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時代的驚鴻一瞥

【摘要】：《宋家客廳》一書自面世以來就引發了大量熱議，本文試從文本、內容、結構等方面對該書進行評析。在肯定該書價值的同時，也嘗試將部分存在的問題列出供讀者討論參考。

【關鍵詞】：宋淇；《宋家客廳》

《宋家客廳——從錢鐘書到張愛玲》，大概出版社方面擔心宋淇、宋以朗不為大家熟知，因此在書名上做了模糊處理。如果不看副標題，很容易引起誤會，讓人聯想到宋氏姐妹。另外，就算不誤解是宋家姐妹，單看這個題目，會以為這本書重點在寫宋家沙龍的文人軼事，然而讀過全書就會發現，書的重點根本就在幾位文人之間的書信往來。起名叫宋家客廳，確實有些誤導觀眾的意思，相比之下港版圖書起名《宋淇傳奇》就要好很多。

全書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寫宋氏家族的歷史，第二部分寫宋淇的幾位重要朋友：錢鐘書、傅雷和吳興華，最后一部分專門留給張愛玲。

從篇幅上看，第三部分所占分量最重，畢竟宋家作為張的遺產執行人，擁有最多關于張的一手資料。遺憾的是，作者宋以朗在2003年接手張的遺產管理之前，所學專業是統計學，對張愛玲甚至對中國文學都并沒有特別關心。擁有豐富的材料，卻并未見得能夠從中挖掘出更多豐富的內容。

近年來，張的很多未發表作品陸續出版，如《小團圓》、《同學少年都不賤》、《少帥》等。宋以朗作為執行人，受到了相當多的非難，這本書用了不少篇幅解釋這樣做的目的。

最值得注意的是，書中寫張愛玲與宋淇通信過程中提到的若干個想寫而未寫的故事。其中一則想寫鄭和，張愛玲構思在故事中加入一位公主，與建文帝和鄭和發生感情糾葛。單看構思覺得故事實在是太過戲劇性，但落腳到這個女人最后愛上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和尚，一個是太監，對愛情如此絕望的味道，還是張愛玲沒有錯。[1]

宋先生與臺灣皇冠出版社，近年一直在和內地的盜版書商進行艱苦斗爭，根據宋的陳述來看，目前盜版的勢頭已經有所遏制。好笑的是，誰能想到宋先生目前最頭疼的盜版竟然來自蘋果應用商店。在蘋果應用商店，只用99美分就能買到《張愛玲全集》，而投訴、打官司的程序卻異常繁瑣，讓宋束手無策，只能在書里狠狠諷刺一番。引發新的思考是，新媒體時代的著作權問題其實變得格外復雜，為了更好地鼓勵創作并引導輿論，如何有效地規范和監管，值得更多學者思考研究。

在錢鐘書、傅雷和吳興華的部分，可以用“遺憾”二字概括。這三個人都選擇49年后留在大陸，而三人之后的遭遇其實大家都知道了。關于錢鐘書夫婦，按照錢在信中的解釋，選擇留下的原因有以下幾點：一是不愿意去海外用外文創作；二是認為倫敦的氣候不適合女兒的身體健康；三是香港不是一個適合學人久居的所在。

傅雷和宋家的關系非常密切，一直住在宋家的物業，從書中對傅雷的描述來看，他很明顯是一個才華遠遠高過情商的人。用情商這個詞也不是特別準確，也許應該說是太過完美主義、認死理、執著得過分吧。宋以朗對傅雷的評價是：做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想，也許正因為太明白清楚了，所以才無法在文革中茍且偷生，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比較全書的三個部分，反倒是第一個部分讓我印象頗深。宋以朗從曾祖、祖父寫到他父親、母親，可以說一個大家族沉浮的歷史基本都展現了出來。雖然文筆算不上好，總是會有一些無關全書主題的閑筆突然跳出來，又突然消失（不完全統計，在第一部分就有4、5次這樣的描寫）[2]，但這個家族的故事還是有點意思。

我們常說的富貴，其實并不是一個詞，今日許多有錢人皆只貴不富。富是一種積淀，有品位和修養，但貴就只是有錢而已。這也就是姜文在《一步之遙》中說的old money和new money的區別。我在這家人身上，也看到了這樣世代累積的品位與修養。

曾祖父母都出身富貴，和光緒的寵妃還能扯上點不遠不近的關系，曾祖父又是個非常洋氣的人，老早就開始接觸西式的生活。

祖父宋春舫精通五國外語，還會讀古希臘文和拉丁文。在歐洲留學時迷上戲劇，購買相當數量的戲劇藏書，回國成了中國大學開設戲劇課的第一人。與曾祖父不同，祖父為人非常大氣，蓋在杭州的別墅“春潤廬”幾乎是不掛牌的北大招待所，真正談笑有鴻儒，風流一時。后來在青島又蓋了“褐木廬”作為自己的私人藏書館，從歐洲帶回的，加上后來陸續購置的戲劇類書籍藏有大概七千冊。這些書在他英年早逝后捐贈給北京圖書館，然而有一部分在文革期間被偷運出來，十分遺憾的下落不明。

父親宋淇也是很有語言天賦的人，早年大概多少受其父影響，搞話劇、辦雜志，后來又從商、當翻譯、做電影。舉家搬到香港后，因為存款被同鄉虧空，一生積蓄都化為烏有，然而宋父仍能豁達面對。換到小房子、找新工作，一切從頭開始。這樣的豁達，其實正是大家族教育的結果，是大家的風范和底蘊給了他這樣的從容。當然，也正是因為宋淇的個性十分豁達圓融，才華也不輸，才能夠和上面提到的那些風流文人們和諧共處，建立長久的友誼。

宋以朗讀了統計學博士，很早就離家在外求學，因此，很多關于家庭和父親文人朋友的故事，他也只能在父親去世后自己一點點拼湊。這無疑是很遺憾的，否則若是學歷史或者文學專業，光自己家的這些材料恐怕就夠做幾個博士論文。

好在宋以朗還是努力拼湊了，就像他自己說的：“我之所以說出這些往事，不過想將一群文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城市的生活片段呈現出來——它們偶然擦身而過，或許連當事人也毫不在意，但在我看來，卻有一種‘世界真小’的趣味。”[3]

翻看這本書，會發現很多熟悉的名字，這些在各自領域都頗有建樹的文人們，或多或少地與宋家人發生交集。那個過去的時代雖然動蕩，充滿變數，卻也讓這些交集成為可能、留下痕跡。那些擦身而過的人，每一個都璀璨得足以照亮星空。

那個時代和那樣的文人們都已不再有，但至少我們還能在文字中找到它們曾經存在的證據。

注釋：

[1]宋以朗：《宋家客廳——從錢鐘書到張愛玲》， 廣州：花城出版社2015年版

[2]宋以朗：《宋家客廳——從錢鐘書到張愛玲》， 廣州：花城出版社2015年版，第36頁、第46頁、第54頁、第78頁均有此類閑筆；

[3]宋以朗：《宋家客廳——從錢鐘書到張愛玲》， 廣州：花城出版社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