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論

董金龍

書者，所以致知也；所以傳道也；所以教化也。從古而今，讀書有三等：其下者如蘇秦，一朝見辱，狼狽而歸。于是嫂不叔；妻不夫；父不子。其心不逞，乃誦太公之謀；得合縱之策，掛六國相印而拒強秦。其為勢位富貴之私利，非公心也。其中者如文正公，寒窗秉燭，考取功名。身居廟堂，乃存百姓之念；位為人臣，不忘黎民之苦。其為天下蒼生，善矣哉！然未得讀書之要也。茍利天下，亦可為之。其上者如陶靖節，辭去彭澤，躬耕潯陽，閑憩之時，握卷撫書，快然自足，不求甚解。興致之來，則以書下酒；興致之去，則釋卷拊膺。雖無心治學，亦有讀書之得。不為讀書而讀書，此讀書之要也。

當今之世，學者紛紜，摩肩接踵。今之有學者，多有偏輕。或視之如珠玉，倚疊成山，猶自恨少；或棄之如敝履，一毫一厘，乃且嫌多。故求學之時，天下之理，鮮有能難之也。答則應對如流；書則文不加點。及其后也，每有問焉，乃不可解，前之所學，盡矣！

今之有學者，學成與否，非決于治學之得道與否，而決于習練之熟稔與否，不亦悲乎！

今之有學者，亦堪匹蘇秦之流，良有以也！何也？不以書為書也。或以為黃金屋、顏如玉之屬，藏于書中，乃以焚香禮佛之心待之。日日苦讀，以求進身之階，否則，以之裹物、覆甌、伐薪、解穢。嗚呼！天下之心若趨于功名，何求學者之心專于治學乎？天下之心若沉于晉升，何求學者之心專于致知乎？天下之心若溺于私利，何求學者之心專于公益乎？聞學者之父母多謂其曰：“吾兒，今日不可誤！當專于學，明日功成，如何享樂，惟汝意也。一日苦讀，一世安逸。何如？”嗚呼！眾人皆如是教子，孰能窮天地之理乎？孰能興社稷之業乎？此則學者不幸；民族不幸；天下不幸也。

以名策之讀書者，久矣！向時蘇子刺股、宋帝制詩；科舉獨擅，士人趨騖。欣然以為可師，乃奉于座右。不忘前人之志，益堅后士之心。至于今之有學者，心中所念者，非名利而誰與？

憶及李唐太宗，提攜群臣，憑欄觀禮，布衣魚貫，列于御前。乃振臂呼曰：“英雄入彀！”

然何謂讀書耶？本心無物者，書室之內，一壺酒、一爐香、一張琴、二三部書。興則讀，乏則寢。本心皆物者，書室之內，四壁清然，經籍若干。日則吟、夜則誦、乏則強之，永無盡日，而本心無物者，方可謂讀書。

嗟乎！隳學道之風而長私利之流，敗象始矣。今欲興其國則振其族；欲振其族則治其學。學治則族振；族振則國興。學之不治而國興者，未之有也。

噫！學者其監于茲。

（作者單位：長沙市長郡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