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放放
杜牧在《答莊充書》中寫道:“文以意為主,以氣為輔,以辭采章句為之兵衛(wèi)。”可見,在某種程度上,立意的深淺關系著文章水平的高低。
一、記敘文寫作也有立意深刻的要求
從文體上說,議論文在分析問題、表明觀點上確實有其優(yōu)勢,但立意的深刻與否與文體沒有必然關系,記敘文同樣有反映社會生活現(xiàn)狀、表達人生思考、傳達個人見解的作用。
如《目送》中的一段文字:“十六歲,他到美國做交換生一年。我送他到機場。告別時,照例擁抱,我的頭只能貼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長頸鹿的腳。他很明顯地在勉強忍受母親的深情。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頭一瞥。但是他沒有,一次都沒有。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段記敘性文字沒有僅僅局限于表達母親對孩子的愛,而是向深層挖掘,說出了人生的普遍真理,由個人的親情普遍為人類對生命的共同認識,在立意上明顯深刻很多。
所以,記敘文可以通過敘述事件、刻畫人物、抒發(fā)情感,展現(xiàn)作者對人生、社會的思考。
二、記敘文寫作立意上的問題及其成因
當前高中記敘文寫作存在立意的低幼化傾向。讓我們以2017年江蘇省高考作文的兩個片段為例來分析其立意的高下。
片段一:從家到學校的路并不近,而且有一段上坡,每次騎到這里,父親都會很吃力,看著他一下一下用力蹬車的樣子,我實在有些難受。“爸,我下來自己走吧!”“不行,你走路慢,我不累。”父親一邊說著話,一邊還在用力蹬車,我看到一粒粒珍珠似的汗珠從他的臉頰上滑落下來,終于我實在忍不住了,靠在父親的后背,流下感動的淚水。
片段二:我愛這簡簡單單的自行車,聽它清脆的響鈴聲,看它不急不慢地緩緩前行,它用滾動的雙輪丈量著我生活的這片土地,帶我貼近真實的生活。母親抱著嬰孩,細細為他介紹路邊風景;男孩載著女孩,仿佛回到那黑裙飄飄的年代;兩個老頭騎著自行車,腰里別人的收音機里傳來婉轉(zhuǎn)的唱詞。……
片段一雖然情感動人,細節(jié)突出,但是在立意上沒有跳出俗套,而片段二更能體現(xiàn)對生活的獨特感知,從而體現(xiàn)作者的人生思考。
同樣是寫人記事,為什么有的人落筆非凡,文章有大氣象、高立意,有的人卻文筆局促,很難引起共鳴呢?
原因一:生活圈子狹窄。高中生的生活內(nèi)容單調(diào),很少有人有意識地關注社會生活。在封閉的生活圈中,寫作題材得不到拓展,立意得不到提升,個人的瑣碎生活就是寫作的全部內(nèi)容。沒有通過自己的生活的“點”去思考、洞察社會人情的“面”。
原因二:沒有追問的習慣。作為高中生,對事物有自己的見解和評價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很多學生的見解是淺表層面的,不會多問一個為什么,不明白很多社會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根源是什么,于是文章僅僅只能再現(xiàn)生活,而不能反映生活實質(zhì)。
三、記敘文寫作立意深刻化的方法
1.由“小我”向“大我”轉(zhuǎn)變
記敘文中總有一個“我”,“小我”是指生活中確實存在的“我”,如家庭中的“我”,學校中的“我”,“大我”是指社會中的“我”,如身為建設者的“我”,愛著這個城市的“我”。“小我”主要以自我為中心,關注的是自己的生活小事和情感變化,而“大我”以社會為中心,關注的是社會共同價值,從社會人的角度去思考社會所需和所缺,敏感于特定群體,如留守兒童、空巢老人,敏感于社會熱點,如城市化、智能時代、工匠精神,等等。
站在“大我”的視角,視野更加廣闊,文章就會有意識去反映世態(tài)人情、社會變革、文化傳承等社會問題,這樣對生活的看法才能深刻而有思想。
比如下面兩個片段,內(nèi)容都是寫“我家的菜”,立意高下明顯不同。
片段三:這道菜很普通,幾乎每個餐館都有,可是在我的記憶里,只有母親做的才是真正的西紅柿炒雞蛋,紅黃相映,酸甜剛好,色香味俱全。我是吃著這道菜長大的,喜歡這道菜不僅是因為它好看好聞、營養(yǎng)豐富,更重要的是它有母親的味道,那是溫馨,無可取代的……
片段四:南京這南中偏北的地理位置,融合了南北兩方的習慣。在南京,蘭州拉面可以勁道入味,肉夾饃也可以肉鮮皮酥,港式芒果總是冰甜軟舒暢,揚州獅子頭常常肥而不膩。南京人總是同時保有自己對鴨血粉絲湯的熱愛,又同時能咽下各式酸甜苦辣的飯菜。
兩個片段比較后我們會發(fā)現(xiàn),同樣是寫菜,一個著眼于家庭親情,一個著眼于地域人情,雖然寫家庭親情的語言精致,情感充沛,但從立意的深刻性來說,還是不及后一個片段。
2.由形象思維向理性思辨轉(zhuǎn)變
一篇高中的記敘文,如果單純依靠形象思維去再現(xiàn)生活、反映生活,抒發(fā)對生活的直接感受,顯得深刻度不夠。而理性思辨則對加強文章的深刻性有重要作用。理性強調(diào)邏輯思維,可以認識事物發(fā)展的本質(zhì);思辨則強調(diào)推理思維,可以用辯證的眼光分析事物之間的關系。在記敘文中如果有理性思辨花火的閃現(xiàn),就如同在繁花叢中飛來一只蝴蝶,不僅是好看,更有了生命的靈氣。來看下面兩個片段。
片段五:我們到了一家甜品店,點完食物準備付錢時,她對我說:“AA吧。”這句話“砰”的一下打在了我的心頭,我清楚地記得她曾經(jīng)傻笑著對我說:“我們倆誰請誰不是一樣的?”可是如今,她卻提都未提了。曾幾何時,我們以為對方會是我們一生的摯友,但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到了路口,終究還是要分道揚鑣。
片段六:二樓閑置已久的房子終于迎來了住戶,搬家那天,陌生人很多,我看見臘腸用眼睛怒視著這些人,喉嚨里咕嚕咕嚕發(fā)出低吼聲,粗粗地喘著氣,張著大嘴卻發(fā)不出什么聲音,急得身子顫抖。我心中一震,不愿意接受但必須承認它已經(jīng)老了,很老很老了。它不是不想吠了,是根本吠不動了,此時依然站在那兒,是為了維護它的尊嚴,完成它的使命。
這兩個片段都有意識地加入了幾句對生活、生命的理性思考,起到了畫龍點睛的效果,在立意上明顯高于一般的記敘文。畢竟寫人敘事不是目的,抒發(fā)感情不是唯一追求,通過寫人和事傳達自己對生活、人性等諸多內(nèi)容的理解,才是貨真價實的好文章。
除以上兩點之外,寫作方法的使用也需注意。景物的渲染、線索的安排、懸念的設置等所有技法都要注意為主旨服務。以細節(jié)描寫為例:
村里人稱贊爺爺?shù)霓r(nóng)活,還敬佩爺爺?shù)臅ā7昴赀^節(jié),紅白大事,都找爺爺來寫字兒。不必狼毫,不必端硯,更不必宣紙——鄉(xiāng)下人也不懂欣賞這個。對于求字之人,爺爺總是來者不拒,放下糞叉,洗手執(zhí)筆,揮灑而下。當淳樸的鄰人拿到字后,喜悅之情全溢于臉上,總想夸一夸這字兒——“這字兒好,真黑!”
——(2015年江蘇高考作文《智慧的景象》)
這句“這字兒好,真黑!”,給我們展現(xiàn)了樸實憨厚的農(nóng)人群像,在立意上更豐厚、更有情韻。
綜上,記敘文雖然寫的是故事,但只有從社會人的視野入手,從本質(zhì)根源的角度思考,才不會在狹小的圈子里打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