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的起點在于對問題的思考,而哲學本身作為人類理性的一種思維活動,即理性向其自身提出問題、并要求自己回答。因此,面對這些由理性深處所發展出的問題,至始至終是無法透過、或者訴諸于感官、以及經驗來回答的。因為,它所要求的標準是屬于理性的范疇。故人類只能回到自身的理性之中,以思維、或所謂玄想的方式來嘗試解答。關于如何通過閱讀掌握哲學家的觀點便成為是哲學研究的過程中極為關鍵與重要的環節。
據黑格爾(G. W. F. Hegel, 1770-1831)對于哲學的定義來看,哲學的任務就是了解事物中的理性,因而只有通過概念和辯證的邏輯思維,我們才能夠認識到事物中的理性。當我們論證一個概念如何產生另一個概念時,便表明思維中的邏輯。故思維的邏輯雖然不涉及思維內容的顯現,即自然、歷史和社會,但是卻涉及到真理的體系、觀念世界的本質。上述之內容不僅是思維中的事物,亦是人類歷史和世界歷史以及精神歷史。因此,當我們思維這種觀念時,我們便處在一種本質的、永恒的世界和過程當中。[1]由此觀之,對于這種思維活動的探討與檢驗,就顯得重要至關重要。那么到底哲學的思維應具有何種特征?至少我們可以總結如下:
(一)哲學雖然不能排除使用感官,但它本身并非感官經驗的活動;
(二)哲學雖然并不排斥情感,但它本身也非情緒感性的活動;
(三)哲學是一個理性思維的活動;
(四)哲學是一個對自身及環境觀察反省的能力;對于事物及自身不同的理解及看法,將導致不同的哲學思想與體系;
(五)哲學同時也是一個批判性的思辨活動:對于前人的想法提出質疑與批判,從而建構自己的哲學觀點,一直是哲學本質性的發展。
接下來,一個關鍵的問題便是,哲學思維的對象是什么?一切可被拿出來探討的人、想法或事物,當然都是可被檢驗反省的對象。哲學的內容,也就是指哲學所處理的對象,它可以是萬象萬物的原因、可以是宗教信仰的內涵(超越的對象、宗教體驗及宗教語言)、亦可以是人際間之規范、人自身的道德感、語言與思想及事物間的關系、語言的使用……等等范疇。這些皆是哲學處理的第一層、直接的對象;然而探究這些對象的哲學理論本身,則是哲學必須檢驗和探討的第二層對象。
正如前面所述,哲學是一種“后設的”理性思辨,或者是一種自我回溯的思辨過程。在伽達默爾(H. Gadamer,1900-2002)看來,思辨就如同是一面鏡子,在其中的一般的經驗、或思維模式得以對其自身之日常未加思索的預設做出反思,以消除本來的獨斷性。[2]因此,所謂“后設的理性思辨”,即是對于“思想”或“思想的產物”進行更深層次的反省;或者可以說是“思維作為它的反思對象”。這種“后設的反省或質疑”當然不是只適用于所論述哲學家之對立面的主張,同時也是適用于所研究的哲學家及其主張。但是,質疑或檢視的方式為何?亦即:在我們理解某哲學家時,應該提出何種問題?如何提問?所應該提出的問題性質為何?這便涉及到哲學之三個“W”的探求,即“What”(什么)、“How”(如何)與“Why”(為何)。而最核心、關鍵的即是“是什么”(Why-Question)的提問。因此,這些問題都是必須一直放在腦海中,隨時準備拿來質疑和拷問的。
“哲學問題”不會憑空而來,必定有許多哲學家也相當關切、或探討過。換言之,哲學家的思想,即是對于“哲學問題”的形成、提出、回應、反駁、澄清、辯解、發展的整個過程,或所沉淀結晶的產物。所以,在哲學論文的探討中,“解決問題”意謂著在思想的層面,將這個思考的過程給交代清楚。與此同時,我們在進行提問時還必須考慮的層面包括:
(一)理論與現象是否有所關聯?
(二)理論本身的一致性如何?
(三)個別要點之論證效力如何?邏輯是否具有連貫性?
(四)理論與其他理論之關聯何在?沖突或此一問題本身演進的脈絡?
(五)有無他人已對此理論做過任何論述或批判?
(六)有無更佳的理論建構或組合?或新論述的可能性?
哲學典籍的閱讀無非是訓練“哲學思維”,亦即:尋找問題、提出問題、解決問題。進一步來說,哲學、或哲學思維,其實就是“哲學理解”。若要“出乎其外”(如:距離感、批判、及質疑),必須首先要先能“入乎其中”,故在談“哲學理解”之前,必須要想想對此主題所應該提的問題有哪些?事實上,哲學活動最困難之處即是在于“正確的理解”與“恰當的了解”。因而在進行哲學理解的過程中,若缺乏“理解”,根本就尚未進入“哲學思維”,故而錯誤扭曲的理解也難以成為“哲學思辨”。而大部分的時候、對大多數的人而言,其實是處在這種尚未進入或錯謬的認知狀態、誤解“哲學”。直到某個人、下了工夫閱讀思考、在某一時刻,進入對特定哲學思想的恰當理解,才可說“哲學活動”發生了。簡言之,哲學思維,在本質上即是一種“理解”的活動。
那么,何謂“哲學理解”?“哲學理解”指的是以理性思辨的方式,對于一個哲學思想或哲學體系其主旨、論理過程、論辯方式……適當掌握的情形。維根斯坦(L. Wittgenstein, 1889-1951)曾經說過:“哲學問題是出于對于‘語言及‘概念的誤解與誤用所產生的。”因此,對維根斯坦而言,哲學的任務在于澄清這些因為語言誤用所造成的誤解。但若是“說不清楚”則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因為問題或對象本身的復雜性或超越語言表述的界線,另一種則是由于思考者本身的未盡認真思考表述之責任。因此,維根斯坦強調,“到底是可以說的,就把它說清楚;而對于無法說的,就必須保持沉默。”[3]因此,哲學之目的無非就是將問題講清楚、說明白、并且符合邏輯,而非憑空杜撰之論述。
因而通過哲學的閱讀與理解,我們并非是去發現原來所不知道的事物,而是發現原來自己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與同一事物的不同面向。這即是說,透過研究不一定會探討未曾觸及的新世界與領域,而是在想當然爾之事物中發現新觀點、指出原有的偏見。因此,哲學閱讀并不只是對外在現象的了解,它其實反映了我們的先前理解。換言之,透過哲學的閱讀和理解讓我們深刻地反思我們原來觀看世界之視角,并且亦可能影響自我學習之轉變。
參考文獻
[1]章啟群:《圖文哲學101句》,北京:三聯書店,2011,頁碼176。
[2]劉馥創:(2006. 1),〈黑格爾的思辯哲學與分析哲學的發展〉,《政大哲學學報》,臺北:政治大學哲學系,第15期,頁碼98-97。
[3]維特根斯坦:《邏輯哲學論》,賀紹甲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頁碼:106。
作者簡介
杜霞,成都大學政治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