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大學法學院,江蘇 揚州 225100)
【摘要】:實踐中,體育競技中的暴力行為往往由行業內規定自行解決,致使競技體育中的暴力行為跳出了刑法規制圈,體育賽場似乎成了犯罪的避難所。誠然,刑法應該保持謙抑性,以最低干預限度為原則介入競技體育,但其介入仍應以促進體育競技健康可持續發展為宗旨。為了盡可能地平衡兩者,刑法應界定其介入的邊界范圍從而確定競技體育中暴力行為的“入罪”與“出罪”。
【關鍵詞】:競技體育;暴力行為;入罪與出罪
一、體育競技暴力行為“入罪”與“出罪”的邊界確定
本文論述的體育競技行為是狹義的體育競技傷害行為,僅指運動員在有身體對抗的競技比賽進行過程中針對競爭對手實施的只涉及人身傷害的暴力行為。
(一)絕對“出罪”的暴力行為
1.本就不由刑法調整的行為可直接予以排除。刑法謙抑性的特點要求刑事立法的范圍必須限定在嚴重侵犯法益的行為,所以原本就不應該由刑法調整的暴力行為當然不能“入罪”,例如運動員故意傷害致造成對手輕微傷以下的行為。
2.球場上的意外事件應予排除。運動員自身健康原因或自身行為造成的猝死或其他意外死亡重傷事件,其他運動員即使與其有身體接觸,也不由刑法調整,而應定性為意外事件。
(二)絕對“入罪”的暴力行為
1.比賽過程中的非比賽時間的暴力行為應“入罪”。競技體育中的暴力行為顧名思義是要求在充滿身體對抗的體育競技過程中實施的,所以在比賽休息時間、競技場外等非比賽時間,運動員針對競爭對手實施的暴力行為致人重傷或死亡的,刑法當然要介入。
2.賽前預謀的或賽中以非為比賽目的而臨時起意的暴力行為應“入罪”。如運動員賽前就做好針對對手的犯罪預備行為,并且在比賽過程針對該既定目標造成了傷害結果。再如在籃球比賽過程中,甲運動員因為妻子出軌乙運動員,賽前甲運動員無犯罪預備,但比賽過程中越想越氣,對乙運動員實施了暴力行為。
3.明顯超出該競技項目限度的暴力行為應“入罪”。例如,在拳擊比賽和排球比賽中,一般人所能接受的暴力行為的限度很明顯是不同的。
二、體育競技暴力行為的部分“入罪”
前文論述的絕對“出罪”和絕對”入罪”情形,其實是就刑法是否應該介入體育競技暴力行為討論范圍的一個排除,所以應對暴力行為刑法是否需要介入有爭議的部分進行論述,即基于比賽目的而實施的致人輕傷以上的暴力行為。基于比賽目的的暴力行為又可以分為遵守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和違反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筆者認為,應該分類后再分情況進行部分“入罪”。
(一)遵守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
遵守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應“出罪”。此種情形多出現在身體對抗極其激烈的競技體育比賽中,如拳擊、散打、橄欖球等。人都是從動物進化而來,當然不可避免的具有動物的破壞侵略性,雖說人類已經進入了文明社會,但是完全取消動物的本性是根本不可能的。體育競技追求身體的激烈對抗給人帶來的快感,追求力量與美的結合。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人們的生活壓力需要得到釋放;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的精神文化需求也不斷提高。我國《體育法》中明文規定體育的宗旨就包含了促進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建設,所以在遵守一定體育競技規則的基礎之上的互相侵害,對整個社會的健康可持續發展是有益的。這也是社會相當說的觀點。雖然社會相當性會由于其本身的包容性比較強而造成其本身內涵與外延的模糊,從而增加了判斷的難度和不確定性,但體育競技正是具有一定特殊性和不確定性的領域,所以在遵守比賽規則情況下,社會相當性說理論上可以成為體育競技暴力行為的正當化事由。
(二)違反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
基于比賽目的但違反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是否“入罪”應視具體情況進行部分“入罪”。
1.致人輕傷的暴力行為應“出罪”。根據我國刑法關于故意傷害罪的規定,輕傷足以入刑,犯規行為違反了比賽規則,但不可否認犯規增加了競技比賽的精彩程度和刺激性,如果整場比賽都沒有犯規,這樣的比賽將會毫無觀賞性,就失去了競技體育原本的魅力。競技體育本身就充滿了對抗性,這就預示著其本身自然會帶來一定的人身危險性,造成輕傷以下的結果屬于競技體育比賽可接受的正常范圍。此時,可以用正當業務說或被害人承諾說作為暴力行為“出罪”的正當化事由。
2.致人重傷害及以上的暴力行為應“入罪”。此種后果已經超出了社會所允許的倫理范圍,已經具備了刑事違法性,刑法應該介入。
競技體育中的犯規行為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觀賞性,可以促進體育競技的健康發展,但這類行為要在一定“度”的范圍內,如果以此為借口肆意地傷害對方,不但不能促進國家體育的發展,反而踐踏了體育的公平性,更加制約了體育的健康發展,阻礙競技體育水平的提高。我國刑法規定輕傷害應由刑法規制,前文就輕傷害在體育競技的暴力行為已做出了讓步,重傷以上顯然超出了這個“度”。這類暴力行為無疑會給運動員的身體和精神造成極度的摧殘,如果刑法再不介入,體育競技場就會成為犯罪的避難所。
國內外學者對于體育競技行為的正當化事由的學說有很多,但都有各自的局限性,皆不能為此情形下的暴力傷害行為的“出罪”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1)被害人承諾說。被害人承諾說認為,符合一定條件的被害人承諾,可以排除損害被害人法益的行為的違法性。然而,被害人承諾存在一定的缺陷。第一,承諾者對被侵害的法益具有處分權限(承諾范圍),在此意義上,重傷害的結果超出了處分權限。第二,承諾者必須對所承諾的事項的意義、范圍具有理解能力(承諾能力)。在體育競技中,很多運動員都是未成年人,在民法上8歲以上的未成年人為限制行為能力人,他們是否具有承諾能力仍存在爭議。顯然被害人承諾說在這里是站不腳的。
(2)正當業務說。正當業務行為,是指在正當的業務過程中,由于特殊的業務需要,在客觀上損害了某種法益,刑法因為其主觀上具有一定的正當性和客觀上的必要性,因而并不規定其為犯罪行為。由于正當業務中的“業務”應理解為在社會生活中反復被實施的行為,所以對一般進行體育競技的人來說,參加體育活動很難被認為是業務行為。
(3)區別對待說。區別對待說認為,在體育競技中所造成的損害后果嚴重程度是不同的,因此據以排除犯罪的依據也就不可能相同,應根據造成的致害后果的嚴重程度分別通過被害人承諾和行使權利的行為來解釋。換言之,在競技體育中,一方運動員因為暴力行為造成對手輕傷時,該行為既可以用被害人承諾來解釋也可以用正當業務說來解釋。但如果此暴力行為致使對方運動員重傷或死亡的,則只能用業務正當性來解釋。區別對待說似乎彌補了被害人承諾說的缺陷,但在重傷害以上用正當業務說來解釋還是很難令人信服。
對于正當化理論還有國家許可說、正當風險說、社會相當說以及綜合性的“一體兩翼說”等。這些學說都有各自的獨到之處,但在體育競技暴力行為致人重傷以上的情形下都沒有足夠的理由成為“出罪”的正當化事由。
綜上所述,遵守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應“出罪”;基于比賽目的但違反比賽規則的暴力行為,致人輕傷的應“出罪”,致人重傷害及以上的應“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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