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詠史詩淺析左思風力及其儒家價值觀

（山東師范大學，山東 濟南 250200）

【摘要】：家世儒學，出身寒門的左思，志高才雄，滿懷濟世之志。左思《詠詩》，以大言、盛氣和高懷、壯志，跳出太康詩風的樊籬，卓然于群。他的詩歌以矯然不裙的姿態(tài)給縟弱不振的詩壇增添了一抹永恒的亮色，以僅僅數(shù)十首詩，進入詩史中第一流作家之列，人稱“左思風力”。“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1]，左思《詠詩》充分體現(xiàn)了他有大志而勇退的的性格。

【關鍵詞】：左思風力；濟世之志；勇退

一、左思生平

左氏遠祖可以追溯到戰(zhàn)國時期齊國的公族左氏，世代居住在齊國臨淄，到了其父左熹一代，家道中落，已經(jīng)成為寒門了。左熹長于筆札，具有極高的文學修養(yǎng)，經(jīng)常教兒女寫作詩詞歌賦，左思和左棻自然多了幾分才華。

公元265年，2在河南洛陽，晉王司馬炎接受魏帝的禪讓，一方面，新朝初定，為了籠絡人心，一方面左熹確有其才氣，左熹升官。左思很快長，成婚生子，家庭幸福。左棻則因為才華出眾，武帝下詔書納為“修儀”，左棻入宮，久又被封為“貴嬪”，左家隨著左棻的入宮，左父升遷，左思一家舉家離開故土來到京師。

當時左思心中的政治理想熊熊燃燒。希望創(chuàng)作《三都賦》來改變自己的政治命運。事與愿違，寫成后并沒有如其所想，相反因為出身問題被譏笑。因張華和皇甫謐的認可，左思的《三都賦》才聲震文壇。八王之亂時期，在其妹左棻去世，知己張華、故主賈謐相繼去世之后，左思終于下定決心隱居。

二、前人對左思的評價

鐘嶸《詩品》 ：“其出于公。文典以怨，頗為精切，得諷喻之致。雖野于陸機，而深于潘岳。”就是說，左思詩歌是有風骨的，所謂風骨就是詩歌蘊含的生命感發(fā)的力量和語言結構。

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 ：“太沖一代偉人……其雄在才而其志在高。有其志而無其才，語必虛矯；有其志而無其才，音難頓挫。”左思在西晉那個道德淪喪，骨肉相殘的時代，能夠保持清白，保住性命，都是很不容易的。一個人只有文學的才華，沒有文化的修養(yǎng)，他的文章不會有感發(fā)的生命力量，潘岳便是如此。左思高于別人的地方在于，他有自己的理想和志向。左思風力跟此不無關系。

三、左思風力與儒家價值觀

劉勰《文心雕龍·才略》云：“左思奇才，業(yè)深覃思，盡銳于《三都》 ，拔萃于《詠史》。”我們以詠史詩幾首為例，探討左思風力。

《詠史詩八首》一

弱冠弄柔翰，卓犖觀群書。

著論準過秦，作賦擬子虛。

邊城苦鳴鏑，羽檄飛京都。

雖非甲胄士，疇昔覽穰苴。

長嘯激清風，志若無東吳。

鉛刀貴一割，夢想騁良圖。

左眄澄江湘，右盻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長揖歸田廬。

“弱冠”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在古代的時候，男子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把頭發(fā)扎起來，帶上帽子表示成年。“弄”是輕松把玩，揮灑自如的意思，如果沒有一定的才華和把握力是不敢說弄得。“柔翰”是指柔軟的筆，整個這句就是在說，左思年紀輕輕便已博覽群書，閱遍百家，你可以想象筆在他手中婉轉自如的樣子。“卓犖”是說以一種高超、超越的心態(tài)讀書，觀其大略，而不是兩腳書柜，對書有自己的見解。并且是“觀群書”，博覽群書。此兩句足見左思自命不凡的心態(tài)和大氣。接下來“著論準過秦，作賦擬子虛”，“準”是拿什么做標準，以漢朝賈誼《過秦論》的變準來要求自己，書寫賦作要比擬著漢代著名辭賦家司馬相如，這是什么樣的眼界，怎樣的自信和自負。身為一名儒生，但不能束縛左思的高蹈的思維，邊城戰(zhàn)亂，作為學習過兵書的左思，也想盡一份心力。馳騁疆場，一聲長嘯，似乎可以輕松拿下東吳。所以“邊城苦鳴鏑，羽檄飛京都。雖非甲胄士，疇昔覽穰苴。長嘯激清風，志若無東吳。”顯然左思是一位不同于時代的詩人，在一般詩人注重雕琢字句的時候，他氣勢如虹，充滿風骨。“鉛刀”句出自《后漢書·班超傳》，班超說“況臣奉大漢之威，而無鉛刀一割之用乎！”“鉛刀”是鈍刀，就是說，即使很很鈍的到，總該用來割東西呀，人生一世也總要做出點什么。所以“夢想騁良圖”，“圖”指的是理想、愿望。這句就是說，希望自己有天能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抱負，也即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左眄澄江湘，右盻定羌胡。”“江湘”就是東吳所在，“羌胡”指的是西北少數(shù)民族，他說向左看一下，就把東吳平定了，向右看一下，就把邊陲拿下。縱然有些浮夸的成分，左思的盛氣大言，高懷壯志可見一斑。“功成不受爵，長揖歸田廬。”他說，我有濟世之志，卻不為了享受功名利祿，只為實現(xiàn)自我價值。所以，當完成功業(yè)的時候絕不接受賞賜和封爵，會向皇上深深做一個揖，歸隱江湖。

《詠史詩八首》五

皓天舒白日。靈景耀神州。

列宅紫宮里。飛宇若云浮。

峨峨高門內(nèi)。藹藹皆王侯。

自非攀龍客。何為歘來游。

被褐出閶闔。高步追許由。

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

這個“歸田廬”本是在功成之后，在這首就已經(jīng)看出左思勇退的思想。“自非攀龍客。何為歘來游。”本來并不為富貴利祿而來，為什么突然地就來到了京城呢？左思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路不該這么走。“閶闔”本指天宮的門，晉朝洛陽城內(nèi)也有一個宮門叫閶闔門。穿上粗布短衣離開洛陽。“高步”即高蹈，詩人思想已經(jīng)達到另一個境界，為了追隨許由。許由是個隱士，堯曾經(jīng)打算把天下讓給許由，許由不肯接受，隱居起來。下面兩句是有名的句子了，“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這兩句真的是氣象盛大。“千仞崗”極言其高，左思要在千仞高的山崗上，讓山風把衣服吹起來，可以想象晉人那寬袍大袖，衣袂飄飄，是何等是高傲和神氣。要清洗自己的腳在，滾滾大河中。他要“振衣”“濯足”，左思是潔身自守的，在晉朝，骨肉相殘，道德淪喪的時代，堅守自我。而“千仞崗”“萬里流”又使此種境界高遠博大起來。

四、儒學價值觀

《左傳·襄公二十四年》二十四年春，穆叔如晉。范宣子逆之，問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其是之謂乎！”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祿，非不朽也。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沒，其言立。其是之謂乎！豹聞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絕祀，無國無之。祿之大者，不可謂不朽。

儒家的生死不朽觀就是“立德，立功，立言”。左思貌寢口訥，出身寒門，卻胸懷大志，理想遠大。壯志滿懷的左思向往后兩種志向：立功和立言。盡管在晉朝那么一個重視門閥和相貌的年代，為了實現(xiàn)自我價值，左思一直不放棄，儒家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正是如此。所謂“鉛刀貴一割，夢想騁良圖”，即使是一把鈍刀也該割東西，何況是人。人生一世總要在世界上留下點東西。“左眄澄江湘，右盻定羌胡”，為晉朝效力，建功立業(yè)是左思孜孜以求的，正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孔子對待仕與隱的態(tài)度是“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門教授弟子，因材施教，性格不同，指導不同。人生選擇亦有其內(nèi)外因素影響，左思最終選擇了，歸隱。“被褐出閶闔，高步追許由。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家世儒學的左思一生都在其儒學思想的浸潤中去做去為。

參考文獻：

[1]孟子，楊伯峻注，孟子·公孫丑上[M]，中華書局，2009

[2]司馬遷，三家注，史記[M]，中華書局，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