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愛與謀生

（河南大學，河南 開封 475000）

【摘要】：在大眾的心中，愛情是浪漫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強烈的依戀、親近、向往，以及無私并且無所不盡其心的情感。但殘酷的是，直至近代，由于女人的生存完全依靠婚姻的，所以愛情對于女性來說只是一個謀生的手段。白流蘇，一個不受男人支配、擺布，具有強悍的自救精神的特殊女性，她以自己的老練與智慧主宰著自己的命運，從她身上我們看到了舊時代的女性是如何在困境中\"抗爭\"命運，改變命運的。她的出現既是一種希望 ，也是那個時代女性改變自己弱勢地位的一個典范。本文以女性主義為出發點，深刻剖析《傾城之戀》中白流蘇的女性形象。

【關鍵詞】：白流蘇；謀愛與謀生；封建社會；強悍，聰穎；反抗命運卻服從命運

《傾城之戀》，書名像是一篇描繪“琴瑟在御，歲月靜好”的浪漫愛情故事，然而作者張愛玲卻是最擅長描寫悲劇，書中的故事是與題目截然不同的冷漠和現實。近代女人，沒有權利掌控自己的婚姻和人生，沒有經濟的獨立，只能夠做男人的附庸。在當時女性的眼中，結婚不過是為自己找一個長期的飯碗而已。在這樣的婚姻交易中，愛情是一樣奢侈品，而不是一件必需品。白流蘇就是一個典型的舊式婚姻中的悲劇，她早早的明白了婚姻的不可信，卻又只能依靠婚姻來求一條活路。她費盡心思謀求一段婚姻，最后卻只是因為命運，因為戰爭的爆發才使她僥幸把自己“嫁”了出去。愛情與利益，婚姻與生存，種種矛盾因素的交織，促成了白流蘇的悲劇形象，也同樣使得全文的悲劇色彩不言自喻。

（一）故事情節概述

白流蘇因不滿丈夫紈绔子弟的做派和婚后對她的毒打憤然與丈夫離婚，回到了自己的娘家白公館。其兄嫂將她離婚后獲得的財產騙得一干二凈之后想方設法要趕走她。封建時期中國推崇“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離婚這種事更是現有聽聞。娘家無法接受離過婚的白流蘇，但她自己沒有一個新的棲身之所。在白流蘇絕望之際，一個風流單身的富豪范柳原出現了。為解決生存問題，白流蘇決定以自己為賭注，遠赴香港謀求范柳原的愛情。這兩個人開始了一場情場上的斗智斗勇。戰役的最后，白流蘇無奈服輸，選擇妥協做了范柳原的情婦。在范柳原決定離開白流蘇，尋找新歡之際，日軍轟炸香港。生死攸關之時，白流蘇僥幸贏得了這段婚姻。

（二）白流蘇形象分析

1.白流蘇是一個典型的舊社會的貴族小姐。舊社會女性地位低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都沒有接受教育的權力，這意味著當時的女性沒有自己獨立生存的能力，沒有自己的經濟地位。白流蘇年少時被父母包辦嫁給了一個紈绔子弟，但她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種種壓力和痛苦之下，白流蘇選擇離開了之前的那段婚姻，回到白公館。然而，因為沒有獨立的經濟能力，白流蘇始終只能是寄人籬下，她離婚后獲得的財產被兄嫂揮霍一空，失去利用價值后兄嫂對她的欺辱更是不加掩飾，就連疼愛她的母親也是冷冷的——那個可以庇護他的母親也早已逝去了。長兄為父是中國傳統觀念之一，白流蘇深受封建觀念束縛，并沒有對兄嫂作出極端的反抗措施。此外，白流蘇從小受到的教育中，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女人的一生只能由男人來決定，這樣的思想早已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所以她并不是像一個新時代女性一樣，走上革命和反抗的道路，而是想用另一段婚姻來解決眼前的生存問題。“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到異性的愛，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這是白流蘇對于愛情的理解，同樣也是當時乃至現在的許多女性仍然堅信的一點。但就我看來，這一種自卑的觀念源于長期以來女性遭受的不平等對待。男權社會里女性的地位低下，只能曲意逢迎用討好男人來換取自己的自尊和權力。

2.強悍的女性形象。白流蘇有著不同于當時女人的果敢和決絕。白流蘇繼承了父親賭徒的血統，決定要用自己還殘存的青春，賭得一個男人的虛無縹緲的愛。換句話說，白流蘇是以謀愛來謀生。但是以生存為目的的愛情，必然不會是真心相付，在這個謀愛的過程中必定爾虞我詐，風波頻起。白流蘇作為一個舊社會大戶人家的小姐，她不愿委屈自己忍受包辦婚姻的苦果，在承受著無數的白眼和非議下，毅然決然離開了之前那段失敗的婚姻，不讓自己大好的青春白白葬送。同時，白流蘇敢于舍棄大多數女人視為生命的名聲，在走投無路之境下孤注一擲，用自己的名聲為代價謀求一份不可預知的愛情，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她自身的堅毅，目光長遠。

3.聰穎堅強，敢于冒險的投機者。白流蘇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傳統東方女人的矜持來吸引留洋回來的范柳原——范柳原看膩了西方女人的熱情奔放，反而對清湯寡水饒有興趣。所以，白流蘇看透了范柳原的喜好，她巧妙的運用東方女人特有的順從和保守，為她謀愛的事業增添了一份籌碼。同時，保守和矜持也是保護她自身清白最好的武器。《傾城之戀》中寫道：“柳原笑道：‘你知道嗎，你的特長是低頭?！魈K心里想著：‘你的最高理想是一個冰清玉潔而又富于挑戰性的女人。冰清玉潔，是對于其他人。挑逗，是對于你自己。如果我是一個徹底的好女人，你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我。’……”（1）白流蘇對范柳原想占便宜的想法實際上是心知肚明的，這也直接有力地證明了白流蘇的聰穎過人，洞悉世事。為了進一步取得愛情中的主動權，白流蘇主動迎合范柳原的欲望，將外表的不露聲色和內心的誘惑性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她很清楚，外表清純內心奔放的女人對于大部分男人都是致命的毒藥。然而棋逢對手，她的征服對象范柳原是浪蕩情場的高手，他早就看出來白流蘇想要依靠結婚來生存的心思。他渴求白流蘇的肉體但并不想用結婚把自己永遠的困住。白流蘇在一次次交鋒中越發失去了內心的底氣，“流蘇表面上雖然和他熱了些，心里卻怙惙著：他使她吃醋，無非是用的激將法，逼著她自動的投到他的懷里去。她早不同他好，晚不同他好，偏揀這個當口和他好了，白犧牲了她自己，他一定不承情，只道她中了他的計。她做夢也休想他娶她?！苊黠@的，他要她，可是他不愿意娶她。然而她家里窮雖窮，也還是個望族，大家都是場面上的人，他擔當不起這誘奸的罪名。因此他采取了那種光明正大的態度。她現在知道了，那完全是假撇清。他處處地方希圖脫卸責任。以后她若是被拋棄了，她絕對沒有誰可抱怨?！保?）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白流蘇心思縝密，洞悉局勢，可謂知己知彼。

4.反抗命運卻最終順從命運的幸運者。最初白流蘇并不甘心把自己的青春荒廢在一個紈绔子弟的身上，所以她忍受世人白眼毅然決然離婚回了娘家。這是她不順從命運的一點。之后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身段勾引范柳原，企圖以肉體換取后半生的衣食無憂，這是她對于命運的反抗?！啊瓏@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擺著的是事實，我就是不肯相信。流蘇，你不愛我?！?？’柳原冷冷的道：‘你不愛我，你有什么辦法，你做得了主么？’流蘇道：‘你若真愛我的話，你還顧得了這些？’柳原道：‘我不至于那么糊涂，我犯不著花了錢娶一個對我毫無感情的人來管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對于你那也不公平。噢，也許你不在乎。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3）范柳原一次次消耗白流蘇的耐心，生存所迫，她沒有辦法一直等待。

這時的白流蘇只能選擇順從命運，聽從范柳原的召喚回到香港，斷送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范柳原步步為營，早已斷了她的全部退路。她能回上海嗎？如今在范柳原的安排下名聲盡毀，沒人會相信他們二人是清白的。她能留在香港嗎？范柳原是不會娶她的。“……流蘇吃驚地朝他望望，驀地里悟到他這人多么惡毒。他有意的當著人做出親狎的神氣，使她沒法可證明他們沒有發生關系。她勢成騎虎，回不得家鄉，見不得爺娘，除了做他的情婦之外沒有第二條路。然而她如果遷就了他，不但前功盡棄，以后更是萬劫不復了。她偏不！就算她枉擔了虛名，他不過口頭上占了她一個便宜。歸根究底，他還是沒得到她。既然他沒有得到她，或許他有一天還會回到她這里來，帶了較優的議和條件。”這段文字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白流蘇的無奈：她的砝碼只有她的身體，再無他物，但是在愛情的博弈中身體是最廉價的砝碼。生存無望，后路全無，此時的白流蘇選擇站起來反抗，她頗有一種為達到目的破釜沉舟的凄涼。白流蘇反抗既定的命運，不愿回到過去受人冷眼的生活，她選擇賭這個男人是愛她的，于是她回到了上海。在上海的時日里她遭受更多精神上的折磨，范柳原業已將她的名聲盡毀，社會的輿論使她如坐針氈，沒有辦法繼續正常的生活下去。從這個角度看來，白流蘇基本上是已經失敗了。就在這時，范柳原用一紙電文召回了她，不得已她只能屈辱地放下她高貴的身段，繳械投降做了他的情婦，這就是她對自身命運的妥協。在這段感情中，白流蘇始終站在劣勢的地位，她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罕有做出符合自己本意的決定。造化弄人，她無數次的反抗命運，卻最終被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所謂的傾城之戀。“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誰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成千上萬的人痛苦著，跟著是驚天動地的大改革……流蘇并不覺得她在歷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點。她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來，將蚊香盤踢到桌子底下去。傳奇里的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4）文章的結尾是一場浩劫成就了她的婚姻，換句話說，是命運成就了白流蘇。白流蘇不愿相信命運，最終卻也是命運成全了她。這也是當時時代的總體趨勢，女性作為社會中的底層，很大程度上來說是無法掌控自己生活的，所以只有依靠命運來成全自己。

（三）結論

當我們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分析《傾城之戀》中的女主角白流蘇，我們發現她不再是一個印象中虛情假意，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愛情投機者。事實上，白流蘇堅毅勇敢，蒲草韌如絲，她有一種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倔勁。同時，她也是一個不甘自身命運，積極自救的舊時代女性典范。處在當時的環境背景中，白流蘇雖然受到許多封建傳統思想的束縛，并沒有徹底與封建社會劃分界線，投身于革命和改革的道路，但是，不可否認，白流蘇作為一個不同于傳統觀念中委曲求全，賢良淑德的女性形象，她敢于站起來反抗自身命運，為自己的生存運籌帷幄，這一點是值得我們肯定的。

參考文獻：

[1]張愛玲?！秲A城之戀》。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295

[2]張愛玲。《傾城之戀》。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300

[3]張愛玲。《傾城之戀》。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290

[4]張愛玲?！秲A城之戀》。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