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科學知識論主導下的課堂,真理被絕對化。遵循理性判斷是科學思考的普遍法則,在此種思想指導下,預設的教學目標使得學生不能成為學習任務的在場者。但隨著后現代主義的沖擊及科學的不斷發展,科學本身的確定性正在逐步喪失。詩意的教育尋求課堂在人的心靈深處的意義感、美好感,能讓教師和學生在課堂教學中尋找自我、發現自我。
關鍵詞:詩意教育;科學知識論;教育目的
中圖分類號:G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95-5995(018)04-0036-03
科學革命以來,科學成為社會發展的重要推動力,人們對科學的溢美之詞不計其數,直到當今,不同種族、地域、國家的人們都愿意接受科學的引導,也都鮮明地高舉科學這面旗幟。人們把遵循科學,當作一種生活方式,以至于可以為之獻身。科學成了當下人們認識真理的重要手段,一如斯賓塞所述:“什么知識最有價值?——唯一的答案是——科學。”教育也是如此,近代以來教育的科學化即是很好的例證。
一、科學的消解及其確定性的喪失
16世紀與17世紀之交,哥白尼、開普勒和伽利略等吹起了科學革命的號角,他們在數學中發現了秩序的美,他們認為自然世界也存在著既定的秩序。就像伽利略所宣稱的那樣:宇宙是由數學的語言寫成的,三角形、圓和其他幾何圖形是它的文字。[1]一個世紀后,拉普拉斯干脆宣稱“只要數學便足夠了”。于是乎,追隨伽利略、牛頓的科學家們,歡呼一個新時代已經到來,自然規律的發現可以宣告人類將統治宇宙。
確實,科學的發展革新了天文學、物理學、醫藥學、商業、交通等領域。美國憑借先進的科學技術成了世界最富有的國家,到1900年,美國的工業生產總值不僅位居世界第一位,而且比世界第二、第三、第四的國家的總和還多。尤其是二戰以后,計算機誕生、人類登上了月球,科學的地位更被推高,科學成了人類認識世界的最大“功臣”。于是科學成了主流哲學,人們相信科學為所有人謀福祉的社會已經到來。甚至到今天,哥白尼、牛頓的公式與定理對我們的日常生活依然發揮著重要作用。這在無形中塑造了人們的認識,人們不斷神話了科學,并在科學的伊甸園里創造了一個上帝,而作為科學信徒的我們,在自己的淵博中變得傲慢起來。
但挑戰者號航天飛機爆炸、911事件發生、核泄漏、環境污染、全球變暖等問題使科學的價值開始受到人們的質疑。科學家沒有贏得戰爭,沒有打敗毒品,也無法預防經濟危機。即便在科學領域內,新的觀點與危機也正在出現。例如,模糊理論已經被理論界廣為接納并運用在復雜科學之中;波爾與愛因斯坦有關量子理論的爭辯,使得物理學界人人自危,甚至讓幾位物理學家為此自殺。另外,在人文領域,后現代主義理論為解構科學已經做了數十年的準備,而且幾乎所有的社會理論家都同意了哈貝馬斯的斷言“科學主義……滅亡了”。可以說,隨著科學自身的不斷進步及外部力量的沖擊,確定的、嚴謹的科學體系的優勢正在逐步消解。科學不再是超越性的、外在的。數學家克萊因更用其力作《數學:確定性的喪失》駁斥了科學是關于物質世界不可動搖的知識體系的觀點,因為數學的基礎尚不確定,數學家們的理論亦彼此沖突,并真誠告誡——嚴謹的思想也會阻礙創造。
在此背景下,長期以來受科學思維方式影響與塑造的教育也面臨著新的轉折,教育的變革勢在必行,在此之前,我們要對科學知識論的目的觀進行審思,尋找通向未來的智慧與啟發。
二、對科學知識論目的觀的教育辨思
(一)本質目的論
科學家告訴我們,只要找到一定的方法、量表或者技術,就可以發現事物的普遍本質,這種客觀存在的本質,不管人類是否意識到它的存在,它始終在那里,等待著人類找到合適的手段,去發現或者驗證。然而,事實上,根本不存在普遍的、一般的、永恒不變的真理。我們一旦絕對化,無疑會將豐富多彩的世界,還原成一個空寂的世界。因此,本質目的論指導下的教育是枯燥的、單調的、缺乏色彩的。教育目的應是多元的、可變的、充滿人文關懷的。更具體一點,教育應促進學生對社會的認識和了解,培養和發展學生的辨別能力,“志在向一切人類迄今為止所認為究其至極的東西進行挑戰,志在摧毀傳統的封閉、簡單僵化的西方思維方式”[3]。這樣的學校教育雖仍注重學生的全面發展,但不再強調每一個學生每一個方面都要發展,也會注重學生的“片面發展”,即發展學生的個性,成就學生成為符合他(她)自己特殊性的人。
(二)外在目的論
受科學知識論與其塑造的課程觀的影響,當下所有的教學都要預設一個教學目標,而且教學目標一旦設定,整個教學過程便要圍繞它實施。但教學本身是一種生命活動,其目的不在生命外部,而在生命本身。教學目標應是師生在教學活動中共同構建的,不是外部強加的。
“科學主義常將教育目標看成一個結果,就像一座已經建好的燈塔,教師與學生所要做的工作是如何達到或接近這座燈塔。”[4]但由他人建造燈塔對學生來說是不適合的,學生的發展應由學生自己決定,學生應參與到發展的過程中。教學活動不是學生努力達到或者接近別人為其規定好的目標的過程,而是在課堂中自我成長的過程。教學目標應是隨著教學活動的展開而逐漸生成的,由模糊到清晰。所以,到教育過程之外去尋找教育目的的外在目的論,其實與生命背道而馳。
(三)理性目的論
發生在18世紀初的啟蒙運動,其核心思想是科學崇拜,認為人可以用科學催生的理性邏輯,迫使自然為人類社會服務。沿著啟蒙思想家們指明的軌跡,人們進行思考的普遍法則便是遵循理性判斷,“以為人的理性將成為一種客觀的歷史力量,引導社會生活與組織,并使世界變得更加美好”[5]。學校教育的目的便是培養學生的理性。
科學模式運用到教育之中,導致教育被物化與功利化,而忽視了人的生命存在。首先,人被看作是一個容器,教育就是把被人們視為優秀的品質放入這個容器,再進行加工攪拌。在這個過程中,教育就變成了工具,學校變成了生產知識與勞動者的場所。其次,理性主義者相信宇宙的一切是有序的,把世界看作可計算的存在。理性主義思維的終極追求是科學性、永恒性、秩序性和線性因果關系。于是,教育者就試圖從理性出發,設計一種藍圖,然后依靠神經學、心理學、生理學等科學來證明其合法性。教育就這樣在科學旗幟的掩護下,重視邏輯話語,追求嚴密性。盡管理性主義告訴我們,要將視線投注到學生能力的全面發展,但偏又不去關注具體的某個人,讓全面發展成了無可依托的空虛存在。理性教育目的論本想從理論上弘揚人,最終卻將人的個性拴上了枷鎖,忽視了人的生命在場。
三、詩意:另一個教育真理
重新評估科學的意義,不是用一種新的觀點顛覆科學。我們主張真理是整體的,不是分裂的局部之和;是向內的,不是向外的。真理沿著一條純粹之途,通向人們完整的內在的存在。正如帕斯卡爾的觀點,我們認識科學,不僅僅是由于理智,還是由于內心;正是由于后一種方式我們才認識到最初的原理。[6]那么,在教育中注入這種注重人類存在的真理,這種找尋心靈意義感、美好感的真理,教學就不僅僅局限于幫助人們認知客觀世界,還能使人的內心獲得滿足與自由。當教學去掉學生內心的種種束縛,使得學生獲得愉悅的精神體驗,那么其心靈也會變得敞亮、澄明起來。這也是古希臘哲學家普魯塔克的畢生追求:“這種渴望就如同被神圣的事物所接納,它激勵我們學習和追求神圣的事物。……這些圣事的目的就是為了認識初始的最高的生命,這是只有智慧才能接近的生命。”[7]
教育需要人探索并尊重彼此的思想與存在,詩意這個隱喻,恰好具有正在體驗的意味。換句話說,詩意較之其他詞語的象征意義,更有體驗感,代表著和人的深層體驗密切相關的精神傾向,代表的是人所渴求的整體向上的氣息。也可以說,詩意就是被整體性氛圍籠罩的深邃、寬闊的感覺,當人們體驗到一種精神的整體氣息時,就可以說其存在或者體驗是詩意的。這正是我們的教育理想。[8]
這里談的詩意不再是一般意義上的詩歌的特性,不是局限于藝術作品中的特殊韻味,而是擴大至人類存在的范圍。詩意體驗成了一種精神上、心靈上的“還鄉”,是為克服現代技術弱點而存在的。基于這種認識,詩意的核心有三種最基本的氣息:大自然的氣息、神圣的氣息、自由自在的質樸氣息。在擁有詩意氣息的課堂里,學生的感覺不是封閉的、壓抑的、沮喪的,而是舒展的、豐富的、明快的、有意義的,所以海德格爾感慨:“詩的本質是真理的贈予。”[9]
以下幾組詞匯所表達的感覺和體驗,也就構成了詩意教學的核心特征:
——寧靜的、自由的、質樸的、頓悟的
——空曠的、淡遠的、靈動的、自然的
——玄妙的、和解的、均衡的、仁愛的
在具體的小學數學教學中,筆者多年實踐以“賦比興”策略構建詩意的數學課堂,即“賦:鋪陳數學,從多到少;比:遷移方法,舉一反三;興:聯想意象,從0到1”[10]。數學教學中詩意流轉,學生的數學學習成了一種求善的行為,充滿著困難在前卻不氣餒的自覺和承認規則又努力打破規則的自由,這種學習中的詩意直指學生的核心素養,對學生的發展極具意義。
筆者在數學課堂里,通過“賦、比、興”的運用,營造“詩意”的教育氛圍,引導學生用自己的心智去發現數學的美,用自己的邏輯去探索數學的秘密,用數學的眼界去溫暖生活。
綜上,科學知識論主導的教育容易把真理絕對化,學生的思維也就被逼仄到遵循理性判斷這一種方式。但在詩意的課堂里,學生在教育中與“意義”相遇、相伴,內心圓滿充實,思維自由奔放,精神寧靜曠遠。換句話說,詩意的教育超越了冰冷的客觀性,學生思維的完整性因個性化、多元化而存在。
詩意的課堂,將本原的未分裂時的存在呈現到人的意識之中,注重人的主體意向,課堂的體驗狀態就易于推廣到外在的生活狀態。詩意的教育,幫助學生在自我實現中去親近世界。
(陳六一,南京師范大學蘇州實驗學校,江蘇 蘇州 1513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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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熊偉.存在主義哲學資料選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454.[ZK)]
[10] [ZK(]陳六一.小學數學詩意課堂的內涵、策略與結構[J].教育研究與評論,017(6):3-36.
(責任編輯:夏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