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最后一個月,由作家巴金和靳以在1957年創辦的文學雙月刊《收獲》迎來了它的六十歲生日。莫言、賈平凹、韓少功、王安憶、遲子建、蘇童、格非、余華、阿來、金宇澄、畢飛宇等60多位知名作家齊聚上海作協,共同慶祝《收獲》創刊60周年。
《收獲》雜志被譽為“中國當代文學的半壁江山”。有媒體還以三個“六十年來”總結了《收獲》的貢獻與地位:六十年來,《收獲》刊發了大量在當代文學史上引起重大反響的作品,反映了當代中國各個時期的文學風格、風貌,成為“中國當代文學史的記錄者”。六十年來,《收獲》發掘了大量優秀作家,許多作家的處女作和成名作在這里發表,而當代文學史上有影響的作家,幾乎均與《收獲》有過親密合作,可以說《收獲》是幾代作家共同成長的地方。六十年來,《收獲》不斷延伸發展空間,《收獲》發表的作品被改編成的影視劇,數量眾多,影響深遠;有多部作品獲得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和“五個一”工程獎,《收獲》的發行量在全國同類刊物中也始終名列前茅。
然而,《收獲》這批作家“天團”幾乎在這些年的作家富豪榜上集體玩起了失蹤。有些人以此為據,認為文學陣地已經淪陷給了暢銷書和網絡小說,那么事實真的如此嗎?
傳統文學失勢?或是偽命題
網絡文學及網絡小說作家的高收入讓不少人發出了“傳統文學失勢”的感慨。針對這一說法,作為“傳統”的一份子,魚在洋覺得,傳統文學的失勢是很自然的一件事。“網絡興起之后,寫作的門檻變低了,只要識字的,都能寫作。所謂的純文學,原就不如通俗讀物受眾廣,因而面對網絡文學的沖擊,它回歸它原來的地方,再正常不過了。”
M先生則表示,所謂的傳統文學、嚴肅文學,或者我們稱之為純文學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偽概念”。他說:“純文學可以看作是類型文學里的一種,但其實很多純文學作品都是暢銷書,像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這部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多年來一直占領暢銷書榜前幾名的位置。而在國外甚至沒有‘純文學這樣的概念,寫《百年孤獨》的馬爾克斯、寫《挪威的森林》的村上春樹、寫《肖申克的救贖》的斯蒂芬·金,在國內的概念里都應該是嚴肅文學,但他們的作品同時也是大眾流行讀物。”
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比較文學博士,現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鄭熙青對此也持有相仿的觀點。她表示,傷痕文學、反思文學都被我們歸在純文學的范疇,而90年代初期開始紅火的王朔、王小波以前則被視為通俗文學,但用現在的眼光去回望,“他們的作品相對還挺純文學,挺先鋒的”。
要說以通俗小說在文學史上占據一席之地的作家,“通俗小說之王”大仲馬絕對是不可跳過的名字,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基督山伯爵》當年還因“人氣爆棚”留下了不少故事之外的傳奇。《基督山伯爵》當年在報紙上連載時,跌宕起伏的劇情讓不少讀者信以為真,紛紛寫信到報館打聽主人公鄧蒂斯目前身在何處;還有讀者因被劇情吊足了胃口,居然干脆出錢向印刷廠工人行賄,以便早一點知道下一期的內容,如此種種,足見大仲馬受歡迎的程度。
當然,大仲馬之所以能在文學史上留名,靠的不光是“人氣”。大仲馬在通俗歷史敘事小說的創作方面取得的成就是突出的,他對歷史的寫作手法至今還有著深遠的影響。從法國本土看,安德烈·莫洛亞就曾寫作《大仲馬傳》和《三仲馬》,來介紹大仲馬的生平和創作過程以及家庭對他創作的影響。2002年繼伏爾泰、盧棱、雨果、左拉和馬爾羅安五位之后,大仲馬的遺骸被遷往先賢祠①。
“各個時代對于‘經典的標準一直在更新變化,就拿金庸來說吧,在二三十年前都還沒有經典化。我大學本科時有老師做金庸研究這種當時看來‘不入流的課題,還算得上是新鮮事,但是現在,金庸的作品已經是被當作經典了。”做下這番總結之余,鄭熙青還提供了解讀榜單的一個新角度——把作家富豪榜的十年變遷視作是傳統媒體與網絡媒體之間傳播能力變化的縮影。
“于丹、易中天其實也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的作家,他們的書當年之所以能熱賣,收入之所以能上榜,很大程度上是借了央視《百家講壇》節目的東風。當年電視媒體還是比較強勢的,但現在相比網絡媒體,它就顯得弱勢。網絡捧紅的不光是網絡小說寫手,還有一批不寫網絡小說,但在微博等強勢網絡平臺上營銷自己的人,比如榜上有名的張嘉佳。”
所以,與其說是傳統文學在閱讀市場或者圖書市場失勢了,M先生更愿意稱它們是進入了穩定期。“相對而言,國內的閱讀市場還是很不活躍,10年前排在榜單上的作家現在也都還在榜單上,變化比較小,一些經典的傳統文學進入平穩期也很正常,但是它們的銷售期非常長,是長尾暢銷品。國外圖書市場很不一樣,尤其美國,每年都有新人新作出現,暢銷榜單除了幾個國際級別的大腕作家高居不下,其他作品的變化非常大,它們的榜單更新迭代非常快,這是非常健康的市場環境,一直有優質的新作品輸出。”
另一方面,中國作協對網絡作家倒是一視同仁。早在2011年,唐家三少就當選為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時隔5年,他又與劉震云、池莉、麥家、蘇童、阿來、格非、韓少功等實力雄厚的傳統文學作家一道成為全委會主席團的一員。
據作協的說法,2005年起,他們就已開啟了網絡作家進作協的“工程”,安妮寶貝、張悅然等先后加入作協。2009年,又有10個網絡作家加入作協,其中有以《明朝那些事兒》風靡全國的當年明月以及千里煙、笑看云起等人。
據2016年數據,當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共10773名,其中近2011-2016年發展了2553名。在這些新發展會員當中,網絡作家和自由撰稿人等新興文學群體占13%。
中國作協副主席何建明表示,中國作家協會非常重視網絡作家,每年舉行不低于10次的網站聯絡會,吸收優秀的網絡作家進入作家協會成為會員,這在以前是沒有的。現在國內也有十多個省市成立了網絡作家協會。本次作代會的一大特點表現在代表結構方面,總共987名代表參會,網絡作家、簽約作家、自由撰稿人等新興文學群體和青年作家所占比例比上一屆有很大提高。中國作協還于2015年專門成立了網絡文學專業委員會,從5年前開始,包括茅盾獎在內的幾大獎項,初選時都有相當比例網絡作家的作品入選。
由此看來,網絡作家這一群體已經越來越被傳統文學界所接納,也著實不存在什么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壓倒東風了。
被網絡催熟的類型文學
那么網絡文學究竟為何受歡迎呢?
以鄭熙青這樣一批的文化研究者的角度來說,網絡文學挖掘出了中國過去在紙質媒體時代所一直沒有挖掘出來的文學潛力。“尤其是‘類型文學,網絡文學這類從草根發跡的文學形式正好成為了這方面的補充。”
所謂“類型文學”是指題材明顯相同,受眾群體相對固定的文學創作形式。換言之,就是“讓人看一眼就能明白故事會怎樣發展”的小說。其類型包羅萬象,過去我們所熟悉的金庸武俠小說、瓊瑤言情小說、《福爾摩斯》系列偵探小說、《衛斯理》系列科幻小說、《魔戒》系列奇幻小說等其實也是類型小說的一份子;放到了更開放多元的網絡時代,類型小說更是被挖掘出了各種新的可能——如以《杜拉拉升職記》為代表的職場小說,以《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為代表的青春小說,以《步步驚心》為代表的穿越小說,以《斗破蒼穹》為代表的玄幻小說,以《鬼吹燈》為代表的懸疑驚悚小說,以《歡樂頌》為代表的都市生活小說等等。
隨著IP產業越來越成熟,類型小說作為最適合商業化改編的作品,除了電影、電視劇、網劇等影視改編,還有話劇、游戲、有聲讀物等其他不同形式的改編作品。在這些改編作品的帶動下,類型小說銷量也持續上升,形成了相互促進的銷售模式。
事實上,國內資本追捧網絡小說的這波IP熱應當追述到趙薇執導的影片《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這部改編自辛夷塢同名人氣網絡小說的電影在2013年最終獲得了7.2億元人民幣的票房,在當年度的內地票房榜上名列第三,僅次于周星馳導演的《西游降魔篇》和好萊塢超級英雄大片《鋼鐵俠3》。資本市場聞風而動,紛紛對網絡熱門IP出手,事實也證明,自帶粉絲的重量級IP,往往比明星更有號召力。以蘇有朋執導的電影《左耳》為例,原作者饒雪漫是極受歡迎的青春愛情小說作家,電影啟用的全是當時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卻收獲了令人瞠目結舌的4.5億元票房(RMB)。
據某視頻智庫的最新數據顯示,在其統計周期內,電視劇播放量TOP15的播放量都超過了150億,且均為IP改編劇,其中IP來源86%來自網絡小說,16%來自于傳統出版文學。高居榜首的《楚喬傳》改編自瀟湘冬兒的網絡小說《11處特工皇妃》,由愛奇藝、騰訊視頻等六平臺聯播,共攬獲452.1億播放量,可謂電視、網絡雙平臺全線飄紅。《擇天記》、《青云志》等由網絡小說大IP改編的電視劇雖然豆瓣評分分別只有4.2和5.2,但靠著“粉絲經濟”的強大紅利,在點擊率等數據上也取得不俗的表現。
還有近兩年大火的推理懸疑、警匪犯罪類型,礙于審查制度大多被做成了網絡劇,譬如《余罪》、《法醫秦明》、《白夜追兇》等,尤其《白夜追兇》,海外版權已被美國流媒體巨頭、世界最大的收費視頻網站Netflix(網飛)買下,未來將在全球190多個國家和地區播出,可以說是目前中國第一部在海外大規模播出的網絡劇。
在游戲改編方面,IP同樣讓開發商們笑得合不攏嘴。以網絡游戲《唐門世界》為例,2013年它的月流水就過千萬。這款游戲之所以能成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作者唐家三少。除了開發商日常的投放市場推廣之外,這款游戲依靠唐家三少的讀者群“唐門”的規模優勢、讀者群的付費能力促成千萬月收入,因此這個流水中沒有什么“水分”。
盲目跟風致亂象
類型文學與IP影視化結合后創造的可觀商業價值讓網絡作家們嘗到了甜頭,但這樣的成功也不是一概而論的。曾參與過《余罪》、《清明上河圖密碼》、《古董局中局》等多本暢銷書的某位資深出版從業者就向筆者列舉了令他印象深刻的案例,“就拿《盜墓筆記》來說,它被改編成了電影、網劇、舞臺劇、游戲等等,但是相比原著小說的火爆程度,這些改編作品的市場認可度和得到的口碑卻遠遠不夠。還有張嘉佳的超級暢銷書《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改編的同名電影,雖然票房成績也不算差,但相比小說幾百萬的銷量,電影所取得的成績與之是不匹配的,更令人驚訝的是張嘉佳親自改編執導的《擺渡人》更是一塌糊涂,即使王家衛監制,梁朝偉、金城武主演撐場,也無濟于事。”
《好萊塢報道者》在近日發表的《中國觀眾電影消費分析》一文中也提到,改編自青春小說的電影《致青春》大獲成功后,大量投資方對其盲目跟風模仿,這些粗制濫造的同類型影片導致中國電影市場的“愛情影片已死”。
由此看來,IP熱度的高低并不能成為影視化成功的標尺,這一切始終都不能離開堅實的內容基礎,對此,運做過不少IP的M先生頗有發言權:“前些年一首熱門歌曲就能成為IP改編成電影,后來連‘新華字典都要成為IP了,這些東西很難取得成功。觀眾的要求越來越高,僅靠宣傳、流量明星、熱門話題去帶動一部平庸的作品已經非常難了,歸根結底,還是要以內容為核心,拒絕粗制濫造,投機取巧蹭熱度。”
另一方面,即便是出版市場和網絡文學市場本身,往往也要吞下盲目跟風某一類型的作品的苦頭。比如曾經紅極一時的“心靈雞湯”和穿越、重生、架空歷史等題材。
M先生介紹說,心靈雞湯的紅火跟整個創作環境有關,審查制度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血腥、恐怖、犯罪等部分類型小說的出版,甚至負能量的出版物都會被管控,自然導致正能量雞湯文學成為主流。“但這其實只是一股風潮,最近兩年雞湯文學的銷量也開始走下坡了。”他的觀點在紫圖圖書心理學部執行編輯冷緋凌處也得到了印證。
冷緋凌說:“就目前我所了解的情況來說,社科類的主體可能仍然是成功勵志類,但這兩年隨著讀者口味的變化,大家更開始關注專業類的心理學書籍。相對來說,美國的心理學書籍很多,心理學方面的專業度也更強。國內的心理學確實比較薄弱一些,但也不乏一些能寫出好的心理學圖書的作者。比如從出版到現在一直很受歡迎的《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作者高銘耗時4年深入醫院精神科、公安部等機構,以訪談形式記錄了精神病患者、心理障礙者等邊緣人的所思所想,的確是部值得一讀的書。另外武志紅、海藍博士和張德芬也都是國內知名的心理學作家,他們的書也都比較暢銷。我們最近出的幾本心理學版權書《別讓壞情緒趕走好運氣》、《高敏感是種天賦》、《部分心理學》銷量也是很不錯的。我相信心理學類的書籍今后占到的比重會越來越大。”
相比雞湯文學這類隨讀者閱讀口味升級而自然衰落的,穿越、重生、架空歷史(即虛構一個不存在的朝代或歷史階段)等這類曾經紅火一時的題材則因為存在粗制濫造、易造成歪曲歷史、歷史虛無主義等問題遭到上級部門的封殺,最先受影響的是穿越、重生題材,不少業內為應對這一政策調整,索性將這些內容改頭換面,變為“架空歷史”題材,未料馬上又引發了對架空歷史題材的封禁。某影視行業從業者就說:“總之,這些題材即便在網絡上還是我們所謂的IP,根據相關政策規定,也是不可能被改編成影視作品的了。”
2017年最新一期《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6年12月,中國網民規模達7.31億,手機網民規模達6.95億,網絡文學用戶規模達到3.33億,較2015年增加3645萬,占網民總體的45.6%,其中手機網絡文學用戶規模為3.04億。
如此龐大的用戶體量,對網文閱讀平臺的經營者而言絕對是一件教人歡欣鼓舞的事。須知,從1997年到2017年,網文與它的衍生品已經滲透進當代娛樂生活中,近幾年里大熱的影視劇、游戲、動畫等,全都有網文改編的身影,而這些占據中國網民數量一半比例的網文用戶們,在2017年一年里就能貢獻出60億付費收入。
2017年9月,掌閱科技在上海敲鐘,11月,閱文集團在香港上市,加上2015年登錄深交所創業板的中文在線,網文行業在3年內誕生了3家上市公司。遙想當年上市夢碎的盛大文學,不由不感嘆時也命也。
從“變現”之痛到平臺大戰
要說時也命也,熟悉國內網絡文學發展的朋友可能還會想到另外一個極為重要、但現已銷聲匿跡的名字:榕樹下。
榕樹下全球中文原創作品網最早只是1997年由美籍華人朱威廉創作的一個個人主頁。很快地,榕樹下憑借“文學是大眾的文學”的理念,倡導“生活·感受·隨想”,迅速成為國內成立最早、最具品牌的文學類網站,擁有全球最大的原創文學作品稿件庫之一,同時匯聚了包括安妮寶貝、寧財神、李尋歡、慕容雪村、李佳賢、今何在在內的大批在當時華人網絡文學圈內極具影響力的作家,在文化界甚至引發了以“榕樹下”為代表的“網絡文學”現象的全國大討論。
然而榕樹下的商業之路卻是坎坷不斷。2002年,網站創始人朱威廉將榕樹下以1000萬美元賣給了當時對中國市場雄心勃勃的貝塔斯曼;2006年,經營不善的貝塔斯曼又將榕樹下以500萬美元轉手給了歡樂傳媒;2009年,盛大文學接手榕樹下,可惜榕樹下并未就此重新煥發生機,而是在網絡文學發展的洪流中不可避免地死去了。
榕樹下的“死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和當時網文難以變現有關。差不多與榕樹下同時期的博庫網便是較為典型的例子,這家公司進入大陸市場后,簽約了王朔等大批重量級作者,并開始對傳統的網文模式進行大刀闊斧地改革——他們倡導收費下載、收費閱讀。然而習慣了吃“免費午餐”的讀者們一時間無法接受,加之當時網絡人口數量相對有限,又缺乏便捷的支付方式,博庫進軍大陸不過一年就宣告倒閉。
相比榕樹下和博庫,成立于2002年的起點中文網就好運得多。當時網絡文學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以玄幻、科幻、奇幻、穿越、言情為代表的一批類型文學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并在各個網文平臺上吸引和積累了可觀的讀者,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常說的“流量”。另一方面,起點在商業模式上也走在了前頭。成立次年,起點便開始試行VIP會員制度(制度開放首月,用戶可免費試用),同時,起點作者可按字數獲得相應稿酬。這一制度很快被其他網文效仿,對全網的付費閱讀習慣起到了推動作用。2003年底,起點宣布,其VIP計劃中“訂閱率最高的作品已經達到20元/千字稿費級別”,同時起點“訪問量位居世界500強行列,國內排名前100”。
另一方面,付費VIP制度也促使網文作者們走向了職業化的道路,2004年時起點的VIP作者稿酬冠軍月收入可達4000元,唐家三少、顧漫等網絡作家也是在這個時期開始為人所熟知。
2005年,起點被盛大文學收購,這也成為了網文發展史中具里程碑意義的事件。起點獲得了充分的資金支持,盛大也將網游行業成熟的點卡支付方式與起點的付費內容進行對接,獲得了良好的收益。有近20年網齡的Sheep回憶說:“雖然(2005年)之前我也在看網絡小說,但當時網絡支付不像現在那么方便,所以我一直沒有付費,起點被收購之后,我在盛大游戲賬戶內充值的點卡可以直接兌換起點幣,這樣一來我在起點也開始花錢看文了。”
雖說起點當時幾乎已是網文行業的龍頭,但2006年成立的17K小說網卻從起點挖角不少作者與編輯,一副要與之相爭的架勢。這段時期也是精品網文頻出的時期,《步步驚心》、《鬼吹燈》、《明朝那些事兒》、《盜墓筆記》等后來都成為了IP市場最火熱的一批關鍵字。
不過有趣的是,多年后,起點背后的盛大文學上市未果,但17K小說背后的中文在線卻于2015年在深交所創業板上市,成為網文行業中的“第一人”,實現了盛大當家人陳天橋未實現的夢。而這,或許也可被視做兩家之間的一次“了斷”。
此后,數字閱讀行業的競爭日益激烈,百度、阿里、騰訊、京東等互聯網巨頭紛紛殺入。
2014年百度文學成立,其中包括了縱橫中文網、91熊貓看書、百度書城等子品牌。2016年,百度文學被完美世界收購。
2015年阿里文學成立,獲取阿里旗下UC書城、書旗小說、淘寶閱讀等入口資源支持,并和天下書盟、微博有書、新浪文學、塔讀文學等達成戰略合作關系。
同時,京東也推出了專注于手機閱讀領域的京東閱讀,并于2015年收購了社交閱讀應用“拇指閱讀”。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市場參與者,非已經掛牌上市的閱文莫屬。2013年,騰訊文學成立,2015年,騰訊以50億元的價格全盤收購盛大文學,并成立新公司閱文集團,將原屬于二者的文學品牌進行統一的管理運營,旗下擁有創世中文網、起點中文網、云起書院、紅袖添香、瀟湘書院等網絡原創與閱讀品牌,以及承載內容和服務的移動App——QQ閱讀。
IP時代,閱文掌閱誰得天下
網民人口的增長、智能手機的普及、移動支付的成熟……互聯網科技的紅利使得網文用戶黏性和網文平臺參與度不斷增長,同時網文類型也在爆炸增長,遠超傳統文學的范疇。這正印證了此前鄭熙青等有關網絡文學挖掘了類型文學潛能的觀點。
與此同時,IP的概念也開始被炒了起來。以《步步驚心》為代表的網文,在言情和宮廷的老瓶里裝上了一支名為“穿越”的酒,改編后經明星和服化道的二次包裝,便能在電視收視榜上所向披靡。影視公司看中了它們背后網文的潛力,網文的影視版權一個接著一個賣掉,價格也水漲船高,網文也就此迎來了IP時代。
隨著掌閱、閱文這兩家的先后上市,國內網文行業毫無疑問地從諸侯割據邁入了兩強相爭。那么在這個IP時代,閱文和掌閱,哪家才能得天下呢?
先來看一下雙方的經營狀況,根據雙方提交的招股書:2016年,掌閱科技在線付費閱讀收入為11.26億元,同比增長90.3%,占掌閱科技總營收的比重為94%;閱文集團在線付費閱讀收入為19.74億元,同比增長103.3%,占閱文集團總收入的比重為77%。這一局,掌閱優勢較為明顯。
再看雙方平臺用戶的粘性:根據Analysys易觀發布的《中國移動閱讀市場季度監測報告2017年第3季度》數據(見圖1),2017年三季度中國移動閱讀市場活躍用戶中,QQ閱讀(隸屬閱文集團)的數據為262.95次人均啟動次數、50.32小時的人均使用時長;掌閱iReader則是人均啟動次數230.72次,人均使用時長46.02小時。這一局,在用戶粘性上,兩者不相伯仲。
最后,既然是IP時代,我們還是要對比一下雙方手上的可產出IP的平臺資源(見圖2)。
根據招股書,截至2016年12月31日,閱文集團有530萬位作家,占中國全部網絡文學作家的88.3%,2016年中國最受歡迎的50名網絡作家,閱文就簽約了41位。龐大的作家群為閱文集團積累了中國最大的網絡文學作品庫,閱文集團擁有840萬部文學作品,其中包括800萬部原創作品,內容涵蓋200多種題材,包括受眾歡迎的成熟體裁,如奇幻、武俠、科幻小說、都市言情、懸疑小說、體育及動漫等。
再結合雙方上述網文小說平臺的對比,此前有非官網統計顯示,目前閱文集團聚集了72%的網絡文學作品,擁有最多的IP資源。從目前閱文集團的IP運作能力看, 2015、2016年,閱文集團版權運營收入分別為1.63和2.47億元,并主導制作了《斗破蒼穹》等多部動畫片。
掌閱看似在這一環節上劣勢較為明顯,閱文集團背后儲備的大量IP讓其擁有了先發制人的能力。但同時,百度、阿里、掌閱科技等也在加強聯合,今年2月,百度文學、阿里文學、中文在線、掌閱以及磨鐵文學等聯合成立了“原創聯盟”,推出“精品內容全平臺共享計劃”,并擁有共同開發精品IP的權利。4月,阿里文學攜手優酷、阿里影業共同投入10億元資源,推出“HAO計劃”。
此外,掌閱科技在其招股書中也明確表示要在數字閱讀服務業務的基礎上,基于龐大的用戶群體,逐步拓展游戲聯運、廣告營銷等增值服務業務,并根據用戶的閱讀習慣和文化娛樂需求,在游戲影視改編、文化產品營銷、IP深度運營等方面進行深入探索,將游戲、廣告等新業務板塊與現有數字閱讀服務有機結合,整合產業鏈上的泛文化娛樂資源,打造以掌閱科技為核心的數字閱讀生態圈。
反觀閱文所主導的《斗破蒼穹》的業績,在形成真正意義上的超級IP衍生產業鏈上,閱文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畢竟,從IP轉化到真正的影視作品,其中需要一個漫長的孵化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更多的專業機構和專業人才介入,才能養成一個所謂的大IP。因此真正的優勢不是IP的多少,而是IP運作、轉化的能力。
對此,閱文集團并非無所察覺,在招股書中,他們剖析到,我國的IP變現仍處于剛開始發展的階段,不像美國已經有一套成熟的IP變現模式,改編作品的總體質量與美國的標準化相比仍有距離。以美國出品的《哈利·波特》和中國出品的《鬼吹燈》為例,雖然都堪稱兩國的IP扛鼎之作,但《哈利·波特》改編總商業價值超過70億美元,而《鬼吹燈》的商業價值只有4億美元。
由此看來,IP時代閱文和掌閱的雙雄爭霸站中,究竟鹿死誰手,好戲還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