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魯譯本和林譯本的對比研究

（煙臺南山學院人文學院外語系， 山東 煙臺 265713）

【摘要】：芥川龍之介的作品《鼻子》在中國有多個譯本，其中，發表于 1921年的魯迅譯本和 1997 年的林少華的譯本特色鮮明。魯譯本從形式到內容上力求保持原文特色，林譯本則較充分發揮了譯者的創造性；使用了豐富多樣的漢語表達。筆者從時代背景、譯者翻譯觀和目標讀者這三個角度對林譯本和魯譯本進行對比研究。

【關鍵詞】：《鼻子》；魯譯本；林譯本，對比

芥川龍之介是日本大正時期“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在日本近代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1916年作品《鼻子》的發表，使芥川一在文壇嶄露頭角，備受關注，甚至得到文學大家夏目漱石的贊賞和推崇。這部作品語言犀利，心理刻畫細膩，是借助歷史題材來影射人的自我矛盾和旁觀者利己主義的作品。《鼻子》在中國都有多個譯本，其中，發表于 1921年的魯迅譯本和 1997 年的林少華的譯本特色鮮明。 比較而言，魯譯本從形式到內容上力求保持原文特色；漢譯多用白話文；譯文中有少量的文語殘留。林譯本則較充分發揮了譯者的創造性；使用了豐富多樣的漢語表達；并且，多用意美、音美的美文表達方式。雖然原作相同，但魯迅與林少華的漢譯本卻呈現了大相徑庭的譯文風格和特征。筆者從時代背景、譯者翻譯觀和目標讀者這三個角度對林譯本和魯譯本進行對比研究。

一、時代背景

作品《鼻子》的魯譯本從形式到內容上力求保持原文特色，漢譯多用白話文，譯文中有少量的文語殘留。林譯本則較充分發揮了譯者的創造性，使用了豐富多樣的漢語表達。

例文1「頬杖をついたり頤の先へ指をあてがったりして、根気よく鏡を覗いて見る事もあった」 『鼻』

魯譯：”常常用手托了頰，或者用指押了頤，堅忍不拔的看鏡”

林譯：便手拄臉頰或指按下巴，不屈不撓地對鏡觀摩不止。

例 2：「湯は寺の湯屋で、毎日沸かしている」 『鼻』

魯譯：“湯是寺的浴室里每日都燒著”

林譯：“凈身房每天都燒熱水”

例3：「內供がこう云う消極的な苦心をしながらも、一方ではまた、積極的に鼻の短くなる方法を試みた事は、わざわざここに云うまでもない」 『鼻』

魯譯：“內供一面既然消極的用了這樣的苦心，別一面也積極的試用些縮短鼻子的方法，在這里是無須乎特地聲明的了”

林譯：“無須說，內供在苦心孤詣進行如此消極探索的同時，也曾通過積極的嘗試促使鼻子變短”

例 4：「そこで內供は日毎に機嫌が悪くなった」 『鼻』

魯譯：“于是乎內供的脾氣逐漸壞起來了”

林譯：“因此，內供的情緒每況愈下”

例 5：「その方法と云うのは、ただ、湯で鼻を茹でて、その鼻を人に踏ませると云う、極めて簡単なものであった」 『鼻』

魯譯：“所謂方法者，只是用熱湯浸了鼻子，然后使人用腳來踏這鼻子，非常簡單的……”

林譯：“秘方其實十分簡單，只消將鼻子泡入熱水，之后讓人踐踏即可”

例文1和例文2中實詞“湯”“頤”，魯迅均按照文語表達翻譯成了“湯““頤”，而林少華則是按照現代漢語的意思譯為“熱水” “下巴”。例文3例文4例文5中魯譯本使用了 “乎”“者” 等文語虛詞，而林譯本中從未出現過。究其原因還在于兩位譯者所處的時代背景不同。

魯迅出生于20世紀20年代，那時以魯迅為代表的許多作家以及翻譯家都主張用白話文。但是事物的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語言也不例外。于是在白話文中有一定文語的殘留，這也是20年代文學作品的特征。語言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在不斷的發展進步， 20年代的魯譯本雖讓讓讀者感到一定隔閡，但是卻反映了20年代的語言特征。

而林譯本是90年代末產生的譯本。 “五四運動”以來，漢語經過百年的發展，到90年代已經非常發達。漢語的發達可以體現在豐富的詞匯和表現方式上。現代漢語的豐富詞匯使得用漢語描寫事物或者敘述故事更加準確，更有藝術性。林譯本正好體現了漢語的豐富，像林譯本這樣表現多樣性的譯文，代表了90年代的語言習慣。翻譯作品或者翻譯者的翻譯活動由于出自特定的時代，所以也代表了當時的語言特征和語言習慣。

二、翻譯觀

“五四運動”以后，出現了既用淺顯易懂的白話文，又要忠實于原文的翻譯作品。魯迅主張 “寧信而不順”的“直譯法”。魯迅提出要最大限度的保存原文的形式和內容。關于此有如下論說 “凡是翻譯，必須兼顧著兩面，一當然力求其易解，一則保存著原作的豐姿。不過它原是洋鬼子，當然誰也看不慣，為比較的順眼起見，只能改換他的衣裳，卻不該削低他的鼻子，刻掉他的眼睛。所以有些地方，仍然寧可譯得不順口。這樣的譯本，不但在輸入新的內容，也在輸入新的表現法。……一面盡量的輸入，一面盡量的消化，吸收，可用的傳下去了，渣滓就聽他剩落在過去里。”很長一段時間，魯迅提出的“直譯法”，是在日本文學翻譯中被大多數譯者普遍遵守的一種翻譯方法。

與魯迅不同，林少華則表示“ 文學翻譯不存在直譯， 我很欣 賞錢鐘書先生的`化境' 之說。翻譯不是一字一句 的對換， 而是意境與總體的對應， 要大而化之， 譯 文讀出來不要像翻譯體。這種翻譯在審美境界和 作品意蘊上是更大的忠實。”林少華在翻譯方面比較注重文字美， 他認為 文學作品一個最重要的功能是能給人以美的感 受， 在理解原文意思的基礎上， 使人能產生美的聯想， 如果一部文學作品讓人讀起來不覺得美， 就不是一部好的作品。 因此其在翻譯當中，林少華在尊重原文的基礎上，進行了創造性的發揮。

表1可以看出，對于日本的固有名詞，魯迅通過“直譯法”直接翻譯，而林少華則發揮自己的創造力翻譯為與原文固有名詞相近含義而日語中不存在的漢語。

三 、目標讀者

翻譯要面向特定的讀者對象，而且在翻譯過程中必須考慮讀者的文化背景，滿足他們對譯作的期待。新文化運動時，魯迅作為偉大的革命家，通過翻譯把國外的先進思想傳達給20年代的普通民眾，為改造國民性而努力。因為對象是普通民眾，所以不論創作還是翻譯，魯迅都主張使用白話文，是提倡白話文的先鋒帶頭人。 因此，魯迅翻譯的《鼻子》大量使用通俗易懂的白話文。

而林譯本是20世紀90年代末出版的文學翻譯作品，是現代漢語比較豐富的新時期產生的作品。90年代的中國讀者不僅要求翻譯作品的內容，更期待作為文學作品美的感受。關于文學翻譯，林少華曾說道“漢語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富于裝飾美的語種，……日本文學如日本料理，以淡為主，以淡為美。問題是如果同樣譯得那么淡，中國人就未必覺得美了。這好比上海菜和山東菜，上海人覺得咸淡正好的菜，山東人往往覺得淡。要讓山東人覺得正好，就要多放幾克鹽進去。而我為了縮短日本人和中國人的審美距離，有時就在允許范圍內微調一下，即多放幾克鹽。”就像林少華所說的那樣，中國人和日本人對于文學作品的審美基準不同，把日本人認為美的東西照搬著翻譯過來，中國人可能感受不到那種美，因此，林少華的翻譯中有很多四字熟語，雙聲詞，疊韻和疊音詞，目的就是滿足90年代的中國讀者對于美的期待。

通過表2我們可以看出魯迅多用白話文，盡量保持原文風采，因為他面對的讀者對象是20年代的民眾。而林譯本的讀者是90年代的中國人，為了滿足他們對于美的期待，多用四字詞，四字熟語，雙聲詞，疊音詞等。

小結

本稿通過上述研究得出以下結論：魯迅與林少華的漢譯本不同風格和特色的形成，與其翻譯的年代即時代要素、二者的翻譯觀念、以及二人所設定的目標讀者的不同有密切關系。首先，林少華翻譯芥川這兩部作品是在二十世紀末期，當時中國的現代漢語不僅普及且詞匯極其豐富；早于林少華近 70 年即于二十世紀 20 年代魯迅翻譯芥川作品時，漢語的文語表達還比較普遍。其次，魯迅的“力求保持原作風格和特征”的翻譯觀，讓其采用了“直譯”的翻譯策略；而林少華對“譯者創造性”的推崇，使其譯本出現了“化境”般的藝術表現。此外，魯譯本中的白話文和林譯本中的美文的運用，是在對各自目標讀者的設定之后，為普及白話文或展現文學之美這一主旨而運用的翻譯策略。

參考文獻：

[1]芥川龍之介，『芥川龍之介全集1』，筑摩書房，1986.

[2]劉春英，《中國的芥川龍之介翻譯史》，日本學論壇，2003.

[3]王向遠，《二十世紀中國的日本翻譯文學史》，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4]魯迅，《魯迅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5]林少華，《羅生門》，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6]陶振孝，<關于文學翻譯的思考——評林少華的文學翻譯觀點>《日語學習與研究》，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