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兵的回憶

久聞黃河好天險，如今艱險在眼前；

黃河洶涌波濤滾，怎禁雄兵無敵漢！

當年戰過祁連山，中蒙邊界顯手段；

關山薄云腳下踩，多少喜訊傳天涯？

如今黃河八路擋，等待雄兵顯神威；

架起飛線矗入云，連綿喜訊傳萬代。

以上這段話是我在1972年寫在黑板報上的一篇稿，當時在寧夏中衛縣當兵，住在中衛中學，架黃河飛線，因此稿件題名就是“架黃河飛線”。那時我是一名通訊兵，幾年內執行過多次任務。

我是一九六九年三月八號到達部隊的新兵，營房在西安。那時與蘇聯關系緊張，為形勢所迫，三月二十號我們架設連就接到上級指示，到甘肅武威祁連山執行架線任務；記得在那里干了兩個多月，回西安營房休整一段，又到華陰的山北邊，干了二十幾天，接著新的任務又來了。

回到西安營房稍作休整，就做好了一切上前線的準備。體檢個人血型，寫在領章背面，個人的小東西打包，寫好詳細地址和收取人姓名，不準打電話、電報、寄信件，一切做到保密。與此同時，上級還給我連配備了一個汽車排，一個箭筒班，一個摩托班和號兵。平常我們連隊沒武器，可這回上前線執行特別任務，還配備了三挺輕機槍，班長配了沖鋒槍，士兵是自動****。大西北天氣寒冷，還給我們配備了四皮：即皮鞋、皮帽、皮大衣、皮手套。

為了讓我們熟知各自的武器性能，還組織了兩次打靶。對于打靶，我的深刻體會是“記準要領”。第一天，記好個人槍號和試靶，兩發子彈我都打了十環，大家都很羨慕；第二天每人又打九發，我的打靶成績都不錯。

一切準備就緒，做了三天三夜火車，又坐了一整天的汽車，才接近我們要執行任務的地方。邊防兵的警惕性特別高，向我們驗證一切證件，又向中央發電報落實情況，沒接到回復前，對我們實行戒備，一律不準靠近。我們只好支搭帳篷，臨時住下，直到第二天接到中央電報回復，才解除戒備。

之后，我們開始了緊張的施工，每天坐汽車早出晚歸，武器不離身，中午炊事班送飯。記得我們第一天晚上收工，很遠就看見邊防站的同志很快進入戰壕，如臨大敵一般，見此情景，我們也很警覺，汽車也減速行進，放慢再放慢，邊防站那邊走出一位干部模樣的走到我們車前，查驗過證件，才把我們放過，以后每天都是如此，我們也就習以為常了。

還有一天也極其驚險。中午炊事班把飯送到，我們剛開始吃，只聽連長一聲尖利的叫聲“全連散開”，轉眼間全連隱蔽。等回過神來，槍口都對準一個方向，只等一聲令下，目標慢慢減速行進，近了，近了，我們的心也已提到了嗓子眼，那時若有一個不冷靜扣動扳機，就會釀成大禍。對方的汽車停了，從車上下來一個人，慢慢的朝這邊走來，連長同時站起，向那人走去，過了不多時，連長打手勢，讓大家放松，讓那輛車緩慢駛入內地。過后連長說：“咱們執行的都是戰前任務，他們是西安測繪局的?！?/p>

邊防站與瞭望哨之間的線架起來了，我們也就班師回朝了。坐了一天的汽車，我們到了玉門鎮，在那兒等第二天的火車。當時零下一二十度的天氣，把人凍得夠嗆。就弄了些木材，在屋里烤火取暖，誰也沒料到的是，差點兒出事，那晚上讓我終生難忘。

半夜了，多數都已進入了夢鄉。班長換崗回來沒多長時間剛睡下，有一個河南老鄉覺得不對勁，對班長說：“班長，拉開燈吧，這屋有毒氣?！卑嚅L沒好氣的說：“毒啥呀毒，睡你的覺！”那老鄉堅持說：“就是有毒。”班長氣的下令似得說：“把頭蓋上?！彼恢暳?。我突然也覺得呼吸困難，就大叫說：“班長別下令了，說不定會死人的?！闭f著，那河南老鄉“哇”的一聲就吐開了。班長才感覺事態嚴重，趕快起來拉開燈，打開房門。我趁著進屋的冷空氣，披上皮大衣，沖出了房門，在外邊大口呼吸著新鮮冷空氣，過了好大一會兒，覺得冷了，才進屋。誰知進屋一看，全班九人，一多半跟死了一樣，正在實施搶救，只有班長、我和出去站崗的那位清醒，河南老鄉也輕點兒。后來才知道，那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還記得有一次也是在寧夏執行任務時，天很熱，連隊為了節省生活費，買了好多低價洋蔥，哪知道洋蔥不能頓頓吃，吃多了，大小便排泄都有股洋蔥的腐敗氣味，很難聞。為了解暑，中午喝綠豆水，大家就把綠豆水裝進水壺帶上，誰知，綠豆水過不多長時間就會發酵，有股糞便的臭氣味，都壞了。這些生活的瑣事，到讓人長了不少經驗教訓。

一心灘是黃河中的一個小島嶼，上面住著幾十戶人家，形成一個小村莊，出入全靠羊皮筏子。村中沒有電話，我們連隊幫他們假設了電話線路，又安裝了電話，村民們為感激我們，用羊皮筏熱情的來回擺渡。幾千米的黃河水面，需用很高的電線桿才能撐起這樣的跨度，我們就在下面用兩個品字桿，架著上面一個品字桿，再上面還是單節桿，立起來時那可真高啊。

由于跨度大，一般的電話線都不能達到拉力，只有用銅包鋼線。也因跨度太大，中間水流太急，用羊皮筏子作牢引不行，會把線帶的很遠，師部調來了汽艇作牢引。放線開始了，汽艇的馬達突突突響個不停，順利的放了幾根，銅包鋼線彈性太大，第四根線剛拉出一半，隊友小劉被彈起的線帶到了黃河里，沒提防的他喝了幾口水，大家都驚呼著，要知道他可是北方的旱鴨子呀！汽艇放慢了速度，只見小劉****的抓住了先放出去的線，露出了水面，在大家的鼓勵和幫助下上了岸，真是謝天謝地。

部隊除執行任務外，就是訓練最實用的基本功。我就曾受過多次嘉獎，不是自夸，我們連隊專業的拐子收放線，全連比賽，只有一位排長比我稍快一點，他們都是一只手收放線，我卻是練就兩手互相交替收放，無論是誰，只要把功夫下到，細心琢磨，就會掌握熟練地技能。

在部隊過了幾年緊張快樂的生活，和戰友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退伍時大家依依不舍，互贈禮品，有說不完的話；退伍幾年還和幾位在部隊服役的同志通信聯系，在給戰友們的信上，我也以一首短詩結束我的回憶：

憶往昔并肩戰斗，相分離可嘉可泣；

望遠景錦繡壯麗，祝同志勝繪新圖。

2012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