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蕭紅師承魯門,是深受魯迅影響的一位女作家,她以女性的身份與才情自覺觀照中國底層婦女的命運,她筆下的悲劇女性多帶有魯迅因子。他們同寫“故鄉”中的女性,通過塑造共同的性格特征和悲劇命運,揭示出女性生存的困境與病態的靈魂,從而替她們向這個“無愛的人間”發出吶喊與控訴,在表達共同價值取向的同時完成一次精神上的歸鄉之旅。
【關鍵詞】:悲劇女性;批判繼承;“歸鄉”情節
一、無愛的人間
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女性始終作為男性的附庸而存活著,被擠壓成各式各樣的奴隸,麻木而又孤立的匍匐在大地上。女性這樣的悲劇歷史命運不得不引起眾作家尤其是女性作家的關注。這時蕭紅出現了,她以一個女性作家的身份介入到作品中的悲劇女性命運中,她以女性的視角來探討女性悲劇的這種意識,是對生命悲劇意識的梳理和把握。不可否認,這其中也存在其直接或間接地把生命體驗。
作為魯迅最得意的女性弟子,蕭紅在文學創作中深受魯迅影響。作家孫犁說:“我現在讀著蕭紅的作品,就常常看到和想到,她吸取的一直是魯門的乳汁。”從《呼蘭河傳》中受虐待的小團圓媳婦讓我聯想到《狂人日記》中被吃掉的“妹妹”,這是我第一次感覺蕭紅作品中的悲劇女性形象與魯迅描寫的悲劇女性形象有幾分相似。她和魯迅之所以把女性的千瘡百孔的心和各種各樣的面孔赤裸裸的擺出來給人看,說明他們不是一個看客,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一位持火者,他們觀照和審視女性,他們期待新的人的出現。
他們的相似并非只是師生關系的簡單影響,是當時那個社會,那些“吃人”的封建禮教制度為難了女人,激起了他們共同書寫的愿望,而且他們把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了自己的故鄉,一個是江南的魯鎮,一個是東北的呼蘭河,幾千年封建思想統治下的農民,逆來順受和任人壓迫早已成了習慣,而那些從農村走出來的知識分子卻想打破這種現狀,他們帶著游子的眷戀和啟蒙者的審視理性批判以刀代筆撕破這道愚昧的防線,這就形成了他們的鄉村場域。《明天》里的單四嫂善良的女人,早年喪夫的她,靠紡紗來養活自己和兒子。兒子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和希望,不幸接踵而至,兒子卻不幸重病,當她懷著急切的心情去問診何小仙時,焦急的詢問得到的卻是迷信庸醫幾句高深莫測的蒙人話“這是火克金……”她的不幸到此未完,她孤苦無依的抱著奄奄一息的兒子等天明時,紅鼻子老拱和藍皮阿五這兩個流氓卻在打這個寡婦的主意。兒子死了,單四嫂子悲痛欲絕,然而鄰人卻以幫助處理后事之名將其微薄的家當變賣一空,吃完飯之后一走了之。在那個社會里,女人哪還有什么明天。還記得蕭紅筆下的麻面婆嗎?那個從來不知道反抗,從來不知道抱怨,只是一味的順從的女人,她害怕丈夫,她的目光所能觸及之處只有她的男人和破舊的茅屋,她已經被異化成了封建禮教和男權文化的女奴,這樣的社會給不了女人安全感和溫暖,周圍的人沒有半點同情。麻面婆的悲劇也不過是單四嫂子悲劇的重演罷了。在這樣的社會現實下,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還怎么去追求自我?還怎么去保護自己的孩子?靈魂死了的時候,單純的軀體還有什么明天,那些依然在底層封建禮教的牢里被麻木的不知道掙扎的女人們,等待他們的是漫漫長夜與孤苦無依。就像魯迅說的“無論已嫁未嫁,有夫無夫,個個心如古井,臉若嚴霜”。
二、女人的為難
讓女人絕望的不只是無愛的人間,還有女人給女人的為難。
《祝福》里的祥林嫂,這個可憐的女人,當她再次回到魯四老爺家當幫工時,得到的只是魯四老爺和四嬸對他的蔑視和厭惡。柳媽本是一個善良的女人,難道是人性使然,然而當祥林嫂帶著喪夫失子之痛再次來到魯鎮的時,她就變成了幸災樂禍的惡姑,站在嘲笑和奚落的立場上,甚至詭秘地讓祥林嫂索性撞一個死算了。而像柳媽這樣的形象在蕭紅小說中更是多見,《呼蘭河傳》中可憐的小團圓媳婦,本來也是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子,因不符合她們所謂婦道,被和婆婆一樣的婦女們活活折磨致死,“見人一點也不知道羞”[]是錯 ,“頭一天來到婆家,吃飯吃三碗”也是錯,這些都被婆婆看不慣,鄰里的婦女們也附和著。最后婆婆竟為了所謂的驅邪,把她放在熱水缸里活活燙死。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已經沒有了靈魂的悲劇女人,肉體的存在只是一具行尸。在舊中國千千萬萬的女村婦女中,“祥林嫂們”、“婆婆們”、“小團圓媳婦們”還多的是。
你會問她們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她們反抗了啊!《傷逝》中美麗勇敢的子君,宣布“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呼蘭河傳》中小團圓媳婦用牙咬她的婆婆,可是最終的結局呢,她們逃得出家庭,但卻逃不出那個無愛的人間。
三、回歸精神原鄉
有人認為作家純粹的的不介入只是一種奢望,根本做不到。魯迅身為作家,更確切的說身為男性作家,以一種男人的眼光介入到女性悲劇命運中,他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怒其不爭”;而蕭紅作為一名女性作家去觸摸那些苦難的靈魂,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哀其不幸”,她曾說“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是她的悲憫和同情。雖然責之方式不同,但他們還是回到了各自的故鄉。
蕭紅特殊的人生經歷使她過早的感受了人世間的冷暖,她那比常人更渴求愛與溫暖的心引領她回到小時候生活的土地,意欲在呼蘭河畔筑起自己溫暖的精神家園。無獨與偶,魯迅少年時的家道中落使他更加體會到了世態炎涼。“有誰從小康人家而墜入困頓的么,我以為在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 ]對他們來說,故鄉早已經不只是一個地理概念,而是讓他們擁有苦痛掙扎而又擁有安穩,讓他們想忘記而又日思夜想的精神原鄉。魯迅與蕭紅以一種思想啟蒙者的態度將民族的一組成員當作父老鄉親放在“故鄉”這個場域里進行文化視角上的審視與批判,因此,魯鎮成了魯迅筆下舊中國的一個縮影,呼蘭河邊成了蕭紅描寫舊中國的對象,他們的剖析是痛苦與矛盾的,因為方向直指人類的精神故鄉。
愛之彌深,責之愈切。他們終其一生在拷問故鄉人的靈魂,在苦苦追問,有誰不知道魯迅心中藏著一個理想的“百草園”,蕭紅心中裝著一個溫暖的“后花園”呢?但理想的精神家園永遠都是那么飄渺,因為他們知道,“中國四億人生著一種病,那名稱是馬馬虎虎。不醫好這個病,是不能救中國的”。
結語:
無論成年后歷經多少坎坷,但魯迅與蕭紅在故鄉的童年是美好的,故土之于創作者是永遠無法磨滅的精神棲處,他們共同采用這種給人以安穩的“故鄉”場域來寫悲劇女性,是想用這種安穩做底子,以達到更好地飛翔。如果不是為了最終的和諧與溫暖,誰會去斗爭呢?
注釋:
[1]孫犁:《讀蕭紅作品記》,《大地》,1981年第6期,第34-36頁。
[2]魯迅:《魯迅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第451頁。
[3]蕭紅:《蕭紅經典》,海南:南海出版公司,2001,第364頁。
[4]蕭紅:《蕭紅經典》,海南:南海出版公司,2001,第364頁。
[5]魯迅:《魯迅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第113頁。
[6]駱賓基:《蕭紅小傳》,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1,第73頁。
[7]魯迅:《魯迅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第113頁。
[8]曲內山完造:《憶魯迅先生》,北京:北京大學圖書館館藏,1977,第102頁
作者簡介:劉超越(1992—),女,漢族,籍貫:山東濟南,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2016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