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記敘文寫作的表現角度

蘇東坡《題西林壁》詩中有兩句：“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意思是，廬山從各個不同角度看上去，形象不同，感覺不同。其實，不止是山，任何一個事物都是這樣的。就拿攝影來說，同一個被拍攝對象，從不同角度拍攝，突出的側重點就不同，給人的感受就不同，效果是不一樣的。對于同一客觀事物，如果從不同角度去看，感受和結論就會不同。同理，寫文章也是要講究角度的。因為同一材料，如果從不同角度來寫，表達的中心就會不同或不盡相同，表達效果也不一樣。因此，在寫記敘文時，當文章的材料確定后，我們應該像攝影者選擇拍攝角度一樣來尋找文章的表現角度，在表達方式、表現手法、材料安排和結構線索上，都找到一個恰當的入筆點，以利于有力地突出中心，清晰地體現文章的內在聯系，給人以生動、新穎、自然、合理之感，收到較好的表達效果。

那么，選擇表現角度應該從哪里考慮呢？我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一）在表達方式上，要考慮使用什么人稱

寫作實踐證明，人稱與角度的關系極為密切，人稱不同，角度就不同，人稱改變，角度也就改變了。

眾所周知，共有三種人稱。第一人稱是從“我”（或：“我們”）的角度出發，寫“我”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思，即通過“我”的眼睛來描述客觀事物，通過“我”的感受來抒發情思。用這種人稱表述事物能給人以真切、自然之感，缺點是難以表述對方的心理變化。魯迅先生的散文《藤野先生》就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記敘了自己在日本留學時的一段經歷，讀后使人感到藤野先生黑瘦的面容就出現在眼前，他那抑揚頓挫的聲音還能回響于耳畔。

第一人稱的“我”并不限于一定是作者本人。《藤野先生》中的“我”確是作者魯迅先生，因為文中記敘的確是魯迅的真實經歷，藤野先生實有其人?！犊滓乙选分械摹拔摇本筒皇囚斞?，魯迅從來沒有當過什么小伙計，作者只是出于表達的需要，即為了組織材料的方便和表達的真切，才借助于小伙計的身份和感受來寫孔乙已罷了。

使用第一人稱雖然能使人感到自然、真切，但不能濫用，要符合內容實際和作者實際。否則，就會不合情理，甚至鬧出笑話。魯迅寫《孔乙已》，要表現的是孔乙己迂腐而善良的性格及其悲慘命運，目的是揭露封建科舉制度對知識分子的毒害。采用第一人稱寫，把“我”化作酒店小伙計出現，使孔乙巳的悲劇都在小伙計眼中演出，就十分自然、合理，并且感人至深。倘用第三人稱站在局外作客觀狀述，作品的感染力就可能會大打折扣。如果把“我”附托在掌柜的身上，那么，由于思想感情不同，對孔乙巳的感受就會不同，更不利于表現既定的思想內容。可見，怎么使用“我”是要慎重考慮的，有一定的局限性。

第二人稱是把被反映的對象作為“你”（或“你們”），受到潛藏著的作者“我”的描繪和表現，實際是種單方面的對話式。由于這種方式表現面窄，因此這類文章不多。一般說，用這種角度來寫如同作者對文中人物促膝談心一樣，把讀者也吸引到這種語言環境、感情氣氛中來。在哀悼性的文章中，往往把死者當做活人，向死者傾吐自己的內心世界，采用第二人羝可以產生較好效果。詩歌中有種單方面的呼告式，也使用第二人稱。使用這種人稱要注意人稱轉換時要交待得分明，過渡自然，銜接緊密。

第三人稱是作者超然于局外，把被反襯的任務作為“他”（或“他們”）加以敘述和描繪。作者既可以自由地描繪場景、刻畫人物，又可以剖析人物的內心世界，對所反映的事物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因此這是種表現范圍廣闊，表現力很強的“萬能人稱”，適用性較廣。

在寫作時，用哪種人稱好，要根據文章的具體內容，通常以便于組織材料、有利于突出中心為原則來確定。

（二）在表現手法上，要考慮采用什么方法

記敘文在寫人寫事時，既可以正面表現，又可以側面表現。正面表現是作者對反映的事物直接加以敘述、描繪以至表示自己的態度。這種方法用得相當廣泛。例如，魯迅先生在《為了忘卻的記念》中對柔石就采用了正面表現的手法，其中包含有情況的敘述和說明，有自己感受的表白，作者沒借助任何外物，卻淋漓盡致地寫出了柔石性格中迂腐、善良的一面。

側面表現則是對反映的事物不作直接的描述或評價、而是通過有關的人和事間接地表現被反映的事物。例如，魯迅先生先生在《藥》中歌頌了革命者夏俞，寫了他為革命犧牲的事實，但對其人其事作者沒有直接寫一句，完全是通過在茶館里茶客和劊子手等人的談話從側面表現出來的。

由于側面表現是通過有關的人物和事情來間接表現被反映的事物的，它就有烘托或對比的意思，強調了事物之間的內在聯系和被反映的事物在全局中的影響，一般說只有在具有這種強調的必要時，才采用側面表現。因此，側面描寫要求有較高的技巧，是難度較大的寫法。在復雜的記敘中適當運用側面描寫，常常收到言簡意賅、含蓄雋永的效果。

記敘文還是正面表現的居多，有的是正面表現和側面表現穿插綜合運用，個別作品也有通篇采用側面表現的。但寫作時不管采用哪種手法，都要根據具體內容來確定。

（三）在組織材料上，要考慮選擇什么線索

有些抒情散文是馳騁情懷，想到哪里寫到哪里，但是，這些入選的材料決不是沒有內在聯系、雜亂無章地堆積在起的，一定會有一個聯綴全部材料，也就是貫穿全文的線索。例如：關欣的《海關鐘聲》，線索就是“海關鐘聲” ；峻青的《秋色賦》，線索就是“秋色”。這類散文，題目常常就是組織材料、安排結構的線索。與此類似，有些一般性的記敘文也是這樣。我們要善于從材料中選擇一個有利于展開內容、突出中心的事物作為“入筆點”，以此作話題，串聯全文，統攝全文。因此，這個“入筆點”就成了組織材料、安排結構的線索。

“入筆點”的選擇，能表明從什么角度體現本質，把握全文。

趙樹理先生的《套不住的手》塑造了一個七十六歲的勞動模范的光輝形象，表現的是這位老勞模勤勞樸實、熱愛集體的好品質。這樣的內容，如果根據事物的性質組織材料，即根據人物的不同表現分作幾個方面來寫，并無什么不可。但是，就偏于一般化，容易寫得平淡、乏味。因此，趙樹理先生抓住了體現人物本質特點的一雙手入筆。

首先，作者在文章的第一部分指出老人“曾被評為特等模范。經他手坐過的石頭地堰，從來也不會塌壑兒；經他手壓過的熏肥窖，從來也不會半路熄了火；至于犁、種、鋤、收郅些普通活計，更是沒有一樣會落在馬下的?！边@是扣住“手”進行概述，有統領全文的作用。

其次，作者在文章里以這雙手為線索寫了諸多事例：握手、找柴、教育青年學生等等，又在教育青年學生中補充交待出：老人靠這雙手把荒坡變成了良田。在這組事例中，作者細致地描繪了這雙手：“手掌好象四方前，指頭粗而短，而且每根指頭都伸不直，里外都是繭皮，圓圓的指頭肚兒都象半個蠶繭安了個指甲，整個看來真象用樹枝做成釣小耙子。”

由上述情況可以看出，老人的這雙手不是文中的一般材料，它不僅像電影中的特寫鏡頭一樣被突出，而且文中的大部分材料由此展開，全文以此收束。因此，“這雙手”就成了組織材料、安排結構的一個線索。作者把文章的題目就定為“套不住的手”，更是有意的強調。“這雙手”也確實能夠體現人物的本質，作者找到了理想的“入筆點”。這種寫法新穎、生動，遠比平鋪直敘效果好。我們寫某些記敘文時，也應該費番心思，找到這樣的“入筆點”。

總而述之，記敘文的創作，是一個選擇、提煉、和深化主題的過程，也是一個鑒別、選擇和使用材料的過程，如果我們筆者對這些層面都有一個比較深入的認識，就會向優秀記敘文寫作邁向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