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學藝術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0)
【摘要】:“休閑”自古以來都是一個很誘人的字眼。它不僅是平凡人在沉重的勞動中所渴望的精神放松,也是很多中國文人所追求的理想的生活狀態。它在審美領域則表現為一種休閑審美觀,即以自然休閑的方式來進行審美觀照。其中蘇軾在其“超然物外”的人生境界中,繼承了儒家自然化精神,并受到莊子、陶淵明和白居易等人對閑適追求的影響。最終形成了一套屬于自己的休閑審美觀。
【關鍵詞】:超然物外;蘇軾;閑適
林云堂先生把中國人的哲學稱之為“閑適哲學”,[1]并且他認為偉大的文化,正是由豐富多彩的閑暇所創造的。而縱觀中國古代,士大夫之閑有著非常深刻的歷史文化意義。蘇軾在“超然物外”的人生境界中,繼承了儒家自然化精神,并受到莊子、陶淵明和白居易等人對閑適追求的影響,以一種休閑的心態成就了他的審美人生。這使得他雖一生歷盡坎坷,卻仍然積極追求美好生活,并且留下了許多不朽的著作。
一、超然思想的初步形成與正式提出
蘇東坡的一生注定是一副精彩絕倫的畫卷,他的一生也歷經艱難,遭受到很多困苦與打擊。在仕途中,蘇軾滿懷一腔熱血,反對新法的實施,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但他卻因為正直敢言而遭迫害入獄、貶官放、甚至是遭受被毀作品的厄運。尤其是到后半生,被貶黃州、惠州、儋州,其生活的窮困潦倒難以想象。
蘇軾的超然思想,從他出生開始,到青少年的成長,再到密州時期的正式提出,最終成為貫穿其一生的思想境界。蘇軾超然思想的正式提出正是在密州任上。初到密州,蘇軾還是稍有不適的。從“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到天災不斷,生活疾苦的小山村。雖說生之豁達,但是在閑暇時光,身處于密州的艱苦條件,難免會想起之前在杭州的好日子。與此同時,蘇軾重讀《莊子》,再次被莊子那種超世脫俗的境界所打動,很快從生活的苦悶中得以解脫。
蘇軾曾在《后杞菊賦并敘》中寫到:“而齋廚索然,不堪其憂。日與通守劉君廷式,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捫腹而笑。”一方知州尚且如此,每日不得不以采杞菊為食,更何況是普通的百姓了。這種艱苦的壞境,想必很多人都會難以忍受,可是蘇軾卻能夠捫腹而笑。蘇軾來密州的第二年,修復了當地的一座破舊不堪的樓臺。弟弟蘇轍將此樓臺取名為超然臺。哥哥親自題寫“超然臺”,之后又寫出流傳千古的《超然臺記》,以解釋自己對“超然”二字的理解。這也是蘇軾第一次正式提出“超然物外”的思想。
二、超然境界之無往而不樂
《超然臺記》文章的開頭寫道:“凡物皆有可觀,茍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蘇軾認為,任何事物都有可觀賞的地方。人生在世,一切的不如意,一切的艱苦都是個人的感受,在蘇軾看來,這些都是可以使自我快樂的地方整篇文章以“樂”開頭,表達出自己知足常樂,超然豁達的休閑審美境界。
蘇軾“超然物外”的第一個層次便是無往而不樂,一切的環境,一切的境遇在蘇軾看來都是有樂可尋的。“彼游與物之內,而不游于物之外。”這些人在事物之中而不能自由的馳騁于事物之外,這就是經常感覺不到幸福的原因。約瑟夫·皮珀曾經說:“所謂閑暇,并不是懶惰,而是人類精神的自由和解放,人們得以沉思默想并和外在世界和睦相處,心靈因而獲得力量和滋養”。[2]蘇軾追求的正是這種精神上面的自由和解放,以休閑審美的方式,來面對“旦夕禍福”,來體會“陰晴圓缺”。
首先,蘇軾特別強調的是“游”,蘇軾的游不僅僅是游于事物的表面,也不停留在感官層面。而是更深層次的東西,即精神層面的暢游。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在這個極其偏僻蕭條的小鎮,蘇軾開始了一種遠離朝廷的生活。但是蘇軾沒有被生活的疾苦所打到。被貶途中更是吟出“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辭相送到黃州”的豁達詩句。再如他的《初到黃州》中近顯生活得情趣“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似乎在這種自我陶醉中,暫時忘卻了“烏臺詩案”給他帶來的心里的創傷。暢游在自己的世界中,游景游情,休閑自如,正所謂“無往而不樂”。
其次,蘇軾不僅是心態樂觀,更是追求一種閑適。從休閑學的角度來看,適乃休閑之工夫。適作為一種自我滿足之意,從生理的層次言,是解放了身體,而獲致身閑;從心理的層次而言,是精神上的自得,此乃心閑。[3]而蘇軾正是將自己的身體從多重壓力之中解放了出來,將自己的精神放縱與大自然之中,由此追求閑適的境界。而這一時期的精神狀態,在他的書信中也有所表現。“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客至,多辭以不在,往來書疏如山,不復答也。此味甚佳,生來無此適。”這在常人看來是悲慘凄苦的被貶,可在蘇軾眼中儼然就是度假。這不得不說他的超然思想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三、超然境界之即世所樂而超然
蘇軾追求的是“無往而不樂”的生活,是在任何艱難困苦面前都能樂觀豁達的積極面對人生。他在《超然臺記》中也指出,“方是時,子弟子由,適在濟南,聞而賦之,且名其臺曰:‘超然’,以見余之無所往而不樂者,蓋游于物之外也”。可見蘇軾主張的是以一種游于物外的方式到“超然”的審美境界。那么蘇軾所說的這種“游與物外”是不是就是完全的規避世俗,達到莊子所逍遙游里所說的“無待”而游于世?顯然并不是這樣的。
這里就說到了蘇軾超然境界的第二次層次,即世所樂而超然。他所追求的這種樂,并不是完全的避世避物,他所講的這種“游與物外”也不是在完全不食人間煙火的“在物之外”。而是“即世所樂而超然”,蘇軾一直講此視為休閑的最高境界。李澤厚說,蘇軾“一生并未退隱,卻比前人任何口頭上或事實上的‘退隱’‘歸田’‘循世’要更深刻更沉重”。[4]
首先,蘇軾不逃避現實生活,在現實中享受休閑之美。蘇軾一生為官四十余載,他既不辭官也不歸隱,而是執著又超越的生活著。蘇軾非常崇尚陶淵明,并且二人在很多方面也有相似之處。陶淵明的休閑大都是在隱居的時候得到的。無論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詞,還是辭官之初所作的《歸去來兮辭》中對田園生活的反映,都顯示出其平淡快樂的心境。然而陶淵明的局限就在于過于“避世”。在蘇軾看來,人還是不能完全脫離物質的支持,而他本人最終也是在“有待”中追求休閑生活的。
其次,蘇軾將體力勞動賦予審美化感受,在勞動中體味休閑之道。被貶黃州時,迫于生計蘇軾不得不親身參加艱苦的農業勞動。他在《東坡八首》中對自己的勞動情況進行了很多描述。但是蘇軾并不等同于一般意義上的農民,他所寫的詩歌里面大多是愉悅之情而無滄桑哀怨之感。例如,“昨夜南山云,鬧到一犁外。泫然尋故讀,知我理荒蕓。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獨在。雷芽何時動,春鳩行可膾”。
蘇軾的一生雖然經歷了輝煌,但是也遭受了很大的磨難。在他歷盡坎坷的一生中,展示出了獨特的人格魅力。從“無往而不樂”,到“即世所樂而超然”,這種超然思想,將蘇軾的休閑審美觀體現的淋漓盡致。蘇軾在追求閑適與超越的過程中,也滲透著休閑審美的文化意蘊。
注釋:
[1]林語堂:《生活的藝術》,趙裔漢譯,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頁.
[2][德] 約瑟夫·皮珀:《閑暇文化的基礎》,劉森堯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 年版,第5頁.
[3]陸慶祥:《蘇軾休閑審美思想研究》,浙江大學博士論文,美學專業,2010年.
[4]李澤厚:《美的歷程》,文物出版社,1981年,第162頁.
參考文獻:
[1] 蘇軾:《蘇軾詩集》,孔凡禮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 年.
[2] 林語堂:《蘇東坡傳》,張振玉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0 年.
[3] 冷成金:《蘇軾的哲學觀與文藝觀》(修訂本),北京:學苑出版社,2004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