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通大學,上海 200000)
【摘要】:資本的不平衡發展,是空間生產中的長期存在的特征之一,正是在這種剝奪性積累造成的空間差異化推動下,空間才得到不斷的發展。在我國目前經歷的快速城市化進程中,城市包圍農村,“城中村”成為城市建設中較為普遍的問題。與城市整體水平相比,這些“城中村”存在著房屋破舊、居住面積小、基本生活設施不足、治安環境惡劣等一系列問題。本文將從資本不平衡發展的角度,分析其在“城中村”產生過程中發揮的作用。
【關鍵詞】:資本不平衡;發展空間;生產城市化;城中村
1引言
城市化進程和空間生產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雖然空間生產涉及到的內容并非只有城市中的問題,但城市化問題仍然是空間生產中所討論的核心問題。資本積累過程中造成的時間和空間差異,體現的是其“剝奪性積累”的實質。這種積累模式在空間生產中逐漸造成了城市不同區域間的差異性景觀。“城中村”就是這種差異性景觀的典型代表。
簡單來說,“城中村”就是指城市中的村落,即在規劃區域內,被城市已建設區域包圍,但仍然保持著農村居住和管理模式的區域。與傳統村莊不同的是,這些區域內的居民沒有耕地,沒有養殖。但是這里的居民在土地權屬、戶籍管理、行政管理上仍然與傳統農村居民一致。“城中村”現象不僅是地理環境下的空間差異,也是勞動分工不平衡下產生的城市人群的分層差異。它不僅是城市空間生產中資本不平衡發展的產物,也是通過這種不平衡來維持資本繼續發展的動力。以下就將對資本積累于“城中村”問題進行深入分析。
2資本不平衡積累
2.1、馬克思主義中資本的原始積累
馬克思注意認為,資本的原始積累包括兩個環節:剩余價值的產生和生育價值的實現。在資本積累的最初階段,資本家一方面通過不等價交換、暴力掠奪不斷占有剩余價值,以實現資本的積累;另一方面,通過這些資本的原始積累來擴大對剩余價值的剝削,實現資本的擴大。例如14世紀英國爆發的圈地運動,資本加以及上層階級通過暴力手段強行占有農民土地,迫使勞動者與自己的生產資料相分離,與土地一起成為資本家的財富積累。又例如,世界范圍內的殖民與商品傾銷,資本主義國家通過這樣的方式,實現對落后國家和地區的資本財富的掠奪。
2.2、大衛哈維的“剝奪性積累”
“剝奪性積累”是20世紀以來“資本主義積累的絕對的、一般的規律”。在私有化的浪潮下,教育、文化、醫療、福利等這些公共事業都逐漸演變成為資本積累的空間。人們只能通過購買的方式獲得這些公共資產,否則,就將脫離這些公共服務。由此,那些無法購買這些公共資產的人群享受基本生活的權利也隨之被剝奪。資本在實現其剝奪性積累的過程中,財富逐漸流向少數掌握資本的利益群體,而使大多數民眾處于貧困和被剝削的弱勢位置。大衛·哈維將“原始積累”的概念進行深化,用“剝奪性積累”來描述資本積累過程中在時間和空間中產生的差異性圖景。某種程度上,大衛哈維保留了馬克思理論中關于資本的原始積累的一般理論,同時又加入了自己的思考和見解,對這一理論進行了完善。他同意馬克思關于自由經偵市場和私有財產的制度安排,以及“促進型”國家所保證的合適的法律和統治結構及它所確保的貨幣作為價值儲存手段和循環媒介的完整性。[5]
資本的剝奪性積累的與全球的空間生產有著密切的關系,主要表現在全球化進程中對且全球資本如原材料、勞動力、資金等進行重新的分配和組織。哈維認為,資本主義國家只有通過對非資本主義國家廉價的勞動力、土地、原材料進行剝削和掠奪,來降低生產成本,從而獲得高額的利潤,從而實現資本的加速積累,擺脫經濟危機的困境。因此,全球的空間生產,從根本上來講,就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對落后國家資本的掠奪和剝削。
3資本積累的時空特性
資本的積累不是只發生在某個時間段的運動,而是一場隨著時間連續不斷的運動。資本積累不僅僅是一個時間維度的問題,與空間也有密不可分的關系。為此,大衛哈維反對那種只把資本積累僅用于時間維度的考慮方式,并系統闡明了資本積累的時空特性。
3.1 時間的加速和空間的縮減
哈維指出:“通過時間消滅空間’深深地嵌入在資本積累的邏輯中,并伴隨著空間關系中雖然常顯粗糙但卻持續的轉型,這些轉型刻畫了資產階級時代的歷史地理特征。”[1]這一點,與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的觀點一致。馬克思認為,資本必須通過不停的運動以實現增值。所以,“資本主義總有這樣的沖動:加速周轉時間、加速資本循環并因此使發展的時間范圍革命化”[2]。
勞動時間對剩余價值的多少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資本加往往通過不斷延長勞動者的勞動時間,來創造出更多的剩余價值。在生產時間總長度不變的情況下,通過減少單個商品的生產時間來實現生產時間的相對延伸。因此,資本家通過技術的不斷革新來縮短生產時間;通過通訊、運輸工具的優化,實現商品的快速流通;同時,空間差異的縮小,也間接降低了資本流通的時間成本。表現在空間生產中,即為全球化和城市化進程。世界各地城市發展、現代化建設日新月異。城市道路不斷向鄉村延伸,本來獨立運行的鄉村,被統一運作的城市所替代。空間之間的差異性被縮小。
同時,隨著資本的流通,人們的生存空間也被壓縮。時間的壓縮消滅了空間之間的距離感。表現在商品生產上,即為商品可以通過“時間消滅空間”的方式被輸送到世界各個角落。為實現時間的壓縮,新的資本生產空間被構建,資本積累的空間被分散到世界的不同區域。例如東南亞的廉價勞動力,印度的外包服務,美國的秘籍資本等。世界被壓縮成一個個生產空間的剪影。同時,資本的積累還要求打破原有的空間,通過對原有空間的“貶值”來實現資本的積累。例如,城市、鄉村中舊的街區不是因為它們真的無法使用而需要拆除重建,而是因為只有通過先將它們破壞貶值,才能使過剩的資本重新投資它們,以實現資本的增值。
從新組織的時間和空間加速了資本的積累。正如大衛哈維所說:一方面消除空間障礙和地區差異;然而另一方面,為了實現這個勻質的目標,又必須產生新的差異,而這些差異又成為新的需要被克服的空間障礙。
3.3 “中心-邊緣”發展模式
資本的發展,最終目的是實現積累。積累的本質即是使勞動力、資源、能源等流向能夠盈利的地方,而不是使所有地方都獲利。資本越積累,工人階級等弱勢群體的群體就越大。資本積累的不平衡表現在空間上即為“中心--邊緣”的二元發展模式。在同一個地區,城市從鄉村中獨立出來,成為一個創造、榨取和集中生產產品的中心。在這個區域里,資本拆除原有的劣質的房屋建筑,建造居住區和購物中心,建造完善的路網設施和現代化的舒適的景觀。同時資本逐漸使將這些區域的原住民脫離他們原有的生活空間,被排斥到資本邊緣和角落中去。區域差異由此逐漸產生,一些區域成為資本積累的工業區,另一些區域成為依附于工業區的農業區。一些落后的農業國和殖民地就淪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附屬。全世界不同區域都被迫進入資本積累的等級分層中,積聚大量資本的地區成為中心,而資本不發達的地區則被邊緣化,在政治經濟關系中成為中心地區的附屬地[6]。
在資本的推動作用下,逐漸形成了城市的空間形態,農村原有的生產關系被摧毀,農村面貌也發生改變。農村逐漸形成對城市的依附,農村的生產力、生產關系、生產資本也逐漸流向資本更為集中的城市,城鄉的差異化逐漸顯現出一種不平衡的結構,“城中村”的現象由此產生。
4 我國的“城中村”現象
21世紀是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快速發展的重要時期。在這個時期內,農村人口和城市人口的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其中不僅包括了農村人口在數量上向城市中進行地域性地集中,也包括城市文化、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在農村進行地域性地滲透。在這個過程中,資本的不平衡發展,導致了一些不和諧的現象出現,“城中村”便是其中之一。
4.1 發展歷史
我國城市化進程經歷了3個階段,也見證了“城中村”現象從產生到走向消亡的過程。1949年至1978年,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城市化進程緩慢,近30年間,城市化水平僅從10.64%提高到17.92%。這一階段的城市建設還沒有擴散到農村。城市周邊的村落僅僅扮演著農村居民聚集點的角色,經濟落后,考農業和養殖業為主,村民收入較低。1978年至2000年,改革開放加速了我國城市化的發展,在各種開放性政策的大力支持下,我國城市化水平由17.92%上升至36.2%。城市用地不斷拓展,向周圍鄉村延伸。農村的耕地、居住用地被城市占用,稱為現代化的小區、商場以及工業區。農業生產逐漸被工商業替代。農業空間逐漸被城市空間所包圍,但基礎設施建設、農村人員等還無法融入城市生活“城中村”就是在這個時期開始形成。2000年發展至今,隨著城市建設的不斷完善,“城中村”現象得到有效緩解。一方面,城市的教育、文化等基礎設施逐漸延伸到鄉村,道路交通系統的完善,加速了城中村與城市的聯系,使城中村中的居民有機會享受到城市中更優質的教育,逐漸融入到城市生活;另一方面,由于城中村在城市風貌、交通、治安等方面給城市帶來的種種問題,城市建設也將消滅城中村作為了城市發展的重要目標。在這兩方面的共同作用下,我國“城中村”開始呈現減少的趨勢。
4.2 產生原因
我國在城市化發展過程中產生的,城鄉二元結構的差異性成為“城中村”產生的根本原因。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國城鄉間發展的不平衡的情況已相當嚴重。世界的城鄉收入差距為1.5倍,我國為3.3倍,位列世界第一。[8]在嚴重的城鄉差異環境下,農村的資本、生產力、生產資料逐漸流向城市,轉化為城市中以社會勞動結構分工為基礎的新的社會資本的剝奪性積累,同時也成為維系這種積累的重要因素。
從空間生產上來說,農村被周圍已建成的城市空間所包圍,成為異于城鄉二元結構之間的“第三空間”。由于城市土地歸國家所有,農村土地歸集體所有,政府對這一區域的改造需要耗費大量的資金,存在難度,使這些區域成為了城市建設中的“遺留問題”。這些區域雖然被周圍已建成的城市區域所包圍,但仍然保留著農村的空間景觀。從人群結構上說,居住在這些區域中的居民在戶籍、社會關系等方面仍然遵循著農村人員的準則,即使進城打工,在社會分工上也無法融入城市。這也使得“城中村”中的居民在人群結構上也無法從“農村人”的群體里脫離出來,成為“城市人”。
這種差異的形成并非城市化進程所產生的,而是資本運作本身要求差異的產生以及在差異中實現剝奪性積累。即使全國都實現了普遍的城市化,資本的運作也會對空間進行重新劃分,形成差異,以實現自身的增值。
4.3 “城中村”的特點
目前我國許大城市中仍然存在著許多“城中村”的現象。城中村不僅自己本身內部存在很多問題,對城市的整體發展、城市風貌、社會治安也有很大的負面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土地使用混亂,建設環境差。
城中村是城市建設過程中的歷史遺問題。由于建設滯后,缺乏科學的規劃和管理,土地使用混亂,非法變更、轉讓、倒賣的現象屢建不鮮。區域內建筑的修建缺乏合理的規范化管理,亂修亂建的現象嚴重。建筑修建缺乏科學的布局方式作指導,建筑密度極大,常常出現“握手樓”“一線天”現象。雖然許多居民在對房屋進行改造的過程中實現了室內環境的現代化,但對于室外的公共環境,卻缺乏管理,臟亂差現象嚴重。
(2)基礎設施匱乏。
相較于周邊城市建成區域完善的道路系統,城中村的道路建設缺乏合理規劃和管理,并不完善,在數萬人的村莊中,往往只有一條兩車道的主干道,嚴重影響居民的出行和外來車輛的通行。村民私開路口的現象嚴重,用地混亂。
城中村繼承了傳統農村居住聚落自發形成的特點,缺乏統一規劃。原來作為村莊聚落時就缺乏基本的通訊、電網、水暖等市政設施,當轉變為城中村時,市政管線也僅只作了粗糙的配套,缺乏管理,隨意拉線的現象隨處可見,留下嚴重的安全隱患。
同時,區域內大多缺乏公園綠地,中學、小學、幼托等配套設施,區域內居民的文化生活無法得到保障。
(3)社區管理混亂
城中村人口由村民、市民以及外來人口構成,人員結構復雜,導致了社區管理的環亂。村中原有的村民由于失去了可以耕作的土地,在城市的社會分工中又缺乏競爭力,處于劣勢地位,難免埋下犯罪的隱患。同時,城中村相對于城市低廉的房價也吸引了許多外來人口。這些外來人員層次復雜,也造成了一系列的治安問題。
(5)防災救護能力差。
城中村由原始的農村發展而來,原本就缺少救災防護措施。在加上后期缺乏管理,亂修亂建,給消防疏散造成了更大的難度。
結語
“城市空間的本質是一種人造建成環境,城市人造環境的生產和創建過程是資本控制和作用下的結果,是資本依照本身的發展需要創建的一種適應其生產目的的人文物質景觀后果”[11]。一方面,資本通過時間和空間的壓縮,來實現增值。在這個過程中,空間的距離被縮短,空間之間的壁壘被打破,逐漸走向均質。在另一方面,資本有需要創造差異化的空間,來維持自身的剝奪性積累。這種復雜性與矛盾性構成了空間生產的獨特魅力。在城市化進程中,表面上看,在資本的運作下,城市向鄉村延伸,空間之間的差異性正在逐漸減小,但從其內在上看,資本有需要創造新的城鄉差異來維持自身的積累。在這樣的背景下,“城中村”不僅是城市化進程的產物,同時也是資本發展過程中的必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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