月29日，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六次會議審議通過了刑法修正案（九），明確“聚眾擾亂社會秩序，情節嚴重，致使工作、生產、營業和教學、科研、醫療無法進行，造成嚴重損失的，對首要分子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對其他積極參加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

當前我國醫患糾紛問題的嚴重，它導致醫鬧行為的泛濫，危害了醫務工作者的身心健康，對社會與醫療行業造成了惡劣影響。此次對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的修改，改首度將醫鬧納入到刑法范圍不僅從側面反映出我國醫患糾紛問題的嚴重，彰顯了我國對于打擊惡意醫鬧的決心。但是法律作為保障人民合法權利的最后一道防線，“醫鬧入刑”并不能從源頭上解決醫患糾紛，構建和諧的醫患關系首先應從醫患雙方著手，其次要政府發揮作用，加大監管力度，在醫鬧行為發生后運用法律武器，三駕馬車并力齊驅為減少醫患糾紛開路護航。

一、醫患關系現狀

隨著社會的轉型，我國醫療體制改革尚處在摸索階段，雖然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各個環節銜接還不到位，本應該和諧共處的醫患關系近年來涌現出一股不和諧的事態。日益緊張尖銳的醫患矛盾一觸即發，頻繁的暴力傷醫、殺醫事件讓人觸目驚心。醫務工作者和患者均對當前的醫療體制有不滿情緒，醫患關系呈現出的對立局面也越來越突出。據相關文獻報道，大部分患者及患者家屬一旦對醫療診治結果或是在醫療診治過程中有任何不滿，就會采取威脅、辱罵醫務工作者，以不繳費、不出院、擺花圈、設靈堂，糾集多人圍堵在醫院的主要通道等方式擾亂醫療秩序的正常進行。個別極端暴力分子還會打砸醫院的設施設備，毆打乃至殺害醫務人員。

二、糾紛頻發的原因

（一）醫方原因

醫方的行為表現是導致醫患糾紛日益增長的重要因素，在容易導致醫患糾紛的眾多原因中，首要原因就是溝通不暢，在醫療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醫患雙方的主體地位明顯不平等，而且醫方在診療過程中往往忽視了與患者及其家屬溝通的重要性，缺少溝通技巧或是溝通不及時，易導致患者的誤解。其次是醫方的醫療水平有待提高，專業技能不扎實，綜合分析能力弱，極易給患者錯下判斷，導致誤診，輕則延誤病情，重則致使患者死亡，大大降低了患者對醫療機構的信任度。隨著市場體制的轉變，醫生的醫德醫風大打折扣，當道德底線一再被踐踏，圍繞在醫務群體之間的是“以藥養醫”“收紅包、吃回扣”等敏感詞匯。最后，作為一個服務性行業，醫務人員的服務意識明顯差強人意，患者普遍反映在就診過程中醫方的醫護行為態度冷漠，語言生硬等。

（二）患方原因

患者作為缺乏理性思考及專業的醫學知識，雙方信息不對稱而帶來患者的被動地位，從而對醫護人員產生了不信任甚至是偏見，認為醫生在診療過程中只是抱著金錢至上的觀念，并不會真正的為病人著想，因為這種復雜且矛盾的心理，所以當診療過程或診療結果與預期有差異時，患者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就會導致不理性思考，從而做出偏激的行為。此外，經濟能力和個人素質不同的群體也存在發生醫患糾紛比例的不同，而如果個別患者的素質較低，甚至有精神分裂的傾向，在情緒極易暴躁的情況下也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導致醫患糾紛的發生。

（三）其他原因

1、醫療體制改革不合理，經濟化利益化加重

隨著整個社會市場體制的轉變，原本非營利性的醫療機構也逐漸向商業化利益化靠攏，醫務人員抱怨工作時間長、工作壓力大與工資待遇不成比例，從而衍生出一條增加經濟收入的灰色地帶，高昂的藥價讓個別醫生賺得不亦樂乎，部分低收入低保障的患者群體只能是苦不堪言，當社會保障體制改革跟不上醫改的腳步，患者利益得不到切實保障，患者容易產生不滿情緒，也容易發生醫患糾紛。

2、政府監管力度小，衛生投入少

醫療秩序的正常進行，離不開政府的監管，然而當前政府對醫療工作缺乏足夠的重視，投入的衛生資源少且不合理，地區和城鄉之間差異明顯。沿海發達城市高于內陸城市，城市高于農村，三級醫院高于一、二級醫院，這樣使得“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日益嚴重。

3、法制不健全，維權途徑困難復雜

我國對于醫患糾紛的解決，一直提倡以非訴訟程序為主。但當單純的協商調解或仲裁決議的結果不能使醫患雙方滿意時，醫患雙方的維權意識日漸增強，法律是唯一可以保障醫患雙方合法權益的途徑。然而我國當前的醫療法制體系尚未完善，出臺的法律法規銜接不到位，經常使用的《醫療事故處理條例》及《治安管理處罰法》等主要以行政處罰的方式懲罰違規主體，并不能妥善解決醫患糾紛。對于個別地方出臺了關于處理“醫鬧”行為的意見和方法，效力低下，對于相關法律的運用還不成熟。總體來說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醫患糾紛，耗時長，花費大、效率低，界定復雜，所以患者普遍認為想要通過法律途徑維權困難重重。

4、大眾媒介成為傳播主流，輿論導向易偏頗

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網絡與人們的生活已經密不可分，微博、微信等自媒體的抬頭，更易將醫患糾紛推至風口浪尖。根據網絡搜索也不難發現，每次出現醫患糾紛后，由于大眾媒介的介入，輿論導向出現兩極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無論是醫生還是患者的責任，患方總是能得到大多數人的同情，與之相反，醫方則會招來一片聲討，醫方的公信力大大降低，大眾對醫方的認識也是越來越偏向經濟化、利益化發展，因而不利于醫患糾紛的正常解決。

三、合理解決醫患糾紛的建議

一個合理有效的機制構建不是單純的依靠“1+1>2”的模式，必須從不同方面、不同程度將各個體制、制度有效結合。對于完善醫患糾紛解決方法，首先要從人的角度出發，發揮政府和社會的作用，完善醫療法制建設，才能為解決醫患糾紛注入新活力。

（一）法律制度是解決醫患糾紛必不可少的要素，“醫鬧入刑”是刑法對于“醫鬧”立法的初步嘗試?！搬t鬧入刑”以前，對于只是擾亂醫療秩序沒有造成財產損害或人員傷亡的行為，通常先由醫院組織人員對醫鬧者進行疏導，無法疏導時才會通知由警察介入處理，一般輕則政治教育，重則拘留處置，但是拘留的時間短、法律效力低，大多數醫鬧者還會繼續實施醫鬧以迫使醫院滿足他們的要求。對于擾亂醫療秩序又造成財產損失或人員傷亡的醫鬧行為，則會依據刑法規定，按照故意損壞財物罪、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等實施處罰?！搬t鬧入刑”后，對于解決醫鬧增添了一條明確的法律規定，無論是明目張膽的實施燒搶打砸的活動還是采取“冷暴力”的模式如占用醫療資源又不繳費、堵塞醫院主要交通要道、在醫院門口拉橫幅、靜坐等方式，只要聚眾擾亂醫療秩序的正常進行，情節嚴重就會觸及刑法底線。

但由于并不是所有的醫鬧行為都可以入刑，法律明文規定了“醫鬧入刑”的定刑和量刑條件，所以建議增加一個單獨規定“醫鬧”行為的罪名也是適應當前醫患形勢的需要。單獨規定的“醫鬧”行為的罪名可以從故意擾亂醫療秩序著眼，但對于犯罪的個人或是共同犯罪中的積極分子和一般參與者都要予以不同程度的處罰，定刑的要求是實施醫鬧行為，擾亂醫療秩序的正常進行，量刑則可根據犯罪情節的輕重來制定不同程度的懲罰措施。對于在犯罪過程中涉及傷人、殺人的轉化為故意傷人罪和故意殺人罪的則根據刑法規定直接以故意傷人罪和故意殺人罪論處。

刑法作為懲治犯罪的嚴法，在日常生活中不能廣泛運用，所以除了增加單獨的罪名規制醫鬧行為外，建議出臺專門處理醫患糾紛的辦法，以行政處罰的各種方式，管理日常生活中發生了醫患糾紛但又沒有達到入刑程度的醫鬧行為的醫患雙方。同時對于目前已經出臺的關于醫療事故、醫鬧行為的法律法規，例如《醫療事故處理辦法》《治安管理處罰法》和《刑法》中“醫鬧入刑”等，應當將這一系列法律法規有效結合起來，形成完備的處理醫患糾紛的法制體系，通過公示公告、新聞媒體、普法講座等宣傳形式，讓大眾對如何解決醫患糾紛有更深的認識，同時也可以警戒企圖通過實施醫鬧來謀取利益的人，讓 “依法維權”、“醫鬧入刑”為民眾所熟知。

（二）醫方首先應該轉變在醫療活動中居主導地位的觀念，充分理解患者、尊重患者，引導患者積極參與到診治過程中，除了提升自我的專業診療能力以外，還要注意診療過程中的患者體驗，主要從人文關懷和醫患溝通的角度加大改善力度。另一方面加強醫德醫風建設，嚴格制定并遵守醫務人員職業操守與相關法律規范，建立透明化的監督檢舉制度，嚴厲打擊收紅包，吃回扣的現象。建立合理的診療制度，拓寬預約掛號的渠道，落實實名掛號，醫院的保衛科應協助打擊“票販子”，改善患者在就診過程中掛號時間長、看病時間短的情況。推行陽光的醫療消費制度，杜絕開假單、亂開藥亂收費的現象，創立公共平臺，讓患者可以隨時查詢自己的消費狀況。加強對藥品和醫療器械的管制，嚴厲打擊藥商和醫療器械商與醫務人員相互勾結高買低賣吃差價的情況。開通處理醫患糾紛的快速通道，安排專人及時處理患者的投訴，提高處理效率，醫務科對于容易產生醫鬧的科室要密切關注，經常檢查醫務人員的工作情況，醫療設備的運用情況，產生醫鬧后立即安排人員了解情況，建立健全醫療過錯的自我評價與告知制度。發生醫療損害后，醫方對醫療全過程進行調查核實后及時制成書面報告并以書面形式與口頭告知相結合的方式告知患者，并建立檔案庫將該報告妥善存檔，便于日后調查取證。加強推進醫療風險責任分擔制，讓醫務人員在穩定的環境下最大限度的發揮才能，為患者排憂解難。

（三）政府應該加強對醫療機構的監管力度，增加對醫療機構的經費投入，正確引導醫療機構活動方向，使醫療機構逐漸向公益性回歸；同時加大對衛生事業的投入，合理配置衛生資源，逐步縮小地區間、城鄉間的資源差距，尤其是要加大對農村地區和一、二級醫院的衛生投入，制定優惠政策，鼓勵廣大醫務人員到鄉鎮醫院和一、二級醫院就業，安排上級醫院組織醫務人員定期到下級醫院就診，推廣醫學知識；政府還要不斷推出便利政策，鼓勵非公立醫療機構的發展，對非公立醫療機構的建立制定規范的制度和開展各項醫療活動的能力進行定期檢查；鼓勵社區醫療的發展，適當分擔社區醫療的經濟費用，配備一定的醫務人員和藥品及醫療設備，對醫療活動的各個環節嚴格把關，保質保量，既為患者就醫提供了更多有利的選擇，也分流了三級醫院、大型綜合醫院的醫療負擔。在醫療保障方面，政府要增加經濟投入和行政力度，特別是對于低收入群體的保障要做到全面覆蓋，維護社會穩定。對于打擊醫鬧，政府要做好帶頭作用，發生醫鬧后當地衛生部門要及時了解情況，聯合醫院、公安部門協商制定解決醫鬧的對策，加強對“醫鬧入刑”的法制宣傳。

（四）大眾媒介和民間團體組織應當認真履行監督的權利與義務，監督醫療機構實施醫療舉措的力度，醫生的醫德醫風等。尤其是大眾主流媒介，平時可以多報道和諧有愛的醫患事跡，引導大眾對醫療機構認知的轉變。在醫患糾紛或者醫療事故發生后，要以客觀事實為依據向大眾呈現事實的真相，不能添油加醋，混淆觀點，要注意引導正確的輿論關注點。同時，建議醫療機構與大眾媒介保持良好的溝通合作，發生醫療事故或醫患糾紛的第一時間主動向大眾媒介公開醫療活動中各個階段的實施情況。網絡媒體要注意通過網絡平臺加強網絡監管，完善網絡評價，杜絕個別網民發表極端惡意，煽動人心的言論，實時關注網絡輿情的發展動態，做到合理適度、不偏不倚的宣傳。

（作者單位：重慶醫科大學公共衛生與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