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西巴東縣土家族喪葬習俗概述

（中南民族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摘要】：湖北省恩施州是我國少數民族聚集地，以土家族為主，土家族主要發源于鄂西清江流域，尤以巴東縣最為突出。喪葬禮儀是土家族最具特色的習俗，土家族崇拜土地，信奉“生憑土養，死憑土葬”，故以土葬為主。本文主要討論巴東縣土家族喪葬習俗。

【關鍵詞】：土家族；喜喪；打喪鼓

一、前言

土家族喪葬分為兩種類型，即紅喪（也稱喜喪）和白喪（也稱兇喪）。[1]紅喪指的是土家人活到一定的歲數自然死亡，即正常死亡，土家人稱這類人“走的順頭路”，亡者的靈柩（土家人叫“方子”）必須放在土家人家里的堂屋即正廳內，并請專人來“打喪鼓”，為期三天；白喪即非正常死亡，死于意外事故，土家人認為這類亡者身上帶兇，亡者的“方子”不能進屋，否則會把兇氣留在屋里影響后代，一般會將“方子”放在屋旁臨時搭建的棚子里，并于隔天下葬，不辦喪禮。在巴東縣境內的土家族對這兩種類型的喪事分的極為清楚，有些地方白喪也辦喪禮，但該地區從未辦過。下文對巴東縣境內的喪葬習俗的介紹以喜喪喪儀為主。

二、土家族喪葬習俗具體內容

（一）“把信”與“看信”

“把信”，又稱報信，家里人去世后，亡者的孩子親自到親朋友

鄰家去報信，請他們來家里“看信”，若地方遠的則用電話通知。所謂“看信”就是來亡者家吊唁亡人，關系親近的親屬來看信會帶上“花圈”、“靈屋子”表達的亡者的悼念。

另外，孝子需做好安排以招待來看信的親友，首先要請“支客司”，一般為當地能說會道，組織能力強的人，一般為男性，現在也有女性，主要負責料理喪禮上的總體事宜。比如親朋來看信時的“唱名字”，高喊“找煙、泡茶”，放鞭炮表示歡迎，隨后亡者親屬就會按長幼順序依次來給他們一人遞一根煙，端茶招待他們。其次是請“辦飯的”，即為招待參加喪禮客人的廚師，一般會請鄰家主婦們來“辦飯”。在“看信人”來后，會先進堂屋向亡人的遺像鞠躬，如果是亡人的親屬則須下跪燒紙，孝子陪跪燒紙，最后磕頭祭拜，做完這一切后，“支客司”會喊“開席”，便由孝子帶客人們去“吃席”。最后有“寫帳的”，即喪禮上記載“看信人”上賬情況的人，“看信”的人一般在吃完席后就會去“上賬”以表達對亡者親屬的慰問，資金數額不等，和亡者關系越親的，上賬金額越多。往后這些人家中若有大事，同樣地亡者親屬也要去幫忙或根據記錄的金額大小去上賬，且金額一般要翻一倍，土家人稱之為“打撮合”，這也能反映出土家人生活的聚集性，宗族之間的相互友愛。另外，還有專門泡茶的“茶師傅”以及為客人準備小吃水果的人，這些都稱作為“幫忙的”。

（二）“入材”與靈堂布置

亡者死后，親人要給亡人抹澡，抹澡水要取自屋外，為亡人潔身洗面后抹澡水要倒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抹澡布連同盆一起燒掉。孝子為亡者穿上壽衣，壽衣穿單不穿雙，例如，褲子穿兩條，衣服便要穿三件，而且需先穿下再穿上。另外，不能穿戴帶有鐵質的衣物，否則會影響到亡者后代。“入材”時亡者身體要放平，腿不能彎曲，不然后代會有殘疾。“入材”后“方子”置于堂屋正中，棺頭朝后，棺尾朝前面向正門，寓意亡者走的順，來世路平坦。“方子”上會蓋上紅布，會把親屬帶來的“花圈”、“靈屋子”放在“方子”兩邊，“方子”前面放方桌，上面放著亡者遺像，并用黑布環繞，燒香供奉且香不能斷，寓意香火不斷。“方子”下面要放一根蠟燭，土家人叫做“點腳燈”，并保證蠟燭一直不熄滅，寓意家族生生不息。[2]

（三）守夜，也稱“打伴兒”

亡者“入材”后，“方子”會在堂屋放三天，這三天會請專人到家里“打喪鼓”，跳“撒爾嗬”。“打喪”一般持續一夜，從吃完晚飯后開始，每隔一段時間跳一次“撒爾嗬”。參加喪禮的人坐在板凳上圍成一圈看舞者跳喪舞，他們會在亡者家里坐一夜，稱為守夜。主要是為了陪伴亡者家人，避免他們被亡者靈魂嚇到，家里熱鬧亡魂才不敢出來，另外也是為了使亡者家里熱鬧，使他們暫時忘記親人離世的悲傷。土家人也稱這種行為“打伴兒”。

“撒爾嗬”最早起源于清江流域，主要在巴東縣清太坪、野三關一帶，形式以說唱為主，它由一個領頭人，土家人叫“歌師傅”，擊鼓領唱，舞者隨歌圍繞“方子”起舞，舞者一般2-4人，通常是雙人對跳或多人同跳等，“歌師傅”唱到高潮時，舞者唱和，舞也進入高峰期，歌聲高亢，舞姿歡快活潑，表達的是土家人對祖先的尊崇以及對死亡的樂觀坦然。

（四）“起煞”，送亡者“上山”

亡者的“方子”在家里停放三天后便會安排下葬，屆時亡者親屬會請算命先生根據死者八字算出“起煞”、“上山”的時間，以及“看地方”，即土葬地點。所謂“起煞”就是在第三天早晨打開“方子”，親人最后瞻仰亡者遺容，親人按照輩分依次瞻仰，如配偶在世由配偶先看，其次是長子。最后定棺，由八個抬夫來抬“方子”送亡者“上山”，抬“方子”時要保持“方子”平穩，不能傾斜。“上山”時要放鞭炮，由專人師傅一路跟隨吹喪樂，親屬拿著“花圈”、“靈屋子”隨同一路前行送亡者上山下葬。之所以稱亡者下葬為“上山”，是因為土家人聚集地主要是在多山嶺的地方，土地與山林是他們賴以生存的資本，因此，土家人崇尚山林土葬。此外，送“上山”下葬后為亡者圓墳，將亡者生前的衣物用品以送給亡者的“靈屋子”等一起燒掉寄給亡者，最后給亡者燒紙點香、放鞭炮，示意亡者已下葬。

（五）給墳上添土，也叫“復山”[2]

亡者下葬后的第三天，親人準備好飯菜、紙錢以及請專人寫的“包袱”，一并帶上山去祭拜亡者，給墳上添土， 這種祭拜亡者的方式稱為“復山”。所謂“包袱”，即請算命先生在一張白紙上寫上亡者的出生時間、死亡時間，以及悼詞等，再題上親人的名字，表明是親人寄給亡者的思念；再將寫好的白紙包上一疊紙錢，用漿糊粘好，在祭拜時隨紙錢一起燒給亡者。同時，給亡者的飯菜筷子要放在碗上，按巴東土家習俗，筷子放碗上是給亡人吃的飯，筷子放飯桌上才是生者吃的飯。巴東土家族人對這一習俗十分重視，嚴格區分，但在恩施州其他地方的土家族對這一習俗并沒有嚴格要求。

（六）回煞，即亡者靈魂回家

按土家習俗，亡者死后會回到家里最后再看看家里才去投胎，一般回煞會在七天以內。親人在亡者下葬后請算命先生根據亡者八字算出回煞具體時間（一般會在半夜），親人會在回煞當天準備亡者生前愛吃的食物放在他的房間里，等亡者靈魂回來享用，好讓他安心轉世。在回煞時間親人會坐在堂屋守著，等亡者靈魂回家，當聽到屋里有響動，比如腳步聲，器物碰撞聲，就表明亡者靈魂回家了，這時親人們安靜不動，不能打擾到亡者靈魂，等響聲停止了才能活動這種現象一般發生在半夜，親人們也因此會在堂屋里守一夜。這種現象是沒有科學依據的，但土家族是十分信奉這個的。

三、土家族喪葬習俗體現的意義

（一）體現了土家族人注重宗族血親的觀念[4]

舉行喪葬儀式時會邀請同宗族的親屬來參加，這實際上也是一種變相的宗族聚會，以前并不相識或許久不見的宗族親人們可以借此機會交流感情，這樣也加強了親族們之間的血緣紐帶。其實，這也不僅僅發生在喪禮上，在婚禮或其他大事時，都會請同宗族的親人們來參加以加強相互之間的交流。

另外，在儀式中十分重視長幼秩序，舉辦喪禮請人幫忙，報信均由長子進行，不能女子或者次子去；喪儀上的客人也是由長子先去招待，再依次是次子；在送葬過程中，長子也是要走在最前面；亡者的財產繼承也是長子繼承主要資產，這突出了長子在家中的地位，也表明土家族中殘存著宗法制的印記。

（二）土家族喪葬禮儀也體現了土家族的道教信仰文化。

對道教的信仰體現在舉辦喪禮會請算命先生測八字、看地方、算回煞時間等，這些均具有道教色彩。這不僅體現在葬禮上，也充斥在土家人生活的各方各面。即使現在也有很多，比如在巴東縣的野三關鎮和清太坪鎮等地的街道兩邊，仍有擺攤算命的先生，而且去算命的人絡繹不絕，一般主要算結婚兩對新人的八字是否相合，土家人出門打工什么時間最好或者蓋房建屋看風水等。

另外，祖先崇拜體現在跳喪習俗上[4]，土家人信奉往生輪回觀念，認為人死后就會去另一個地方和祖先們一起生活。“打喪鼓”不僅是為了使亡者家里熱鬧讓他們忘記失去親人的傷痛，還是為了慶祝亡者在另一個地方與祖先們一起生活。因此，土家人的喪禮不是低沉悲觀的，反而辦的十分熱鬧，這也反映出土家人看待生死的豁達坦然。

四、結語

“與化移易，今固不盡如古所云也”。根據《施南府志》記載：“施郡自改土歸流，治法既殊，民風亦變。”[5]可見恩施土家族風俗隨著時代發展，并非都原樣保留下來。再加上，隨著現代我國經濟的飛速發展，國家政策的不斷改革以及與漢民族的不斷融合，我國許多民族的風俗也不斷漢化，土家族更不例外。然而，巴東縣境內的土家族其風俗依然以原有的方式保留了下來，尤其是在喪葬文化上，他們依然采取傳統的土葬，熱熱鬧鬧的辦喪禮，以表達對祖先的崇敬以及對生死的樂觀主義。究其原因，“地僻山深，民雜夷獠，俗尚儉略，猶近華風。施州山深地僻，層巒茂林，俗尚節儉，盜賊不作。”[5]恩施州地處偏僻地帶，自古以來民風淳樸，而巴東縣更是坐落在重山圍繞的的山嶺之間，其閉塞的交通和幾乎與世隔絕的地理環境使其居住的土家族人們依然保持著傳統的土葬習俗，并沒有被完全漢化，也為我們的民族添上了一筆美麗神秘的色彩。

參考文獻：

[1] 陳韻，陳宇京. 土家族喪葬儀式流程及其文化功能的田野調查資料解析[J].湖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1）： 1-5.

[2] 方紅. 土家族喪葬儀式細節的象征意義及功能分析[J]. 三峽論壇（三峽文學.理論版），2013（5）： 63-66.

[3] 曹毅. 土家族的喪葬習俗及其文化內涵[J].湖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1）：36-38+46.

[4] 宋仕平.土家族古代社會制度文化研究[M]. 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6）：201-223.

[5] （清）羅德昆.《施南府志2》卷十：《典禮》“風俗”[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