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大學文學院,山東 聊城 252000)
【摘要】:西方進化論傳入中國后給中國的知識分子提供了一種嶄新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知識分子將進化論運用到各個領域。梁啟超、王國維、胡適、魯迅以及錢鐘書等人分別將進化論運用到文學上,其中胡適將文學進化論發(fā)展到了頂峰。他們以文學進化論的觀念來研究文學,促使了文學革命的發(fā)生,尋找文學自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加快了文學史的演化過程。通過梳理文學進化論的流變,我們應該以辯證的方法來分析進化論對文學的影響。
【關鍵詞】: 文學進化論;流變;文學革命;辯證法
所謂“進化論”,它是“一種認為世界及其中的事物,尤其是有機物,按某種進化理論經(jīng)歷著從簡單到復雜的發(fā)展過程的學說”。在中國思想史上嚴復是第一個系統(tǒng)地把西方進化思想引入中國的人,他的進化論思想集中體現(xiàn)在他翻譯的《天演論》的一書中,通過此書他向國人熱情宣揚和介紹了進化論,給人們提供了一種嶄新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下面來看一下文學進化論在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中是怎樣流變的。
一、梁啟超:最早運用進化論的“文學革命”
梁啟超是較早接受西方進化論的中國知識分子之一。他把西方進化論運用到中國文學發(fā)展中去 ,喊出了“文學革命”的口號。下面以詩界革命為例談一下梁啟超如何將進化論運用在文學上。
梁啟超認為清朝的詩壇沒有什么可稱道的,尤其是咸同之后的之后的晚清,詩壇被江西派和同光體派等“宋詩派”所把持,彌漫著一種貧苦腐敗的詩風。但是,歷史的文人對文壇現(xiàn)狀不滿時,而對策大多是復古,只不過一般由復達到,照理說我們應該向他們學習,但梁啟超認為“此境至今日,已成舊世界,“此古”而變?yōu)閺汀氨斯拧?。他認為進化是宇宙間的普遍規(guī)律,天地萬物莫不如此。他說:“進化者,向一目的而上進之謂也。日邁月征,進進不已,必達于其極點。凡天地古今之事物,未有能逃進化之公例者也。[2]既然“天地萬物”都不能“逃進化論之公例,文學當然也不能例外。
二、王國維:“一代有一代之文學”
王國維的“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源于焦循《易余籥錄》卷一五“一代有一代之所勝”說。在他的《人間詞話》最早體現(xiàn)了文學進化論的觀點。《人間詞話》的核心價值之一是以進化論為基礎的詞史觀。
王國維講“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是講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代表性文學,一種文學有一種文學的黃金時代,不是講一個時代只有一種文學,也不是講一種文學只能存活于一個時代。不能否認,“楚騷”之后還有騷,“漢賦”之后還有賦,“六代之駢語”之后還有駢語,“唐之詩”之后還有詩,“宋之詞”之后還有詞,“元之曲”之后還有曲。可是,經(jīng)過了它的黃金時代的騷、賦、駢語、詩、詞、曲等等,還能繼續(xù)成為一個時代的代表性文學嗎?不能的。充其量,只能作為一個時代的文學格局中的一個配角而已,所謂“聊備一格”是也。
三、胡適:建立在文學進化論基礎上的文學革命
胡適文學革命思想的核心是文學的進化論。胡適的文學進化論以新與舊、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進步與腐朽的二元對立思維模式為先導,將中國文學劈成兩半:一半是古文文學(死文學),一半是白話文學(活文學),形成雙線并行的文學史格局,對中國傳統(tǒng)文學進行了大膽的質(zhì)疑和顛覆。胡適認為中國這兩千年的文人所做的文學都是死的,死文字決不能產(chǎn)生活文學。胡適從中西方文學發(fā)展的不同結(jié)果上,看到白話文學取代死文學是文學史上的自然趨勢,但需要人力的促使加進其進化,因而深感歷史責任重大,決心要利用這個自然趨勢所產(chǎn)生的活文學來正式替代古文學的地位,并決定利用這個誰都不能否認的歷史事實來做文學革命的武器。所以說,胡適的文學革命思想建立在文學進化論的基礎上,并突出文學革命是中國文學的一中必然的自然進化中人力促進。文學革命是中國文學自然進化中必需的一種人工促進。白話文學因而也就是中國文學的一種必然進化。
四、魯迅:進化的文學史觀
魯迅前期對進化論確實是信仰的,他把歷史的進化論作為指導他考察文學演變的最主要的文學史觀念。在對馬克思主義方面的書籍有所涉獵之后,作為廣大知識分子代表的他開始了解并且接受馬克思這一學說之后,他承認自己前期對進化論的信仰是錯了。他對文學史觀念也發(fā)生了質(zhì)的飛躍,形成了后期以馬克思主義唯物論為指導的文學史觀。
在魯迅看來,文學作為一種反應客觀現(xiàn)實的藝術形式,它的變化和發(fā)展受著時勢政治、社會風氣、宗教文化等諸多因素的影響或推動?!挛膶W’和‘舊文學’中間不能有截然的分界,應從揚棄的辯證發(fā)展邏輯去理解,并非絕對的死和絕對的生。魯迅支持文學的不斷更新,而同時他又不完全割裂文學發(fā)展的歷史鏈條,認為新文學應該繼承和發(fā)展舊文學中有價值的東西。“新的階級及其文化,并非突然從天而降,大抵是發(fā)達于對于舊支配者及其文化的反抗中,亦即發(fā)達于和舊者的對立中,所以新文化仍然有所傳承,于舊文化也仍然有所擇取。”[2]
在進化論觀念的影響下,魯迅的文學史觀念始終強調(diào)著文學的變化發(fā)展,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對于舊的封建文學的抨擊與超越。
五、錢鐘書:對文學進化論的辨識
30年代,文學進化論作為一種“正確的”文學觀念已經(jīng)一統(tǒng)天下,滲透到各種文學史的解釋之中。在題為《論復古》的對一部典型地反映了當時流行的文學進化觀念的《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的評書里,錢鐘書曾經(jīng)辯識了文學進化論的兩層意義:一是文學史的問題,也就是說,“后來的文學作品比先起的文學作品內(nèi)容上來得復雜,結(jié)構(gòu)上來得復雜?!币皇俏膶W批評的范圍,包含了價值高下的判斷。[3]因此,他認為不能倉促地把一切轉(zhuǎn)變認為“進化”。
錢鐘書在對“文學革命”的重新詮釋中消解了現(xiàn)代文學中過分強烈的“進步”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文學進化論一方面敏銳了文學史認識的眼光,另一方面也導致了許多荒謬的結(jié)論。 將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應用到文學上并用來解釋文學發(fā)展的復雜現(xiàn)象,尤其是將文學類型和生物種類進行類比,認為文學類型一定經(jīng)過萌芽、生長、鼎盛、成熟、衰退、死亡的自然生命過程,一類文學類型必然代替和高于另一種文學類型,這是過分簡單和武斷的。在文學中并不存在像生物中的新陳代謝一樣的文學類型的必然的生長于衰亡,文學的類型之間也并不是像生物種類一樣互相競爭,而是可以相互并存。
通過梳理文學進化論在中國現(xiàn)代知識份子中的流變,將我們過去認為的新的比舊的好的這種錯誤的觀點得以糾正,每個時代有能代表每個時代的文學形式,文學進化論對于文學革命的發(fā)生起了人工的促進作用,加快了文學史的進程。隨著對文學進化論的深一步研究,我們應該以辯證的方法來看待它。中國新文學的發(fā)展一直受著文學進化論的支配,我們至今仍然難以脫離它的某些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
參考文獻:
[1]梁啟超.中國專制政治進化史論:緒論[A]梁啟超全集:第三卷[C].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2]魯迅:《熱風·隨感(四十九)》,《魯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339頁.
[3]曠新年:《新文學的鏡像》,廣東人民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