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阿來在《塵埃落定》講述了康巴土司由盛到衰的歷史。小說中一系列的女性形象,她們命運多舛,但其形象確都是病態丑惡的,這既是當時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下的必然產物,又折射出作者高高在上的男權主義思想。
【關鍵詞】:《塵埃落定》;角色分析
《塵埃落定》以獨特的傻子視角,講述了一個土司家族乃至整個土司制度由盛到衰的過程。舞臺中央是一群性格迥異的男性為權利和利益明爭暗斗。但在舞臺的角落,還有一群女人,她們有兩個共同點,一是在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下無法自我掌控命運,最終淪入悲劇的境地;二是形象都是病態丑惡的,讓人生厭。
1. 無法掌握自我命運的浮萍人生
《塵埃落定》中形形色色的女性,身份有貴有賤,外貌有美有丑,受的教育有高有低,性格有外向剛烈有內斂懦弱,但都如浮萍般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只能依附男人,并隨時會被犧牲掉。
土司太太享有著至高的權利,表明上威風凜凜,可以肆意斥責鞭打仆人,甚至可以隨意決定下人的生死。然而所有的光鮮都來自于丈夫是土司這一事實。她只是依附在男人權利之上藤條,狐假虎威而已。正因如此,她始終活在恐懼中,當土司有了新歡,娶了三太太后,她擔心自己的地位不保,受盡嫉妒的煎熬,甚至不惜派人謀殺央金。故事最后,當她明白土司太太地位不保時,選擇了自殺,因為她并不具有自己獨立的主體精神,有的只是土司太太這個身份。
央金因為被土司看上而成為三太太,尊享寵愛,但卻在失寵后獨自待在一間黑暗陰森的小屋,無人理睬。另外,在罌粟花戰爭中她還成為斗法的犧牲品,被巫師詛咒生下全身烏黑的孩子。終其一生,她只是男人眼中一個性感美麗的尤物,一個可以讓男人征服的獵物。當沒有價值后,她則被隨意丟棄,甚至連腹中的孩子都無法保全。即使最后尊為土司三太太,也絲毫沒有為人的尊嚴和自由。
塔娜身為茸貢土司的獨生女,有美麗的外表和尊貴的身份,卻依然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她憧憬嫁給一個英雄,卻因為糧荒被母親送給傻子。而她也只有在心里吶喊,“你配不上我,你是配不上我的”“你不是使我傾心的人,你抓不住我的心”。【1】p165。她想反抗這段不幸的婚姻,用美色去誘惑那些自己看得上的男人,希望籍此擺脫傻子,先是麥其土司大少爺,后又是漢人軍官和年輕的旺波土司,卻一次次遭遇無情的背叛和拋棄,被男人“放在情欲的大火里猛燒了一通,又拋棄了”【1】p293。最后喪失生育能力,還染上梅毒,人生從結婚開始就染上了一層無法褪去的悲劇基色。
上等“骨頭”的女人在命運前都如此無力,更不用說下等“骨頭”的女性了。她們在男權和土司制度的雙重壓迫下努力掙扎,在權利的縫隙中茍且偷生,人生如一地雞毛,令人嘆息。
侍女桑吉卓瑪從小不僅要侍奉傻子少爺,還要陪睡覺。后來愛上銀匠曲扎,為愛情放棄舒適生活,卻被生活的艱難折磨的痛苦不堪,最后離開銀匠,委身麥其家管家,始終無法收獲一個好的歸宿。
侍女塔娜的命運則更不堪,出生下賤,是馬夫的女兒,人又生的丑陋。在傻子眼中,只是一個性愛的替代品。不要說掌控命運,她甚至連姓名都不配擁有,活的如同一個影子。
傻子的奶娘德欽莫措自己孩子剛去世就被叫來給傻子喂奶,因思戀孩子傷心落淚,卻被土司太太斥責摑掌,不僅無法掌控命運,連情感都不允許存在。
另外,小說中還有很多名字都不曾出現的女性,命運同樣不堪,如為討好黃專員獻上的美女,傻子在牧場時頭人們送來的農牧女兒,大少爺興起時寵幸的女人。小說中所有的女性,都不是作為人而存在。她們是物,是工具,男人可以在其身上發泄欲望,可以用其做利益交換的棋子。她們全部被物化,不具有獨立的主體性和主體精神;無論在家庭還是社會,都處于邊緣地位;沒有話語權,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2. 病態丑惡的形象刻畫
雖然小說中的女性大多命運多舛,但是在作者的刻畫下,她們卻很難惹人生憐,因其形象貪婪、放蕩、諂媚、懦弱。
土司大太太生活極其奢侈無聊,每天慢條斯理梳妝打扮,花很多時間用牛奶泡手;對他人極其刻薄殘忍,管家說有女麻風病人落入抓野豬的陷阱里,便立刻吩咐趕快將其埋了。而作者對其的設定也是極其丑惡的,出生妓女,平日不僅要吸鴉片,還要吃鼠肉。
三太太央金在被土司看上時,沒因自己已結婚而拒絕反抗,只是如玩偶般任他人擺弄。“央金一句話也不說,笑嘻嘻的,一聲也不吭。”這最終導致其第一個丈夫查查頭人被殺害,而其失寵后的凄涼也是逆來順受的間接后果。
塔娜人美,且身份高貴,作者卻把她寫得極其放蕩,多次對丈夫不忠,可以在土司家和丈夫的哥哥偷情,也可以在當著丈夫的面,勾引旺波土司,甚至私奔。最后因過分放蕩喪失生育能力,且患上梅毒。
傻子的姐姐,出國留學,教育水平是最高的,但作者將其寫得貪婪自私。她毫無親情可言,孜孜追求的只是金錢,挖空心思攫取家中財富。
侍女桑吉卓瑪和塔娜將服侍傻子少爺和陪睡視為天大的榮耀。她們是等級制度的受害者,同時又是等級制度最忠實的捍衛者。當傻子少爺將兩個身為家奴的玩伴帶回家時,卓瑪不屑地對他們呵斥:“不曉得規矩的東西,敢在少爺面前坐著喝茶!去,到門邊站著喝去!”[1]p66可見其奴性思想已深入骨髓,“凡奴才總有兩面性,一方面對主子和有權有勢者奴性十足,另一方面對無權無勢者和不如自己的奴隸霸氣十足”。[2]
奶媽德欽莫措在少爺長大后淪為無用,為了討好主子去朝圣,為表忠誠喋喋不休,但還是被棄。人物個性過分諂媚,奴性十足。
小說中人物命運讓人唏噓,但作者放大她們病態丑陋的一面,讓人不僅無法同情她們,反而會心生厭惡,認為其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3. 悲劇背后的原因
小說里的女性無一逃脫命運的嘲弄,且形象惹人生厭,究其原因,既有時代的烙印,也折射出作者的男權思想。
小說描述的是舊中國的土司時代。在那個時代,父權男權制度根深蒂固,女人淪入被欺辱壓迫的邊緣地位,無可避免地喪失了話語權和主體性。不要說普通人,就是茸貢女土司,也要遭遇其他土司的欺壓嘲弄。
另外,作品中顯示出來的是對女性悲慘命運的漠視甚至嘲諷,以及對她們缺陷的刻意渲染。相比曹雪芹《紅樓夢》里面的一眾女性,所處的環境相似,命運也坎坷,但作者卻賦予她們極大的同情心,用最美的語言展示她們身上的美。上層社會中,賈母對子孫的慈愛,林黛玉的冰雪聰明;下層丫頭中,鴛鴦的個性剛烈,晴雯的“命比紙薄,心比天高”。相比之下,雖然阿來在小說中借助一個不可靠的敘述者“傻子”來講述故事,但依然無法掩飾其高高在上的男權思想。在作者眼中,女人只是“性”,一個性感的尤物,其他什么都不是,男人是主要的,女人的產生是偶然的,只是男人的附屬品。【3】
《塵埃落定》中的人物,無論身份、地位、外貌、個性的差異,無一例外命運多舛,但其形象又是病態丑陋的,這是小說所設歷史文化背景下的必然產物,也折射出作者的男權思想,也算是這部著作中一個讓人遺憾的瑕疵。
參考文獻:
[1]阿來.塵埃落定[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2] 魯迅.忽然想到:七[M]. 魯迅全集:第3卷.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3]西蒙.波娃. 第二性---女人[M]. 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8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