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六講》讀后感

（揚州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0）

孤獨是什么？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了孔子的身影，那樣一個落寞而堅決的背影，像一個殉道者一樣向前走去。“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南懷瑾在《論語別載》說孔子是孤獨的，在那樣一個時代，雖然空有救世之心，卻始終未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孔子是希望傳道的，他周游列國，希冀自己能撫平亂世之殤，然而在那樣一個爭雄逐鹿、禮崩樂壞的時代，沒有人愿意停下來傾聽，什么是禮，什么是仁？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都是孔子的學生，是他為了傳道培養的后輩，在介紹其弟子的時候，往往會有一句“少孔子多少歲”的話語。雖然學生眾多但是真正能和孔子交心的恐怕少之又少，以我自己多年做學生的經驗，能和老師到“友達”的很少，更何況在古代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說法，這可能是中國人已經根深蒂固的一種倫理觀了，做學生的要對老師畢恭畢敬，視之若父。南懷瑾將孔子解讀成做學問的孤獨，學習時一個人默默的坐著多年的冷板凳，少了可以交流的知己，自己傳道的學問也時常不被人理解，那樣的孔子是孤獨的，不像現在天天吃我們這些后人的冷豬頭。這是孔子孤獨形象的一個剪影，孔子確有孤獨，許多種，也可以塑造，在我們筆下。千人千面，千人千心，孤獨的情狀、滋味自是不同。

孤獨是人的自我意識形態之一，人類在生存與客觀世界中，作為生存主體，需要通過同外界的物質交換來維持自己的生命活動。在這種交換過程中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物質的客體世界同人的主體世界由人的實踐活動聯系起來，在這種認識與改造的相互作用中，產生了主體與客體的分離。人對客觀世界開展的實踐活動，首先依靠于人類自身的認識活動，本質上而言這是一種對象性活動。在具體的形態上講，對象具有多種形式，時常被劃分為三種形式，包括外部世界、主體自我以及主客體相互的實踐活動。因此便產生了三種相應的意識形態：對象意識、自我意識和實踐意識。

孤獨是人類各種意識中最為獨特的一種，區別于動物所特有的精神現象。它是一種深度的心理體驗，當主體感受與客體對象相互疏離，便會產生精神的失落感。造成疏離感的不單意指外部世界，還包括了主體和自然、社會的疏離。隨著人類的不斷發展，逐漸擺脫的環境的限制，科學的探求使得人類掌握自然的規律為己所用。然而科技的發展卻造成了人與自然的不和諧，僅僅從實用主義、功利主義的角度看待自然，失去了往日相互協調的節奏，人與自然的變奏造成了人面對自然時的恐慌。在人與社會的關系方面表現為兩種極端。一是隨著社會的發展，人的自我意識有了顯著的提高，個人主義成為了時代的論調，強調個人價值，掌握一切的社會資源。二是強調個人為集體主義服務，個人價值都歸為集體所有，否認人自身的價值。以上的疏離感都是伴隨著實踐產生。孤獨作為自我意識的具體形態，其實質就是主體從事實踐活動的心理寫照。

一顆人心幻化成不同的面目，所求不同，所執不同。人類的需求，基本可以分為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物質維持著生存的需要，精神滿足著交流的需要。然而，物質與精神并不一定處于同步的狀態，精神的實現往往落后與物質，因此，這時的孤獨是時代性的，普遍的一種精神狀態。工業技術的發展改變了人的生活方式，不在需要順應自然的節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卻成了自身創造的物質文明的綁架品，鋼筋水泥的摩天大樓仿佛牢籠一般，有秩序的等待著車來車往，環境污染了可以販賣空氣，水源，足不出戶也可以看到四季美景，這樣的便利反倒隔絕了人與自然的親密接觸，造成了物質與精神的隔絕。在古代有一位畫家叫宗炳，愛好游山玩水，年老后行動不便，便在墻上圖繪山水，臥以游之，兩者的精神旨趣境界是很不同的。宗炳努力將心置于山水間，是主動的精神尋求，渴望和自然相處，而現在都市人則是在便利的物質生活中，不經意間遺忘掉了自然的樂趣。這種和自然的疏離感，便造成了現代人普遍孤獨的一種狀態。科學意識的發展，使得宗教意識的減弱，因此在面對人與自然的不平衡的時候，難以找到精神的歸宿，心無所安，慌亂迷茫。

以上討論了主體與客體的精神需要與其實現可能性之間的沖突，這是孤獨意識的第一層原因。另一方面，來自于主體的有限性與超越客體無限性之間的沖突，科學的迅猛發展帶來了認識的深入，然而每當擴大了認知領域，相應的未知領域就會隨之擴大，這一巨大的悖論為人類帶來了難于逾越的孤獨。當我們不在相信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它只是銀河系里的一顆行星，銀河系以外又是不為所知的世界，這種未知帶來了虛無空幻的感覺。“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主體的有限性和宇宙的無限性相互對比，讓人產生了強烈的感慨。人類曾被形容為“有思想的蘆葦”，說明其擁有思想的偉大性和人身的脆弱性。人類在對宇宙思考之時，俯仰于萬物之間，難免會覺察自身的渺小，思想的偉大難以從中超脫出來。因此，莊子便發出“螅蛄不識春秋，朝菌不識晦朔”的感嘆。

當物質滿足主體的需要之時，精神的需求便成為必不可少的一項內容，超越自身過去的狀態，他人所取得的成就，以此為奮斗的目標。不得不承認，人存在著天資稟賦的差異，有的人終其一生也難以超越他人，這是便容易產生痛苦。另一種情況便是天才人物的孤獨痛苦，這類人的思想往往具有前瞻性和超越性，不為時代所接受，然而內心對真理知識的渴求卻促使他們向前探索，這樣與普通人之間的疏離便會更為加大，孤獨感更為強烈。

生死問題是人類難以改變的問題，每每于此便會產生許多哀嘆。魏晉南北朝時人命如草芥，便發出了“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感嘆，及時行樂成了時代的基調。佛家認為人生有八苦，生死便是其中的兩項，來到世上不得不生，又最終歸向死亡，死亡以后的世界并不為人所知。好人去天堂或者凈土的世界，壞人下地獄，類似的觀點中外一直都存在，是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世界，還是人類臆想出來安慰自己的良藥，不得而知。許多哲學式的追問并沒有一個確切的解答，卻在不斷的被人思考。不過對生的留戀使得人對死亡這一話題的諱莫如深。《西藏生死書》里就談到人在面對死亡時的慌亂之狀，這是兩個迥然不同的人生階段。而且在儒家的觀點對死亡是不夠重視的，“未知生、焉知死”，更強調對生命意義的實踐，將人類精神留存于永恒的境界之中，實現有限與無限的統一。

藝術家的孤獨是最為獨特的，它直擊人心，卻又欲言又止，好似海面露出的一個山腳。達芬奇最為孤獨了吧，沒有一個藝術家擁有他這般的成就，軍事、地理、對人體的研究、對宇宙奧秘的窺看。有的藝術家僅僅是藝術家，局限于藝術的圈子里，臣服于美，而達芬奇卻把藝術看做是思考生命的方式，藝術的境界是心靈的深度，達芬奇的精神世界為后世畫家所難以超越。這里要提到達芬奇最為著名的一幅畫《蒙娜麗莎》，一個帶著神秘微笑的女子，帶來了各色解讀，后來有人研究出這是其實是達芬奇的自畫像，隱藏于其中的達芬奇就這樣穿越了幾個世紀，看著世人，意味深長，不留痕跡。所謂的藝術向來沒有一個確切的定義，一旦變得概念公式化，便會淪為藝術的奴隸，那個微笑解讀的已經太多，觀者自己能感受到的就足以，或者是他自己內心世界的折射。只是那樣一幅名畫每天來來往往那么多人，只能在她面前逗留短短幾分鐘，那幅畫的孤獨又是什么？《蒙娜麗莎》曾經被盜，追回后畫旁永遠有著兩個警衛守候著她，卻又那么的不相關，來往不歇的人群和她又有何相關，這大概是最寂寞的微笑了。達芬奇的孤獨，觀者的孤獨，蒙娜麗莎的孤獨，穿越時空，交織于一起。

達芬奇是一種理性的孤獨，那是否有充滿情感絢爛生命的孤獨呢？答案就是文森特·梵高。即使是沒有接受過專業美術教育的人恐怕也會知道梵高的向日葵，向日葵就像一個符號代表著文森特·梵高。梵高一生都是在孤獨中度過，早年做傳道士，懷著同情苦難人民的感情，但是這份感情并不符合當時教會的情況。后來戀愛幾經失敗，情感失去了寄托。在畫廊當經理人也不會和客戶溝通，落得只能依靠弟弟救濟，好不容易有個朋友高更最后兩個人卻以反目告終。只有繪畫始終陪伴著梵高，成為他唯一的朋友，色彩是兩者溝通的語言。向日葵是熱烈的黃色，像似燃燒著生命的火焰，可這燃燒確是無比孤獨。明亮的黃色在梵高的記憶里是愛的顏色，是幸福的顏色。早在青年時代他就對黃色開始迷戀，年少時父母把他送到寄宿制學校，看著父母乘坐的黃色馬車在道路間漸漸遠去，黃色變成了梵高渴望愛的一個表現。梵高的色彩不是單單描繪客觀事物，而是成為主觀情感的表達。色調金黃的向日葵，絢爛無比，像一團火充滿著生命的力量，試圖從燃燒中掙扎出來，原始的沖動和激情融入其中。

孤獨讓藝術家的審美體驗成為一種可能，將情感活動中體驗到關于有限生命的超越和反思，融入畫面。不單單關注于藝術家個人，甚至擴充到人類的歷史命運等等，藝術家需要這樣一種手段，去解釋去反思，帶來不同的聲音，試圖去說明這樣一個問題。藝術家真的是孤獨的，有時用自己的一己之力去反抗扭轉，這是的這時的藝術家并不是不知道難以實現，還是希望去為了一點點微薄的希望去努力。當人們還臣服于藝術的權威的時候，杜尚用一個男子的小便池來表達自己心中的藝術，取名《泉》，這是為我做主的藝術作品，代表著人的主動性。如果一個人認為藝術就是美，那么就容易落入窠臼，藝術是自由的，不應該有任何限制。這樣一件美術作品的名氣要遠遠大于另一件代表西方古典藝術品位的《泉》。

你試圖去表達什么呢？說明什么？我想表達出來，你在反思就夠了。臺灣有一個行為藝術家叫謝德慶，有一個著名的行為藝術作品，他把自己關在一個籠子里，不看、不聽、不說、不寫，就這樣帶了整整一年。謝德慶試圖反映人類當下的一種孤獨的困境，每天上完班回到家里，就這樣靜靜的躺著，也不與周圍的鄰居交流。我表達出來了，這就是我心中的藝術。

孤獨可以視為與世界的一種隔離，當隔離產生是能夠跳脫事物的表面去看待問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以一種新的心情狀態回首望去，產生不同當時的感受。在美學上這種孤獨的隔離被運用的十分廣泛，可以隔幾天重新審視自己的畫作，可以離著遠山，隔著窗戶觀看美景，可以在裝裱畫作的時候留有大片的空白，孤獨的疏離感，帶來了審美的體驗。人生亦是如此，超然了便豁達了。

四、結語

許多人之所以害怕孤獨，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孤獨是一種高質量的獨處方式，記得在周國平的文章里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無聊、寂寞、孤獨是一人時的三種境界。”周國平時常在文章里提到更愿意一個人獨處，這樣可以去思考。真正有意義的事情是一件寂寞而孤獨的狀態，用幾把光陰換一種完滿的到達，徹底的懂得，絕美的沉淀。還是回歸到藝術上，現在許多的藝術作品充滿著工匠的浮躁之氣，要么就是散發著工業時代的金屬印跡，手工、手藝這樣的詞語到成了社會的潮流，這是否可以看做是人沒有耐心去做一件真正藝術作品的諷刺。美成了普及性的一種詞語，雖然說隨著社會的發展，精神的需要是人人都渴望并且有權利去獲得的，但是如果忘記藝術本身是一種藝術創作者自身的精神體現的話，其所創造的藝術作品的價值就有可能減低。創作是一種孤獨的狀態，等待解讀也是一種孤獨的狀態。孤獨是什么，等待著被賦予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