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天津 300387)
【摘要】:《辛公平上仙》作為一篇傳奇小說,與以“宮廷政變”主題的史料有著諸多相似之處。本文以這一小說與“神龍政變”相關文本,從敘事方法的對比來分析兩者的相關性。
【關鍵詞】:辛公平上仙;神龍政變;敘事
神龍政變,又稱五王政變,是神龍元年正月二十二日癸卯(705年2月20日),鳳閣侍郎張柬之、鸞臺侍郎崔玄暐、右羽林將軍桓彥范、左羽林將軍敬暉、司刑少卿袁恕己等,為擁立李顯為皇帝,逼迫武則天退位,復辟唐朝的宮廷政變。政變中武則天并沒有被行刺,作為政變中喪生人物,武則天的男寵——麟臺監張易之、司仆卿張昌宗,被禁軍誅殺。關于“神龍政變”的記載主要集中在《唐中宗李顯本紀》、《舊唐書·列傳第四十一》、《資治通鑒》卷二O七《唐紀》。《舊唐書·列傳第四十一》是桓彥范、敬暉、崔玄暐、張柬之、袁恕己五個人的合傳。五個部分當中詳略有別的陳述了相關傳記主人在神龍政變當中作用以及他們在此之后受到的封賞。《敬暉傳》“神龍元年,轉右羽林將軍。以誅張易之、昌宗功,加金紫光祿大夫,擢拜侍中,賜爵平陽郡公,食實封五百戶。尋進封齊國公”[1],只提出了政變時間,以及之后的封賞。《袁恕己傳》記錄了傳主在政變中的作用“敬暉等將誅張易之兄弟,恕己預其謀議,又從相王統率南衙兵仗,以備非常。”[2]以及政變成功的封賞。《張柬之傳》更簡單的以“柬之首謀其事”,《崔玄暐傳》以“預誅張易之功”幾個字提及政變。《桓彥范傳》是《舊唐書》所有章節中對神龍政變描述最為詳細具體的。本文將以該部分作為主要的敘述文本,與“辛公平”的敘述觀點、方式、結構等方面進行對比分析。
一.敘述觀點和敘述方式的比較
敘述視點( Point of View) 關注“說故事”的問題,也就是說,清楚一個敘事文本的敘事視角,是建構和了解一個敘事文本的基點。不論喬納森·卡勒( Jonathan D.Culler) 所認為的: “‘視角’這種用法把兩個截然不同的問題混淆了: 誰在講話? 和所表述的是誰的看法?”[3]是否正確,明確當讀者在某一敘述視角的引導下,會在接受文本的過程當中逐漸梳理出理解文章的脈絡,了解敘述人講述故事的角度和方式,才能夠徹底地了解敘述里的人物、行動、情景和事件這種主張更加重要。從敘述觀點來看,《辛公平上仙》一文采取了旁知的敘述觀點。比起限制觀點當中較為常見的第三人稱觀點,在該文章中很難從一而終的找到第三人稱的敘述者,反而是像攝影機跟隨著辛公平一路車馬勞頓從泗州下邳縣到達長安,再從旁拍攝了“上仙”的全過程。在全文“上仙之前,遭遇王臻”“上仙之中,從旁參與”“上仙之后,如愿升官”這三部分當中,都十分細致明確的體現了旁知觀點的貫徹。
《舊唐書·桓彥范傳》十分傳統地運用了史家慣用的全知觀點。“全知敘述視點”的敘述者以第三人稱出現,具有上帝視角,全知全能,了解文本人物的內心活動,可以介入到作品中對事件和人物進行分析評論。《桓彥范傳》以全知的敘述為依托,展現事件發生的前因后果。全知敘述觀點根據敘述者的不同態度和敘述方式,分為“評論式”( editorial) 敘述視點和“客觀式”( impartal) 敘述視點。作為《舊唐書·列傳第四十一》敘述者的作者以及編訂者等人對故事中的事件、人物采取中立態度,不做任何評價,采取了隱藏好惡的客觀式敘述觀點。當中,對于神龍政變的敘述,大致也可以分成三個階段,政變之前的背景——對張易之兄弟“不臣”的鋪墊,第二階段是政變的經過,主要寫了政變幾方勢力的情況和殺害張氏兄弟的事實,第三階段陳述了武則天退位,皇太子繼位以及后續對于政變成功的封賞。其中并沒有“太史公曰”類型的具體評論,從中也看不出明確的褒貶傾向。
對于閱讀文本的接受者,全知視角敘述者處于權威地位,使接受者處于一種等待被告知的狀態,事情的幾乎所有重要細節都會隨著閱讀進行而一一知曉。而限制觀點和旁知觀點則更能制造一種臨場感,讓讀者身臨其境,閱讀感覺十分真實。志怪小說選取了這種讓人感同身受如同大夢一場的“參與感”,而史傳文學要求盡量客觀全面地再現歷史,不可能通篇以人物所見所聞為主。為了節省篇幅,梳理脈絡,史家偏向運用概述,即全知觀點進行敘事。盡管《辛公平上仙》與《舊唐書·桓彥范傳》對于情節的敘述,采取了不同的敘述觀點,兩者都用更適合各自問題的方式記敘了兩次政變的內容。雖然角度不同,但這是文體特色決定的,兩者都恰當流暢的展現出兩段驚心動魄的行刺過程,各具特色。
在敘述方式的選取上,兩篇文章不約而同的采取了同樣的語態和時序。語態方面,兩篇文章都是采取“展示”的方式,依次交代背景,兩次事件本身,和事件過后的影響。時序方面,也可以看做選取了相同的“順序”方式。記錄“神龍政變”的傳記《舊唐書·列傳第四十一》和《資治通鑒》卷二O七《唐紀》的“神龍元年條”,雖然是幾人合傳的形式,或者只選取部分內容,但單純就相對詳細描述政變細節的《桓彥范傳》,兩者也都采取了先交代背景,再敘述情節,最后追加封賞的解構。《辛公平上仙》則采取和神龍政變一樣的順序加評論或者順序加補敘的方式來安排全文。
二.敘述結構的比較
從語言結構來分析這兩篇文章,尤其從情節結構來看,則能看到更多相似之處。為了更加清晰的將兩者的相互映照,采用圖表作如上對比:
圖表以文本時間順序,記錄了兩次政變在情節方面的相似之處,情節主線,和幾乎所有重要情節,都在一一印證。不管是兩次政變的記錄恰好十分明顯的能夠分為前中后三個部分,事實在準備活動、政變進行、和之后論功封賞的三大部分內部,陳兵、設計、發動還是加官進爵以及最終達成的目的,都完全對應。如果說作者李諒完全沒有考慮或者參照史傳文學進行寫作,完全沒有影射某段隱秘經歷的想法實在是不太可能。
由于“上仙”的特殊性,以及與“神龍政變”的相關性,在意義結構上面也有著相似的意涵。上仙的故事情節完全就是按照古代宮廷政變的記錄范本來寫作的,假設我們把我國的描述宮廷政變的史料記載看做是一種特殊類型的小說,那么《辛公平上仙》完全可以被歸入這類小說,因為它的故事情節、敘事結構、人物設計都符合這種特殊類型小說的范式。而且若是拋開真實性,純粹以賞析小說的角度來看,《辛公平上仙》的意圖十分明確,就是推翻現任統治者進行篡位,直接手段是殺害皇帝。它甚至是“政變史料小說”中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其環環相扣的情節、陰森可怖的氛圍、強烈的電影畫面感、血腥冷酷卻又點到即止的動作描寫,都讓讀者仿佛身臨其境地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宮廷政變。“神龍政變”相關文本的意義結構當中的意圖,也十分明確,就是記錄政變過程以及之后的形象。兩者唯一的不同在于“上仙”中喪生的最高統治者本人,而“神龍政變”當中作為最高統治者的武則天皇帝并沒有喪生,而是以妥協退位,還政于唐朝的方式淡出政治舞臺。填補這個血腥被殺結局的角色是張易之兄弟——“梟首于天津橋南”、“臠割其肉”。對于張易之兄弟慘死這種結局,學者們的觀點大多都是相近的,認為張易之兄弟作為男寵雖然行事專橫引起不滿,但不至于把持朝政或者密謀造反。綜上結合《舊唐書》關于神龍政變的描述,以上從敘述觀點、敘述方式、敘述結構等更為細致的幾個方面來分析,得出“辛公平上仙”與“神龍政變”有著顯而易見的相似性這一現象,可以初步認為從敘事的角度來看,《辛公平上仙》所“志”的恐怕不是怪,而是史。
[1]劉昫等:舊唐書·列傳第四十一[M],中華書局, 第1版 ,1975年5月
[2]劉昫等:舊唐書·列傳第四十一[M],中華書局, 第1版 ,1975年5月
[3]喬納森·卡勒: 當代學術入門: 文學理論[M],牛津大學出版社、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8 年版,第 92 頁
[4]李復言:續玄怪錄[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08月
[5]劉昫等:舊唐書·列傳第四十一[M],中華書局, 第1版 ,1975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