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殘雪是“先鋒派”代表作家,不斷的向人們訴說著關于靈魂的故事,其創作方式深受西方現代派作家的影響,其敘述方式極具個人色彩。孤獨是一種主觀色彩相當濃厚的體驗,任何人無法逃避,它是每個人都必須正視的生命的本然狀態,而這種體驗呈現在殘雪的小說中則表現出多樣的意蘊。
【關鍵詞】:殘雪小說;孤獨意蘊;生命意識
殘雪認為自己創作小說的方式可以稱為“自動寫作”,這種寫作方式近似于巫術,屬于新實驗文學。殘雪的小說與人的靈魂有關,她為讀者展現的是廣闊的靈魂世界,這個世界中的主人公常常感到焦慮、抑郁,個體的孤獨感無處不在。
一、自我的靈魂分裂
殘雪小說中的人物經常自說自話,思維混亂,他們的語言沒有邏輯,缺乏明顯的過渡與連接,類似于夢囈語言。而且表述的事物往往超乎人們常規的認知,相當怪異,讓人捉摸不透。如《曠野里》中“她”的語言。“自己怎么會掉下去,夜里風真大。”她說,聳起兩個肩胛骨,同時就感到肋骨在受苦地裂開。“鬼鬼祟祟真可惡!”她莫名其妙地沖口而出。很明顯,她的語言前后邏輯聯系松散,“自己怎么會掉下去”與“夜里風真大”之間沒有因果關系。“鬼鬼祟祟真可惡”是她莫名其妙說出來的話,原因模糊,由此,可以發現“她”說話時的邏輯不清楚。在《山上的小屋》《蒼老的浮云》《從未描述過的夢境》等作品中,讀者都會讀到類似的荒誕的語言。這些作品中的人物常常提防著他人,與魯迅筆下的狂人有共通之處,總是感覺被人迫害,導致他們的表達帶有神經質的色彩。因為恐懼和孤獨,他們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很多時候,他們已經做不到像常人一樣對周圍的事物進行客觀的評價和認知,腦海中經常出現幻覺和幻象,致使他們對現實世界的認識存在偏差,表達出的語言讓讀者難以琢磨。
人與人之間無法進行正常的溝通,每個人都格外關注自己,似乎拒絕與他人對話。《公牛》中夫妻兩人各說各的話,妻子說:“那些玫瑰的根全被雨水泡爛了,花瓣變得真慘白。夜里,你有沒有發現這屋里漲起水來?我的頭一定在雨水里泡過一夜了,你看,到現在發根還往外滲水呢。”丈夫說:“我要刷牙去了,昨夜的餅干渣塞在牙縫里真難受。我發誓……[]”一個談論玫瑰花和自己的頭,一個談論餅干渣塞在牙縫里不舒服。兩個人談的不是相同的話題,因而形不成對話。自我的感受得不到理解和反饋,個人情緒得不到疏導。每個人物的心理都有不平和疑惑,卻無處安放,孤立無援的生活狀態使之變得神經質。人物對于時間和空間沒有明確的認知,記憶模糊,他們的生活沒有過去和將來,只有碎片化的對于現在的感受,這種感受是零星的。如《兩個身世不明的人》中的“如姝”,誰也說不清她的身世,她似乎是從遠古時代起就生長在這片土地上了。事實上,在漫長的歲月里,人們將她忽視了。殘雪在小說中沒有向讀者提供任何關于如姝身份的線索,讀者通過閱讀小說僅僅能夠了解她現在的生活狀態。
正是因為殘雪小說中的主人公對孤獨有極其深刻的體悟,他們才能對人生的種種問題抱有清醒的態度,進行哲理思考,而不是單純的關注外在的肉體的問題。《歸途》中,“只要不去想天亮之類的,就會與這所房子和諧起來。天是不會亮的,你抱定了這個宗旨,心里就踏實了[1]。”
二、愛和關懷缺席
親人、情人、朋友之間缺少發自肺腑的關懷與愛,不僅做不到相互理解、相互關心,甚至會相互仇視,相互敵對,相互猜忌,彼此關系緊張。《蒼老的浮云》中,虛汝華和老況是一對夫妻,但是兩人之間似乎沒有夫妻情分,讀者感受不到他們之間的愛情。當虛汝華噴殺蟲劑的時候就聽不到老況叫她的聲音,其實她不并在意丈夫在說什么、做什么,而老況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從老鼠變過來的,處處提防著她,后來離開了她。他們從對方身上得不到關心,兩人的相處方式完全不是正常夫妻相處的方式。“有一天虛汝華回家,看見門關得死死的,甚至放下窗簾,叫了老半天的門也較不開。她從窗簾卷起的一角看見里面滿屋子煙騰騰的,婆婆和老況正咬著牙,舞者鐵棍干那種驅邪的勾當[]。”親人之間的冷漠更能凸顯人類靈魂猥瑣、乖戾、孤獨的一面,這種殘酷更讓人感到怵目驚心。在《飼養毒蛇的小孩》中殘雪對親情血緣關系進行了完全陌生化的處理,父母和子女的血緣關系是客觀存在著的,不會輕易割裂的,可即便如此,殘雪依舊顛覆了人類充滿溫情的倫理神話,任何人都可能是他人的地獄。
恐懼、擔憂、狂躁等情緒是殘雪小說中許多主人公經常存在的心理狀態,所以,他們會有極端個人化的思想,對至親之人也放不下戒備,靈魂有時會脫離肉體,理性有時不能支配非理性,我們能夠清楚的看到真實的人性,集體無意識被一點一點瓦解,留下的是個體碎片。夫妻、父母子女總是處在一種歧途中,盡管生活在一起,現實距離近在咫尺,心理距離卻相當遙遠。
他者對自我意識建立的鉗制使個體無法擺脫對孤獨的不安感。考慮到人與群體的關系能夠得知社會是由每個個體構成的,人構成了社會關系的總和,如果沒有社會,個人是不可能建構起自己獨立的精神世界的。換言之,自我的意識和對象的意識兩者是同步形成的,自我不能離開他人建立自己的靈魂世界。不過,這不代表自我建立的過程中完全將外在的標準作為參照,如果外在標準被過分擴大,真正的自我也會淪喪。對此,殘雪有深刻的理解。
三、直視死亡的生存意識
一個人最孤獨的時候是面對死亡的時候,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如果個體可以克服獨自面對死亡的恐懼,那么他的生命就實現了超越。在《新生活》中,述遺就是一步步明白了死亡,最終擁有了直面死亡的勇氣,這種能夠正視死亡的生活就是述遺獲得的新生活。述遺是一位退休的老太婆,她為了擺脫復雜的人際關系搬到了一棟公寓的最高層三十層,她希望逃離原有環境中的沖突和矛盾,獲得安寧的晚年生活。淺層次上,述遺搬家搬到樓層頂層的原因是厭倦了無聊復雜的人際關系;深層次上,述遺渴望桃源般平和寧靜的隱居生活,其實隱喻著個人的自我囚禁。述遺更多時候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對死亡想象的恐懼,對生命安全過度的保護和憂慮,因而她時時刻刻都對自己的棲身之所充滿著懷疑。搬進新家之后,述遺發現了諸如住戶很少、電梯老舊、黑臉漢子行為怪異、修理工傲慢等許多怪異現象,由于她害怕電梯出現故障危及生命,又不得不與周圍的人接觸,再次卷入了她曾經想要擺脫的人際關系的圈子。但是她周圍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引領她重新認識了她居住的公寓和生活。殘雪小說的所指和能指并非我們熟悉的能夠具體感知到的世俗生活,其指向是人的精神存在,即本真存在。如果說現實主義小說關注的是我們世俗世界中能夠言說的部分,那么殘雪的小說所要傳達的是人們精神世界中經常被忽略的沉默的部分。所以,當述遺忘記了與自身相關的各種瑣碎的事物的時候,她不再恐懼死亡,這種生活是與生命本真相關的生活。
結語:
殘雪的創作會向更加深廣的領域發展,它扎根于幻想王國的黑暗處,孤獨是慣常的,因為“不寫就不能生活”的殘雪是一位孤獨的思考者,她和她的小說都不屬于喧囂的人群,她堅持書寫的是常人不易理解甚至不愿面對的孤獨之痛,而這種孤獨之痛是一種對人的生存處境的悲劇性反映,也是對人的靈魂世界的審視。
參考文獻:
[1]高玉. 論殘雪小說的“反閱讀傾向”[J]. 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 2011,09:59-69.
作者簡介:王紫玉,女,漢族 現就讀于青島大學文學院2016級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主要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