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男性氣質角度解讀艾麗絲·門羅《苔蘚》的主人公

【摘要】：《苔蘚》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女性作家艾麗絲·門羅（加拿大）的短篇小說，該小說通過描寫中年語境下的分居夫妻和丈夫情人之間的一天，向讀者展現了中年時期異性間的角色差異。文章不再以女性視角，而是通過男性氣質的角度解讀小說中的三位主人公，對于激發讀者的換位思考、宣揚男女平等的理念具有現實意義。

【關鍵詞】：男性氣質；《苔蘚》；中年語境

一、引言

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第一次被授予給一位女性作家——艾麗絲·門羅，并將她譽為“當代短篇小說大師”，這是女性作家的一次勝利，也是男女平等的又一次進步。艾麗絲·門羅從少年時期就開始寫作，內容往往源自生活而高于生活，她筆下的主人公大多是普普通通的女性，從少女到成熟女人，再到中年婦女，幾乎每一位女性讀者都能從她的書中產生共鳴，而在這個整體看上去是男權社會的大環境中，這些主人公們總是被性別所束縛，試圖從禁錮中逃脫出來。

《苔蘚》被錄入艾麗絲·門羅的短篇小說集《愛的進程》，該書獲得加拿大最高文學獎總督文學獎，《苔蘚》描繪了一位帶著情人的丈夫來看望已經分居多年的妻子和老丈人的故事，通過三位不同年齡和身份的女性與一位男性的之間的種種糾葛，精準的抓住了對愛的不同理解，宣揚了女性獨立和男女平等。

精神分析家榮格認為每個人都含有異性的特征，即男性的阿尼瑪原型和女性的阿尼姆原型，這使得我們每個人的內部協調一致，獲得平衡感和獨立感。《苔蘚》中有三位主人公，分別是妻子斯泰拉、丈夫大衛和丈夫的情人凱瑟琳，三位主人公個性十分鮮明，都擁有不同程度的男性氣質，作為男性的大衛是男性氣質最濃厚和堅固的，而斯泰拉的內部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最為協調，凱瑟琳則只擁有很小一部分的男性氣質。不同程度的男性氣質也令三位主人公擁有不同的行為模式，在艾麗絲·門羅短小的篇幅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二、大衛的男權主義

小說一開始以大衛的視角將畫面一一展示給讀者，一位深度男權主義的視角，首先映入大衛眼簾的是“光禿禿的木屋”、“不怎么結實”的巖壁，而在這樣的環境下，斯泰拉不得不“以相當的技術和手段種著蔬菜”。隨后自己那已分居多年的矮胖妻子“巨魔”斯泰拉出場了，艾麗絲·門羅把大衛看到斯泰拉的外貌時的語言活動和心理活動作了大篇幅的描寫，特別是大衛的心理活動中，將斯泰拉泛化到其他女人，一種“憎恨男人的女人”，一種失去了女性氣質的女人，一種“對自然老化逆來順受的女人。而提到生活，大衛對斯泰拉的形容是“混亂”，斯泰拉自己做果醬、參加很多的組織，一片狼藉。總而言之，大衛對斯泰拉的住所、外貌……一切的一切都感到不滿和不解。

很明顯，大衛以一種男性居高臨下審視和評點女性的赤裸眼光，拿出心里女人就該擁有女性氣質的刻板印象，對身邊的每一位女性都作出自以為正確的大男子主義判斷和糾正，而在男性面前，則將女性視作附屬品一般的炫耀自己的財富。

未將女性平等的看待使得大衛沉迷于出軌游戲，并對他的出軌對象在擁有之前進行高度的贊美，而擁有后又認為其平庸不堪。大衛在與斯泰拉結婚后第一個出軌對象是羅斯瑪麗，就在斯泰拉面前，大衛和這個擁有“甜蜜陰郁的名字”的女人調情，并將斯泰拉的寬容和沉默視作肯定，肆無忌憚進行出軌游戲，“盡管到頭來其實是個聲音尖細的平庸女人”。后來大衛與斯泰拉分居以后，遇見了凱瑟琳，在確認關系之前，大衛認為她是一個“保留不少女孩氣質”、“有點超凡脫俗”的美貌女人，而確認關系以后，“從那時她就開始日益老去”，身上開始擁有“陳腐的氣息”。于是大衛又出軌了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并將自己給女孩拍的裸照像炫寶一樣的給羅恩和斯泰拉欣賞。他像個大男孩一般毫不避諱的向自己的妻子和朋友展現自己違反道德人倫的愛情游戲，這一方面滿足了他的生活被窺視的欲望，另一方面又從他的男權主義角度炫耀了自己的異性吸引能力，仿佛擁有越多的情人，他就越富有，他是一把萬能鎖，能開所有異性身體的秘門，而這時，妻子或者是情人只是他炫耀的工具、附屬的物品。

大衛總是在冠冕堂皇的欺騙自己，并將自我的欺騙解釋為那些女性的偽裝，而這些欺騙則多源自于他對女性的低看，源自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女性應該擁有女性氣質，應該與時間反抗，保持青春的容貌、姣好的身材，不應該像個男人一樣結交很多的朋友、參加很多的活動，這樣只會讓生活混亂不已。在他眼里，女性是一種談資，是一種消費品，更是一種消耗品，因為從他擁有一位女性開始，那位女性之前耀眼的光芒便迅速黯淡下去，而若得不到，他便會慌亂、胡思亂想，絲毫沒有一位中年男性的成熟和沉穩，如同大衛的岳父所說：“大衛始終是個正在學習如何成為男子漢的家伙，某個有可能永遠也學不會，永遠都無法達到那種堅定沉著、沉穩含蓄境界的人。”

斯泰拉曾對他說：“我覺得你感興趣的只是當一個壞壞的大男孩。”是的，大衛不斷更換情人，但對情人的感情永遠只停留在表面，比如外貌、年齡等，而從未真正的喜歡過對方的靈魂，換言之，大衛從未真正的愛過，他的感情是表面的、浮躁的，甚至是他刻意表演的，而究其原因，除了前文所說對女性的低看外，還有他對自己角色認知的焦慮感令他產生了疑惑，他抗拒女性氣質的融合，沒有收獲內心的協調統一，更沒有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成為一個完全獨立的人。

從大衛身上，我們只能感受到濃濃的男權主義和過度的男性氣質，而正因為這過度的男性氣質，束縛了大衛的成長，他只能是一個大男孩。

三、斯泰拉的溫柔反抗

在中年以后，內心協調的需求越來越大，此時男性身上融合的女性氣質越來越明顯，同樣的，女性身上融合的男性氣質也越來越明顯。斯泰拉就是這樣的一位擁有適度男性氣質的中年女性，這個角色也是這部短篇小說中最受肯定的角色，她代表了獨立、堅強的中年女性。

首先，一改與時光抗爭的女性，她順從時間的流逝，讓歲月在她臉上留下分明的痕跡，一個人在鄉村生活，自得其樂。雖然她已邁入中年，但她仍然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在她身上能確切的看到終身學習的態度，種自己喜歡的盆栽、自制果醬、擁有全套的制酒設備、給報紙寫文章，參加歷史學會、戲劇閱讀小組、教堂合唱團……她改變了中年人思維固化的刻板印象，而是不斷的去測試自己的創造力、去將生活過得多姿多彩，而不是大衛所謂的“混亂”。她并不是一個只會待在家里做家務的家庭婦女，而是擁有五花八門的朋友，以及很多女性都沒有、出色的人際交往能力，這曾引起大衛的不滿，因為這根本不像個女人。

但斯泰拉從來都不是個激進的女人，而是以一種溫柔的表面和堅韌的態度，不顧他人的眼光，堅持而柔和的用男女平等的方式詮釋自己的價值。

面對婚內出軌的丈夫，她從不干涉，分居以后依舊有滋有味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分居以后，大衛對斯泰拉的態度和斯泰拉對大衛的態度完全相反，大衛將斯泰拉仍看作私人財產，總是以命令的語氣指示斯泰拉，斯泰拉溫柔的反抗：“他好像還是我丈夫似的。”而面對大衛向自己吐露他的私人生活時，斯泰拉從不作主觀評價，當大衛將情人的裸照展現在自己面前時，斯泰拉仍舊“心平氣和”，哪怕在繼續聽見大衛做作的夸耀自己的異性能力時，會有些許的惱怒，但仍然清醒的明白自己并無資格去評價大衛的生活，因為她和大衛已經不是夫妻，而是兩個獨立生活的人。

上帝從亞當身上抽出一根肋骨，造了夏娃，因此總有人說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而從沒有女人的一半是男人的說法，但從斯泰拉身上可以看到，她不是一個依附于男性的女性，她有一半的男性氣質，這種男性氣質融合在中年女性的身體里，使得斯泰拉成為一個成熟的女性，可以獨自生活、自得其樂，并且不是因丈夫出軌而成為怨天尤人的怨婦，而是自我開解、內心寧靜，對大衛的態度進行了從寬容丈夫到寬容弟弟的轉變。

擁有了適當男性氣質后的斯泰拉，在中年女性群體中顯得格外特別，而正是因為“適度”，使得她氣質活潑又沉穩，既沒有失去女性氣質的敏感，在大衛不僅背叛了自己的戀人，而且還招搖的告訴了斯泰拉自己的厭倦，和示以新情人的裸照時，斯泰拉感到了微微的不滿，而正因為她又擁有適度的男性氣質，很快的便從不滿中平和下來，取得了內心的平衡。

艾麗絲·門羅筆下的斯泰拉一直進行著無聲無息的、溫柔的反抗，是一位與眾不同的中年女性，她向讀者展示了中年女性不是只有家庭瑣事和更年期的煩惱，中年婦女也可以成為活潑的、富有創造性的、和男性相同的甚至比男性還要優秀的人。而這一切，并不是要女人像個男人一樣的大大咧咧、不拘小節，而是以柔克剛，在柔和中注入堅強的力量，在女性氣質中融入男性氣質的血液。

四、男性氣質寥寥的凱瑟琳

凱瑟琳是作為大衛的戀人出場，如同附屬品一般同大衛到他妻子的住所拜訪，這按照人倫來看是一件很荒唐的事，但是凱瑟琳顯然是沒有主見的女子，而大衛帶著凱瑟琳到妻子的住所，無非是為了炫耀自己的異性吸引的能力。所以，凱瑟琳則是代表了更多的普通中年女性，因為時代和社會的壓迫，無法發展自己，不得不成為丈夫的妻子，或者男人的情人。

艾麗絲·門羅對凱瑟琳的描寫一直是“溫順”、“柔和”，簡言之，這就是一位社會或者男性所期待的女性——沒有主見的柔和與軟弱。

和男性氣質過度的大衛相反，凱瑟琳充滿了女性氣質，但從門羅的描寫中，我們仍然能捕捉到凱瑟琳的些許男性氣質，這代表了女性并非天生和永久的逆來順受，而是或多或少的都想過反抗和改變。在大衛出去散步時，凱瑟琳對他說“我們這里不需要你”，而在對斯泰拉的吐露中，凱瑟琳用“不會有盡頭的波浪”來比喻和大衛的愛情，這意味著，冥冥中凱瑟琳已經意識到大衛并非一個可靠之人，她無法確定大衛的感情，也知道自己不能永遠的這樣被附屬和物化，“未來如何無法預料”，而正因如此，她更需要的是將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中，但門羅對此并沒有過多的描寫，因為此時的凱瑟琳只是擁有了一小部分的男性氣質，骨子里仍然將自己的性別視作劣勢，反抗和獨立的意識甚至連發芽都算不上。

五、結語

雖然是從男性氣質的角度，但也探討了男性氣質在女權主義中的意義，艾麗絲·門羅的小說以女性主人公居多，但她的女權主義并不是激進、尖銳的，更多的是如《苔蘚》的主人公斯泰拉一般溫柔卻堅韌、活潑而沉穩，這也警醒讀者成為一位獨立的女性或者是男性，都需要尋求到內心的平衡、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的平衡，而不是將自己框在社會固化的思維之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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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葉子（1996-），女，漢族，湖北荊州人，武漢大學文學院2014級本科生，人文科學試驗班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