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鬼神思想探析

（聊城大學文學院，山東 聊城 252000）

【摘要】：作為戰國時期影響較大的思想流派，墨家大力宣揚“明鬼”思想，這是區別于同時期其他諸子的一大特色。但通觀《墨子》一書可以看出，墨子其實并不相信鬼神。他之所以大力宣揚鬼神理論，其實是出于社會治理的需要。

【關鍵詞】：鬼神；矛盾；社會根源

【Abstract】： A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schools of thought in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Mohist School advocated the idea of \"ghost\"， which is different from other scholars in the same period. However， through the book of ， it can be seen that Mo-tse does not believe in ghosts. He advocated the theory of ghosts， in fact， is the need for social governance.

【Keyword】： ghost， contradiction， social origin

夏商是華夏文明早期，鬼神思想較為濃厚的一個時期，但自西周以降，民本思想逐漸占據上風。特別是春秋戰國時期，王權衰落，禮崩樂壞，社會秩序的混亂也帶來了人們思想的解放，天命鬼神思想愈加衰落，如莊子所說“六合之外，存而不論。”[1]作為戰國時期影響較大的思想流派 ，墨家卻逆時代潮流，大力宣揚“明鬼”思想，對罕言鬼神的儒家做出大力的批判。這顯然與時代的要求格格不入，墨子為什么會形成這種思想？這一思想又是否真的為墨子所認同？探析這些問題，對深入把握墨子的思想脈搏具有積極的意義。

1、墨子的鬼神思想

同儒家回避談論鬼神的態度截然相反，墨子旗幟鮮明地宣揚天命鬼神思想。在《墨子》一書中，墨子不厭其煩地強調強調鬼神賞善罰惡的、洞察幽明的能力，強調鬼神在國家治理中的作用，苦口婆心勸說人們要信奉鬼神。“凡言凡動，利于天、鬼、百姓者為之；凡言凡動，害于天、鬼、百姓者舍之。”[2]類似這樣的文字在《墨子》一書中比比皆是。經過統計，《墨子》一書中，“鬼神”二字出現了102次，“鬼”字出現了188次，其頻率之高，在諸子書中罕見。墨家的鬼神思想在《墨子.明鬼》篇中有集中的體現。

在《明鬼》中，墨子首先表述天下紛擾動亂的現狀，并開門見山地表明了自己的觀點，即“今若使天下之人，偕若信鬼神之能賞賢而罰暴也，則夫天下豈亂哉？”墨子列舉杜伯、鄭穆公、莊子儀、垢觀辜、王里國與中里徼這五個事例，來證明鬼神為人耳目之所聞見的事實，從而說明“鬼神何謂無乎”的觀點。至此意猶未盡，墨子又列舉《夏書》、《商書》、《周書》中的事例，來證明三代圣王都信奉鬼神，從而實現天下大治，以此來增強自己論點的說服力。經過推論，在文章最后，得出結論“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實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若鬼神之有也，將不可不尊明也，圣王之道也。”

2、墨子鬼神思想的矛盾

墨子對于鬼神的宣揚可謂是苦口婆心，但墨子是不是真的相信鬼神存在，我認為這一點是值得懷疑的，因為《墨子》一書中所體現出來的鬼神思想，有明顯的自相矛盾之處。《明鬼.明鬼》篇最后，有這么一段話：

今潔為酒醴粢盛，以敬慎祭祀，若使鬼神請有，是得其父母姒兄而飲食之也，豈非厚利哉！若使鬼神請亡，是乃費其所為酒醴粢盛之財耳；自夫費之，非特注之污壑而棄之也，內者宗族，外者鄉里，皆得如具飲食之；雖使鬼神請亡，此猶可以合歡聚眾，取親于鄉里。

通過這一段文字，我們大概可以看出墨子對鬼神的態度了。墨子假設了兩種情況：“鬼神請有”和“鬼神請亡”，可見他關于鬼神存在的信念其實并不堅定，甚至可以說是持有懷疑的態度。如果我們堅信上帝鬼神的存在，肯定不會說他們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如果存在這種模棱兩可的思想沖突，肯定不會堅定不移地相信鬼神。所以說墨子的這種言論揭示了他對于鬼神的真實態度，即他并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墨子的這種思想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得到證實，《墨子.貴義》載，墨子要北上到齊國去，占卦的告訴他當日是上帝在北方殺黑龍的日子，而墨子膚色較黑，所以不能北上。墨子沒有聽從占卦的建議。行至緇水的時候，因為沒能渡水，墨子就返回了。又遇到占卦者的時候墨子受到他的譏誚，所以就有了墨子對占卦者理論的批判，說：如果按照他的理論，膚色黑的不能北上，那為什么膚色白的也沒能渡水成功呢？“且帝以甲乙殺青龍于東方，以丙丁殺赤龍于南方，以庚辛殺白龍于西方，以壬癸殺黑龍于北方，若用子之言，則是禁天下之行者也。是圍心而虛天下也，子之言不可用也。”“子之言不可用”，恰好說明墨子對這種理論從內心來講是不認同的，天帝鬼神的行為并不能阻礙人的行為舉止。所以說墨子并不是真的認同鬼神的存在。

3、墨子鬼神思想產生的根源

從內心來講，墨子并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但他又為什么又要極力鼓吹鬼神呢？墨子時代，正值劇烈的社會轉型時期，社會秩序處于前所未有的困頓之中。周王室衰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社會動蕩，戰爭四起，傳統倫理道德和價值觀嚴重敗壞，原本靠禮制維系的社會秩序岌岌可危，社會“失范”、“失治”的客觀現實迫切要求有效的治世方案。當此之時，諸子百家智謀朋興，各自提出治世的方案，儒家希望通過恢復“禮”來穩定社會秩序，法家希望通過“法”來治理社會。

墨家的政治思想不同于以上兩種。墨子認為， 要治理天下之亂， 首先要了解導致亂局的根源， “圣人以治天下為事者也， 不可不察亂之所自起”。 （《兼愛上》） 在墨子看來， 當時社會的混亂無序是上天鬼神權威遭到破壞致使信仰缺失， 社會缺乏有效的行為約束引起的，“皆以疑惑鬼神之有與無之別，不明乎鬼神之能賞賢而罰暴也。”所以世人，尤其是一些貴族便無所畏懼，僭越屠戮無所不為。因此，墨子提出“天志”、“明鬼”的治世之策， 旨在重塑上帝鬼神的賞罰功能。墨子認為， 只有相信天鬼力量， 才能勸善抑惡，使官吏清廉，制止社會混亂， 從而達到穩定和治理社會的目的。

雖然初衷也是希望實現天下大治，但墨家立論基礎薄弱，推理太過牽強。社會鬼神思想的單薄正是因為人們認識到了天命鬼神的虛偽，鬼神并不能對人們的所作所為做出公平的判決，所以才會被拋棄。墨子認為“法”并不可信，因為它會隨著統治者的意志而變化，不能保證公平[3]，但虛妄的鬼神又怎能會保證公平呢？鬼神之論雖然是出于治理動蕩社會現實而做出的選擇，只不過這種思想同春秋戰國社會理想主義思潮發展趨勢相違背，同新興的封建統治階層的政治訴求想齟齬，這種連自己都不能說服的理論又怎么去說服統治者呢？所以墨家寄希望于信奉鬼神來實現社會治理的政治訴求，其實際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參考文獻：

[1]楊柳橋.莊子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33.

[2]吳毓江.墨子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6：671.

[3]雷蕾.墨子“鬼神”觀新論[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3）：5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