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廣西容縣自良鎮同江村明清時期建有十九法官廟,容、藤、平、岑等地群眾慕名來拜,文革后十九法官信仰式微。本文立足田野調查,探其興衰之由。
【關鍵詞】:十九法官;信仰;興衰
同江村位于廣西玉林容縣自良鎮,在這座不起眼,也不著名的小山村,有一位傳奇的人物,名叫李義,因其排行十九,當地人稱為李十九,因其得到成仙,受容縣、藤縣、平南、岑溪等地人們的推崇,故尊稱為十九法官。明清時有廟,后被毀。如今,在原址不遠處的半山腰仍有簡陋的十九法官廟,沒有塑像,只有香爐和遮蓋香爐搭建的篷,作為逢年過節或者喜慶祭拜的場所。
一、十九法官相關傳說
十九法官因做道場靈驗而有名,是一名極其精通法術的“喃麼佬”。一次,去平南做道,為方便攜帶,他把鑼鼓、鈸等法器都踩扁,裝進蛇皮袋拖走。到了平南,做道前用嘴噴一口法水到法器上,法器立即恢復了原狀。傳說他只做好仙,收歪仙。只要他收夠100個不行正道的歪仙,他就可以當“鬼王”[1]。他破了九十九個社,收了九十九個社的歪仙,到收“合山社”[2]的歪仙了時,相當棘手,他放五味火去燒,這五味火相當滾燙厲害,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最終把合山社給破了,收了這山的歪仙。[3]又傳有一年天干地燥,莊稼田硬邦邦無法打樁,十九法官他只用兩根手指按住木樁,讓徒弟往下錘,一錘天上就會下雨,樁也打得下去了。據說執菜塘[4]有塊碑是為紀念十九法官在那里錘樁的功勞而做。村里一位80多歲的老人家還說“十道九醫”十九法官醫術了得,求子靈驗,村里一位姓馮的老師的兒子就是去求十九法官廟求得的……
同江村原為江垌村,因十九法官升天后,想到他們年年“山多田少”耕種辛苦時常遇到旱災,他想開條小河道讓藤縣的泗羅河水從江垌村流過。他得到天神將八卦、江垌、山沖一帶的大山趕走至公雞啼叫即止的允許后,當即行動。但當晚土地公得知消息,提前學公雞啼叫,十九法官聽到雞啼只得停止了趕山,造河工程中斷,峰都巨嶺就停留在江垌村山沖屯的背后,擋住了泗羅河水,河水的主要河道仍往藤縣流去,只趕走了幾個小山頭,留下一片洼地,即現在的八卦水庫。后來村民為懷念大神為民造福的良苦用心,將江垌改為同江,含有江河之意,還自發籌備材料為他建廟,供祭拜和懷念,香火旺盛。
二、十九法官信仰的認同
十九法官信仰之所以被當地民眾認同,有特定的社會歷史文化原因。
容縣自良鎮同江村位于容縣北,距離縣城相對偏遠,現有6000多人口,民風淳樸。從傳說“十道九醫”和“喃麼”、施法術的說法考究,十九法官是一名道公。歷史上道教在東漢傳入廣西,道士劉根等人曾到容縣都嶠山修道。唐宋時發展較快,元朝向民間發展,明朝向世俗滲透,城鄉遍及誦經拜懺、祈禱齋醮之事。在平南、岑溪、蒼梧等縣 (市)流傳,范圍擴大到了今廣西約一半市縣(自治縣、市)。[5]清朝道教進一步世俗化,出現民間迷信、民間神祀。在容縣城南的都嶠山即南山,是道教三十六洞天中的第二十洞天。明代,徐霞客曾對其考察了五天,其《徐霞客游記——廣西篇》有當地道教文化記載。可見明朝時,道教思想已深刻影響到容縣等地,而位于容縣北的同江村的十九法官信仰正是明清此時世俗化道教文化的產物。
明朝以來,容、藤、平、岑等地旱澇災害頻繁。明朝清時期,容、岑、藤、平等地都曾大旱。如:清1697年,容縣久旱,井水干涸;清1646年,藤縣近7個月無雨;1906年秋至次年春,岑溪大旱;1586年至1911年的326年間,藤縣有33年發生水災……自然災情導致糧食顆粒無收,百姓生活舉步維艱,路邊餓殍無數。面對自然破壞人們倍感無力,極需精神寄托,而道教衍生的民間宗教信仰順時而生。在傳說中,十九法官法力無邊,醫術了得,能夠消災減禍,常在容、岑、藤、平行醫、救濟,為民眾擺脫生存的困境。這樣一位擁有高強法力,濟世救民的傳說人物在明清時期出現,其靈驗的言語相傳,使被生存苦難包圍的民眾看到了生的希望,涌現從容縣、藤縣、平南縣、岑溪縣群四面八方來的人。
故李氏宗譜記載:“先祖有名李義,排行十九、法號叫‘法官’的,通稱‘李義十九法官’。因其仗義疏財,扶貧濟困,且技藝高超,除惡安良,所以聲震遐邇,成為同江周邊的傳奇人物。初,立祠紀念。后傳其法力無邊、靈圣無比。云其曾擬鞭山塞河,使同江有江(同江因而得名)。人們敬仰之余,遂將祠改立為廟,敬之若神。砌青磚墻,設石墩、鐵樹為柱,立神像等,改稱‘法官廟’。容、藤、平三縣群眾,慕名來拜者,絡繹不絕,終年香火鼎盛。”[6]
三、十九法官信仰式微
文化大革命是民間文化的摧殘手。為避免“破四舊”、“立四新”文革破壞,當地人稱原來想改廟為祠,以“李氏祠堂”的名義保存下來,但“破四舊”之風盛行,被列入“四舊”范圍內的法官廟難逃厄運。當地百姓認為靠十九法官傘柄勾來的文筆石庇佑該村才有“兄弟叔侄同堂師范畢業”。故文革前,思旺(屬容縣)、嶺景(屬藤縣)、平南等地的人都到該地學習。在法官廟被改成學校,神像被搗毀,村民心中根深蒂固的十九法官信仰寄存之地遭到破壞后。因說多人已因拆廟、砸觀音像和李義十九法官像等行為冒犯了神靈,破壞了神靈的安身地多遭報應,累及子孫后代,有的中風,有的夭折。因此人心惶恐與不安,出于害怕遭到神靈“報復”,來求學、求神的人就少了,即使來求神也覺得十九法官沒那么靈驗了。
“四人幫”倒臺后,中國民俗學迎來真正的春天,但十九法官信仰大勢已去。當地村民以他傳說“傘柄勾來的石頭”作為化身繼續供奉,后又在原址不遠處圈地、堆磚、搭篷建簡陋的法官廟。隨著第二、三產業的發展,“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思想的深入,村中男青壯年外出打工,老年人、小孩和婦女留守村中。由于十九法官廟在半山腰上,山路較窄。老人上山祭拜難,小孩爬坡危險,婦女經期祭拜有所禁忌,外出務工者回家少,因此一切祭祀活動簡而又簡。與此相應社會科學技術的發展,應對災情科學化,不再單純依賴靠天吃飯的農業收成獲取主要經濟來源,對十九法官的依賴度降低。加之容、藤、岑、平成立學校、祠堂、廟宇,外地的人不再長途跋涉來求學和祈福等各種沖擊,十九法官信眾減少,不復最初盛象,只剩下當地人對信仰習慣的沿襲。
社會歷史進程中,李義十九法官民間信仰對該村及周邊地區民眾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化交流和溝通等社會價值,曾在該村村民的組織、運作和日常生活構建等各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十九法官廟原址已被搗毀,在多種文化作用力下,信仰日漸式微,曾經根深蒂固的民間信仰,萬能的地方保護神,逐漸退出人們的視野、歷史的舞臺,只有在重大節日時為民眾所祭拜,被人們所想起。
注釋:
[1]指陰間的管理者
[2]在現在的容縣浪水
[3]據筆者2016年采訪當地一位70歲左右的李姓老人家整理所得
[4]地名
[5]參考宗教志 http://lib.gxdqw.com/view-a44-112.html
[6]據《廣西容縣李氏宗譜》對自良鎮同江村記李氏法官(祠)廟記載
參考文獻:
[1] 鐘敬文,苑利.二十世紀中國民俗學經典(傳說故事卷)[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335
[2]董曉萍.鐘敬文文選[M].北京:中華書局,2013:377-379
[3]烏丙安.中國民間信仰[M].長春:長春出版社,2014:175
[4]張祝平.中國民間信仰的當代變遷與社會適應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14: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