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智化寺京音樂的變遷看中國傳統音樂的傳承與發展

（河南大學 藝術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

【摘要】：智化寺京音樂來源于明代宮廷禮儀音樂， 至今已經傳承 500 多年， 與西安城隍廟鼓樂、河南開封大相國寺音樂、五臺山青黃寺音樂及福建南音， 同屬我國現存最古老的音樂，享有“音樂活化石”的美譽，2005 年成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智化寺京音樂是我國現有古樂中惟一按代傳襲的樂種， 歷經 27 代， 依舊保持著原始的風貌。這一古樂的歷史發展及傳承狀況給今人帶來眾多啟示與思考。

【關鍵詞】： 智化寺；智化寺京音樂；傳承；發展

一、北京智化寺京的興衰

座落于北京古城東南角的佛教寺院智化寺，建于明代英宗正統九年（1444），是皇宮弄權太監王振所建的一座家廟。建立之初，幾近奢靡，香火不斷。但在明正統十四年（公元1449年）發生了“土木之變”，隨著王振被殺、英宗被俘，寺廟也徹底失去了庇佑，寺運逐漸衰敗下去。乾隆七年（公元1742年）協理山西道、山東道監察御史沈廷芳得知智化寺的來歷后，向皇帝奏請毀掉寺內所有與王振相關的碑文、畫像等，智化寺至此徹底衰敗，寺內僅留藝僧看守大殿。直至上個世紀的50年代，楊蔭瀏、潘懷素、查阜西等專家相繼來到智化寺，對京音樂進行采訪、錄音、研究，一時掀起京音樂沉寂長久以來的一次高潮，智化寺內的情況才得以好轉。

智化寺不僅以其建筑和藏經在北京佛學界著稱，它所保留下來的古老樂譜、樂器、樂曲，特別是一直持續到 20 世紀 50 年代的京音樂，在中國佛學界、音樂界更具有其珍貴的文獻價值。

二、智化寺京音樂

中國佛教京音樂是指傳承于北京東城智化寺、成壽寺、水月庵、天仙庵、廣濟庵及南城關帝廟、天龍寺等 20余座寺院中的佛事音樂。中國佛教京音樂以智化寺為中心。

智化寺京音樂是我國現有古樂中惟一按代傳襲的樂種， 至今保存完好。采用有明確紀年的工尺譜，其最早的工尺譜本是康熙三十三年，由 15 代藝僧永乾抄錄完成 ， 即《音樂腔譜》此譜為清代僧人抄寫， 但留有唐宋音樂字譜的痕跡。其中曲牌來源不一， 有與唐代教坊曲同名的《望江南》、《千秋歲》等， 也有與元曲相似的《山荊子》、《點絳唇》等。20世紀50 年代之初，著名音樂學家楊蔭瀏先生拿著譜本和寺院里 25、26代藝僧所吹奏的音樂做比較后， 發現與幾百年前的音樂相比，保持得非常完整，沒有一點私自加進去的演變。由此學術界推證 ， 智化寺560 年的音樂沒有任何演變。

為何會保存如此之好呢？ 智化寺的世代藝僧們一直按照十分嚴格的“ 口傳心授 ”方 式代代相傳。據說，為了保持音樂傳統，智化寺招收和訓練門徒，有著嚴格的規律，只收 12 歲以下的小孩子，學徒入寺以后，必須經過整整 7 年嚴格的音樂訓練。雖具有很強的保守性， 但在實際演奏中，正如許多民間器樂曲一樣，智化寺京音樂在保持原來曲譜的大概輪廓的基礎上，可根據演奏者的情感變化而自由加花，進行自由發展、創作。這恰恰可以說明智化寺京音樂何以至今沒有因保守而未絕滅。

清末民國初，智化寺音樂逐漸流失，至解放時，寺內已基本沒有僧人。1949 年后的藝僧是第25、26代。至今是27代，但已經不是僧人了，只是傳人。智化寺也變成了“北京市文博交流館 ”，由國家撥款對京音樂進行了發掘整理和保護傳承。21 世紀之初，老一輩的藝僧中只有還俗的藝僧張本興老人健在，被人稱為“活化石”。

三、智化寺京音樂的樂器述略

智化寺京音樂由三個部分組成：禪門、音樂門、法器。所用樂器相應也有所區分。

“禪門”：專指念誦佛經時的人聲歌唱。智化寺用于誦經時的樂器有木魚、引罄、鐺、小鈸、懺鐘、大罄、鈴、杵、花米碟、凈水瓶、佛尺等，但現在寺內已基本沒有誦經儀式，只能看到用于誦經的懺鐘。

“音樂門”：樂門專指笙管樂器和打擊樂器的演奏，所用樂器主要有笙、管、笛、云鑼等。

“笙”：智化寺京音樂中所用的笙是十七簧笙，為北宋舊制。據宋代陳旸《樂書》（1099年）卷150“義笙管”條說：“圣朝大樂所傳之笙，并十七簧。舊外設二管，不定制，謂之‘義管’，每變均易調，則更用之。”從智化寺現存的笙樂器來看，并沒有看到十七簧笙加入兩個義管。在樂器的十七笙苗中，其中有幾根笙苗是沒有簧片且不被使用的，實際上并非十七簧笙。而現存于智化寺的笙卻有十七簧“滿簧笙”。隨著時代的發展和樂曲的需要，智化寺京音樂中所用的笙也發生了形制變化。開始出現了十七管十五孔十四簧笙、十七管十四簧笙、十七管十四簧的加擴音筒的笙，另外，也出現了加鍵笙。21世紀初，開始出現了附加擴音筒的笙和加鍵笙，笙的音量逐漸增大，同時加鍵笙也可以奏出低音，笙斗部分開始出現注水口（笙冬天涼，有了注水口，就可以對笙斗進行加溫，從而保證笙的發音準確）。

由此可以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笙的形制也在不斷發生著改變，笙嘴越來越長、越來越彎，笙斗由木質變為銅質，再到鍍鉻的銅斗。笙斗底部也歷經從無孔到有孔，再到無孔的形制變化，同時吹嘴底部也加入了注水口。由于笙簧的變化，原來十七管全簧笙可以吹出的樂音，現在的十四簧已然不能吹響。可喜的是，智化寺第27代傳人胡慶學已經在嘗試將文革時期所用的笙進行調整，試圖恢復以前所用的十七簧全簧笙，以便能夠更豐富的表現樂曲的需要。

四、時代下的傳承與發展

從智化寺京音樂使用的樂器可以發現，樂器不同程度地經歷了從傳統到改良，再回歸傳統的一個過程。在第四屆智化寺音樂節上，智化寺京音樂改變了近年來一直沿用的F調演奏法，轉而改為E調演奏法演奏，據推測這可能是京音樂最早使用的演奏法。最終，智化寺京音樂從演奏樂器到所使用的調式都實現了從傳統到改良，再回歸傳統上的一個過程。

智化寺京音樂由于社會歷史的發展，寺院隸屬關系的變遷，而使之失去了原有依附于佛事儀軌演奏的生存條件，社會功能的巨變，迫使它的文化轉型。但從另一方面來講，在京音樂變遷的歷史過程中，在社會各方的影響下，除僧人外，更多的學者和演奏家等參與進來，改變了它的演奏風格與藝術品味，促使其在樂隊組成人員、曲目演奏形式、演奏場合等方面都發生了不少變化。1986年以后北京智化寺京音樂的演奏，除參與某些寺院的重要佛教節日和儀式的演奏活動外，基本上不再從事經常性的佛教法事活動，演出的社會功能出現了多元化的現象，標志著其逐漸完成了藝術上的轉換，以適應歷史發展對其生存的要求。智化寺京音樂目前基本上脫離了佛教法事的局限，在更大的社會舞臺上展現了自身的藝術魅力與個性。

置身于安靜，甚至冷清的智化寺，可以看到銀河 SOHO 的地標性建筑，充滿了設計感與現代感 SOHO 中國與智化寺的古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來人往、沸沸揚揚與胡同內的蕭條所形成的強烈反差，讓人充分感受到了現代對于傳統的強烈沖擊。在智化寺京音樂的傳承過程中，有人走，有人留；在面對走向落寞的傳統時，有人堅守，有人不屑一顧……所有的這些無疑都值得我們深思。

中國傳統音樂承載和體現的是中國數千年來積累的傳統文化，厚重而珍貴，傳統是根，只有根扎得越深，枝葉才會越繁茂。

參考文獻：

[1]袁靜芳：近 50 年來北京智化寺京音樂的歷史變遷 《藝術評論》 2012年第03期

[2]袁靜芳：中國佛教京音樂中堂曲研究 《中國音樂學》 1993年第01期

[3] 張振濤：《笙管音位的樂律學研究》 2002年

[4] 楊蔭瀏：《智化寺京音樂》 1953年 中央音樂學院古代音樂研究室采訪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