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媒大學,北京市 100024)
【摘要】:崔健的音樂,是將音樂、文學、美學、思想融為一體的集合。他用音樂表達對政治的不滿,對國民性探討,命運的思考,對人性的復雜態度,他用音樂探討成長,愛情和人生,他用音樂解構父系霸權與解構等級制度,他用音樂提示人們去關注音樂與文學、美學的關系,提示人們沒有音樂的生活是何等干癟空白,他用音樂蔑視,他用音樂熱愛。
【關鍵詞】:定位;運動理念;禮贊;象征
崔健,1961年出生于軍隊大院的“紅二代”,“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過著“聽說過,沒見過,有得說,沒得做”的新中國下陽光燦爛的日子,他沒有參加過革命行動,也沒有遭遇“文化大革命”的洪水沖刷,但在他的身上那些過往的“歷史問題”乘積聚合成為“歷史遺留問題”。作為中國大陸搖滾樂的先驅,從中國搖滾樂產生的歷史背景上看,崔健的音樂是對個人價值尋求,他陳述自我角色定位是從《一無所有》開始,崔健一開始就定義了他的搖滾樂所表達的東西,需要將價值維系在集體主義的革命運動上。
一.置于骨髓的宿命與定位
崔健的第一次走進“大眾主流審美”,是一九八六年的那個晚上,他成功的利用國家體質的革命想象叩響了新時代的社會大門,那一天北京工體舉報“讓世界充滿愛”的演唱會,那也是《一無所有》的第一次演唱,滿場正襟危坐的觀眾,被突如其來的嘶吼和放浪形骸的舞臺形象所震撼,曾經以社會運動形式表現的“紅色記憶”,被崔健的音樂喚醒。
崔健講述過自己從小接受的音樂訓練,全都是革命歌曲,加上軍隊大院的“紅色童年記憶”,讓他的搖滾表達都能尋找到紅色美學的傳統象征。作為國家體制的遺留,新時代市民社會的身份認同讓不甘寂寞的崔健產生了巨大的焦慮感。正在被遺棄的革命成了殘留的歷史想象,反叛權威的革命思想讓崔健登上了歷史舞臺。《一無所有》的成功,更多歸咎于對之前“新中國”音樂的改變。以西方搖滾樂自由外衣奪人眼目,“教人頌德”的沉重任務被暫時的拋開,一種單純“表現”的美學目的得以突顯。集體語境下的那些“一本正經,拿腔拿調的高尚”的詞藻被刪除。歌者所呈現的人物形象,走出了傳統的“儒人雅士”的俗套,轉變成為一個“痞氣”的放浪青年,對于那個時代,這一“浪子”形象卻是帶有些許“進步”色彩,他用歌詞去講述,自己保留的對“自由的追求”。
《一無所有》曲風透漏出了鮮明而堅定的階級立場。這首歌曲的伴奏由吉他,貝斯,鍵盤,爵士鼓等西洋樂器組成,以歐美搖滾樂常用的曲式和和聲寫就。表面上看來似乎像是向西方個人主義的表現靠攏。但其音樂旋律,則是屬于典型的中國北方民歌,嘶吼的聲音秉承著西北的勞動號子,竹笛與嗩吶則是黃土高原的音樂符號。隨后的作品《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以嗩吶吹響前奏。這一切的繼承緣于崔健年少時“受到的革命歌曲訓練”,因此,從音樂史的演進來看,也許可將《一無所有》的美學源頭上溯自工人階級的紅色文藝。從兒時的“教育”加身自身審美經驗,這些對紅色美學思想的汲取,注定了崔健音樂中歌詞,必然會表露出作為搖滾話語集權者的形象,同時也注定了以崔健為代表的搖滾,“解放”年輕聽眾群體的美學動機在現在這一個一無所有的文化工業時代逐漸破產。經歷多年集體主義“規矩”的約束,崔健創作的主觀意識上急于從紅色美學的話語模式中脫離,聯系當時現實提供的創造動機,這種沖動無可厚非,不幸的是,由于生活和早期教育的置于骨髓的慣性,《一無所有》從藝術理念到音樂語言都無法擺攤紅色美學的印記,崔健從起初的反叛或者說叛逆紅色傳統,終于在紅色美學的誘惑之下,反過來越近到了導向倡導“文化革命”和紅色崇拜,不自覺的成為紅色美學的繼承者。
二.個人意識與集體主義
與紅色美學存在深隱的血緣情感,讓崔健宿命般地從叛逆與自由的自我初衷,走向了從紅色傳統中汲取思想資源。《一無所有》唱紅之后,崔健制作了他首張專輯《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同名單曲《新長征路上的搖滾》是專輯中出了《一無所有》外的另以金曲。
歌曲以嗩吶吹響前奏,隨后崔健高喊“一——二——三——四——”的軍隊行進口令,召喚出來的紅色記憶是1960年的軍歌《打靶歸來》結尾處的齊聲口令。在《新長征路上的搖滾里》崔健提出了“尋找真正自己”的身份訴求。同時也給出了他的答案“到兩萬五千里”去尋找自己的路途。盡管他并未參加任何形式的“革命”,也沒有趕上“文化大革命”大潮,但特殊的出身使他對歌曲中那些“聽說過,沒見過”的歷史路途的充滿了向往。所以在他的搖滾中,自我表達中個體價值都維系在集體主義的革命運動之上。歌詞中諸如“步槍和小米”、“大炮轟炸機”、“雪山和草地”、“領袖毛主席”等諸多紅色的符號,一一變化成反映個人追求的畫面意象。
搖滾是現場的藝術,舞臺的互動正是搖滾樂在西方能備受追捧的應有之義。崔健在現場演繹《新長征路上的搖滾》時,喜歡在臺上臺下布置許多揮舞紅旗演員,在漫天的紅色浪潮中高喊“一二三四五六七”,鼓動著觀眾“大家站起來,嘗嘗解放的滋味!”這似乎是在教化,個人的精神解放要依賴于亢奮、激進的群體活動,這種群體活動不僅是搖滾樂的狂歡,同時也是想象中的共產主義革命。在紅色海洋里,高喊“解放”的歷史想象已經不用贅述了 ,這些強烈的視聽沖擊,恰恰來自往昔的紅色美學傳統,喚醒的都是紅色記憶。所以,無論是崔健運用搖滾對紅色美學進行反諷也好,還是對紅色美學的模仿也罷,都必須承認紅色美學對崔健音樂思想的形塑之功。
崔健希望將他倡導的“文化革命”和“文化大革命”對立起來,用“政治”和“人文來”區別這兩種文化革命。并且,崔健將他自己的“文化革命”定位為“真正人文的文化革命”,搖滾極端個人主義的情懷,卻表露出了崔健在歷史符號之下的話語霸權,他自己不自知地走入了集體敘事的歷史模式之中。崔健所獲得的歷史性意義,體現的正是集體主義時代之后大眾在集體主義的洪流裹挾與個人主義的自由追求之間的掙扎與糾結。
三.紅色符號的禮贊
成名之后的崔健,用紅色的符號包裝了自己的形象,在公眾的場合下,他總佩戴這紅五星的綠色軍帽,身穿軍大衣,更多的紅色符號出現在他身上。可能許多人會理解崔健的行為是對紅色文化的一種諷刺,也有人認為這是故作姿態對往昔的追憶。探討這個問題,就必須講到崔健第二張專輯《解決》中收錄的歌曲《一塊紅布》,這也是崔健歌曲中最有爭議,并大方的闡述政治意味的歌曲。
《一塊紅布》歌詞里多次提到的“紅布”,帶有強烈的政治隱喻, 他寫到“你蒙住了我的眼”“讓我看見了幸福”這樣的語言,不禁讓人們聯系到六七十年代,紅色的話語曾經蒙住了許多“激發先進”的沖動,從而讓籠罩其下的人感到了“幸福”。在崔健的審美意識里則醉心于這些紅色的話語,從而在這蒙蔽的想象中感到滿滿的幸福感。在歌曲的MTV更是將崔健對紅色符號的向往表達淋漓盡致,在MTV中,炫麗的焰火照亮夜空,紅色的旗幟迎風招展,崔健滿懷幸福的沉醉的臉部特寫,畫面用快速剪輯手法將過往的歷史影像重現:知青大聯歡,百萬群眾齊聚天安門,唐山大地震,大煉鋼鐵,原子彈實驗成功,這一幕幕對紅色往昔追憶的滄桑時光畫卷,在紅色符號的指引下,在浪漫的歌聲和溫暖動人的小號聲下,展現出讓人們熟悉又陌生的紅色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