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后日本文化民族主義研究

【摘要】：民族主義與一個國家的發展息息相關，其在文化層面上的表現稱為文化民族主義。二戰以來的日本文化民族主義經歷了多個發展階段，對日本國內外的影響尤深，對中國發展也啟示深遠。

【關鍵詞】：文化民族主義；自信；自卑；啟示

一、概念

“民族主義（nationalism）”一詞最早產生于西方國家，即以自我民族的利益為基礎而進行的思想或運動，日語中多使用“國家主義”來表示它。“國家主義”即“認為國家是優先一切的至高存在或目標，個人的權利、自由都應服從該主義的思想”。就歷史階段而言，20世紀30年代以來，日本傾向于對外侵略，思想形態上體現為極端民族主義的“愛國主義”，“國粹主義”，提倡舉國一體之愛國；戰后為了推行國家重建復興，在美國的推動下進行了民主主義改革，轉而提倡“民族主義”“和平主義”，號召重振民族精神。而戰后長達70多年時間中，日本的民族主義也分成多個階段。“文化民族主義”是民族主義的次生形態是指一種對民族概念的理解方法，認為區分民族主要看其主體文化，而不考慮使用的語言，生活習慣和血統，這一詞與血緣民族主義相對。進一步提及日本文化民族主義，指的是文化視域下的日本民族主義，是日本的民族主義思想在文化層面上的投射，關注日本民族文化的自尊自立和本土文化的獨立性問題。日本文化視域下的民族主義表現形態多種多樣，同時對日本的經濟政治外交等諸多方面施以深刻影響，甚至對世界各國也有影響。

二、日本文化民族主義發展階段具體分析

日本文化民族主義可溯源至德川時代，代表人物可論及本居宣長及其老師賀茂清淵。本居宣長生于德川幕府時代中后期，長于研究日本古典文學（國學），建立了復古思想體系，以宣揚復古思想。他追求“本真性”的思維模式和操作程序以及由此得出的結論，被后來者繼承其衣缽，加以模仿，傳至今日。本居宣長的“古意學”――所謂“凈除漢意”，本居宣長認為若想了解通篇漢字書就的《古事記》和《日本書記》就必須先“凈除漢意，以探尋遠古之真意，而欲得真意，則須得古言，欲得古言，則莫過于究明萬葉矣。”[1]由此可知“漢”與“和”的二元對立以及強調本民族文化的民族主義。據此可論日本文化民族主義可溯源至本居宣長。

而論及戰后日本民族主義，研究人士普遍認為日本于1945年戰敗投降后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在文化層面的文化民族主義亦如此。

1945年8月15日日本無條件投降對之后日本經濟政治思想文化產生巨大影響。對于日本國內而言，發動戰爭失敗后，他們認為“我們被打敗了，正義也沒了”，但日本人有一種善變的倫理：東京的大報《每日新聞》在談到戰敗和由此帶來的變化時說：“但是，這之于徹底解救日本，完全是好事”，社論強調“所以，從此以后，他們必須踏上一個和平建國的道路”。[2]此后戰后日本文化民族主義發展進入第一階段。

這一時期（1950-1970年代）日本文化民族主義的特征是強調謀求社會和平的重要性，重視不斷推進戰后重建以及國家復興，同時由于美國的指導扶持，崇尚親近美國文化，善于在保持自身獨特性的同時吸取外邦文化，力求“和而不同”。1950年代初期，戰后整個日本百廢待興。此時，選擇和平發展之路無疑最符合國家利益。因此此時的日本民族主義主流表現為求和平，謀發展。反映到文學作品上，眾多堅持在戰爭中正確把握自身的作家如海音寺潮五郎寫出了《天和地――上杉謙信》，子母澤寬發表了《新選組物語》等，他們挖掘深刻歷史性問題進行文學創作。但也有某些學者在對于日本戰后復興的研究上掀起了對日本文化以及傳統和國民性與現代化關系的相關研究，力求“復古”，這些也導致1970年代后不良傾向民族主義思潮的涌起。

日本經過戰后經濟恢復期（1945年至1955年），經過修養生息于50年代后期到70年代進入經濟高速發展期，經濟基礎決定一國政治思想文化等多個方面，經濟上的大發展必然會使一國的民族文化體現和強調本民族文化的獨特性，文化自信心高漲，文化產業大發展。故此時期是日本的文化民族主義第二發展階段。

這一時期日本的民族主義主要表現為：強調民族優越性，一部分國民漠視民族主義情感，重視個人主義，對國家的責任感降低。由于之前的經濟復興，70年代中后期，日本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對美國也由前一階段的親近轉為一定程度上的“反美”，日本更加相信和推崇大和民族的優越性和獨立性。80年代中曾根康弘呼喚國際國家，提出過建立一個在國際上擁有大國地位的日本的口號，他任首相期間，這一口號轉為政治大國，最直接的表現是謀求聯合國常任理事國席位，這一點雖已經涉及政治層面，但也不得不說也是這一階段日本民族主義的直觀表現之一，全國民眾之精神文化所求轉化為政治訴求繼續翻轉乾坤。且80年代日本內閣成員提出了“文化大國”這一概念，主張從國家戰略這一層面來對日本文化在世界中的影響及地位方面重新進行評估，此后加大文化外交力度，在整個文化領域進行加強。日本政府也大力支持國際文化教育交流，在此過程中，日本的動漫，卡通人物等日本的典型事物廣為人知；出版于1989年由日本索尼公司創始人盛田昭夫和右翼政客石原慎太郎所著的一本名為《日本可以說不》的書也更直觀地表現了這一時期日本文化民族主義的特征。[3]

20世紀90年代，世界形勢急劇變化，格局轉為一超多強，各國交流頻繁，日本多種文化產業的發展的結果，在這一時期得到了集中體現，發展成為日本文化民族主義第三階段中的積極方面；另外由于八九十年代全球經濟形勢不景氣和亞洲經濟危機的影響日本經濟低迷，國內右翼政客為轉嫁經濟停滯可能導致的社會矛盾開始宣揚中國威脅論，在文化思想上試圖將右翼軍國主義思想滲透至全日本社會。至此產生了第三階段的極端的日本文化民族主義。

這一階段日本的民族主義大致可分為兩個形式。一是積極的民族主義。日本學者鈴木貞美在《日本的文化民族主義》這本書序言中就提到傳統的日本民族語言藝術體育文化等方面的民族主義，受到國際社會的肯定與歡迎。黑澤明宮崎駿影響力持續至今，電視明星也層出不窮。這些文化產業的繁榮皆與積極的文化民族主義有關。

另外，學者丸山真男主張戰后日本必須脫離戰時的“超國家主義”，重新實現日本的現代化并建設新的“國民主義”；[4]著名學者加藤周一說到他的“日本文化雜種論”再三強調“雜種”是根本意義上的“雜種”，決不是枝節的，他認為日本文化的根本是由舊傳統的文化和外來的文化兩者哺育著的，這一論點雖有爭議但也有力反駁了戰時流行的“國粹主義”（導致二戰的重要思想因素），也是積極的文化民族主義表現之一。而作為日本文化民族主義中進步的中堅力量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大江健三郎在1994年獲得諾獎的同時，拒絕接受由日本天皇本人授予的文化勛章，并在發表獲獎演說時，將南京大屠殺列為20世紀人類三大人道主義災難之一，敦促日本勇于直面歷史，承認侵略罪責。另外一名日本作家村上春樹2017年發售新作的《殺死騎士團長》中充分揭露了侵華日軍的暴行，并在接受朝日新聞讀賣新聞等主流媒體的采訪時表示，試圖忘記或涂改歷史的行為是錯誤的。

而與此相對的是由于日本經濟泡沫的破滅導致日本經濟陷入平成不景氣，出現了重振日本的強烈民族主義情緒，激發出一定的狹隘民族主義思潮。右翼政府利用文化宣傳大造軍國主義輿論，美化侵略戰爭。日本一部分人士和媒體也鼓吹“中國威脅論”，認為中國的發展給日本的持續發展帶來巨大壓力，一些右翼分子甚至做出反華舉動，如修改教科書，否認侵略；公然參拜靖國神社；夸大在日華人犯罪問題，抹黑中國人的形象。更嚴重在于近年來與中國就領土問題多次發生爭端。以上皆是日本的民族主義極端的一面。

三、日本文化民族主義對國內外的影響

文化民族主義作為一種表現在文化層面上國家主流思想，就其本質來說實際上就是一種觀念上層建筑，而上層建筑又反作用于經濟基礎，對整個社會群體產生不可低估的影響，故日本文化民族主義對日本國內存在影響是不言而喻的。而日本文化民族主義對國外的的影響則主要是因為文化的多樣性，文化在交流中傳播等特點導致其通過多種形式傳至國外，又在全球化大勢下得以順勢被裹挾在全球化大潮下超越國界影響世界。

總體來說，日本文化民族主義在發展中呈現兩個明顯特征：時而過度自信時而自卑，幕府末期由于日本國內外封建專制統治相對薄弱，倒幕派迅速掌握實權，日本民族血液中對實力的崇尚，追求現實主義的心理等種種因素，明治維新得以成功展開，繼而拉開了日本近代化改革之門，日本迅速發展直至二戰戰敗之前日本人一直擁有相當自信甚至過度自信的民族主義，在文化層面尤其如此。對日本國內而言，凝聚力加強，共謀發展，但卻令日本周邊各國深受侵略之害。日軍9占領中國東三省時，要求中國人民不準說漢語，須從小學習日語，企圖從文化層面，心理層面徹底奴化中國人。

戰后復興的日本，文化產業大力發展，有日本民族特質的文化產品大量涌入世界。日本既借此推動了經濟發展，使其經濟總量長期雄踞世界第二位置，更是輸出民族特色的思想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各個國家的交流合作，全球史觀上則是加速了全球化進程。

同時日本的文化民族主義也有其自卑一面。經濟停滯不前的10多年不景氣及中國不斷發展的雙重壓力下，日本不惜罔顧歷史，篡改教科書，大肆利用文化傳媒手段渲染攻擊中國，這種自卑的文化民族主義不僅不利于日本本國的經濟發展，也不利于同周邊國家構造睦鄰友好關系。

四、對于中國文化經濟發展的啟示

就中國的地緣政治現狀以及整個亞洲總體的戰略態勢而言，中國有必要強化民族主義這種思想形態，加強民族主義在文化層面上的表現力度，以中國特色的文化民族主義帶領中國走向世界。在文化輸出的過程中像日本一樣找準中國文化與世界文化相契合有保持民族獨立性的文化立足點，通過電影電視節目以潤物無聲的方式傳播中國文化，展現中國的文化民族主義。比如中國的飲食文化通過《舌尖上的中國》得以成功輸出；其次是注意要先通過帶有中國烙印的流行文化率先走出國門進而帶動世界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了解。

中國亦應博采眾長，以民族性為主體，積極吸收外來文化以達到文化交流融合的至高境界。接著從文化民族主義著手通過發展文化產業事業推動中國的經濟發展，提升綜合國力。最終中國才能在亞洲微妙的戰略均勢狀態中取得長足發展，成為一個有極強凝聚力，積極進取心，獨特民族性的世界強國。

參考文獻：

[1][日]子安宣邦著，本居宣長とは誰か[M].平凡社，2005年第56頁.

[2][美]露絲·本尼迪克特著，北塔譯.菊與刀[M].上海三聯書店，2013年

第157頁.

[3]高蘭.二戰后日本民族主義的發展及對中日關系的影響[J].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05年，（8）：52.

[4]魏大海.日本的國粹主義與文化民族主義[J].中國社會科學院院報，2007年，（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