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丹丹
(阜陽師范學院 信息工程學院,安徽 阜陽 236041)
“傳播”(Communication)源于拉丁詞communis,有溝通、交流之意和主客體雙向性特點。1948年,美國傳播大師拉斯韋爾(Harold Dwight Lasswell)提出5W傳播模型,認為人類的傳播活動由Who(傳播者)、Say what(傳播訊息)、In which channel(通過什么媒介)、To whom(傳播的受眾)以及With which effect(產(chǎn)生什么效果)五個部分組成。根據(jù)拉斯韋爾5W模型,本文從傳播者、傳播訊息、傳播媒介、傳播受眾及傳播效果五個方面分析《道德經(jīng)》的翻譯傳播情況,為更有效地翻譯傳播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提供借鑒。
“人”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只有從事具體翻譯傳播社會實踐活動的“人”、具有獨立人格和廣泛參與意識的公民,才能成為翻譯傳播的主體,而翻譯傳播主體必然具有不同的主體意識,對傳播的內(nèi)容和目的具有自覺性,能反思和調(diào)整自我行為。著名漢學家宇文所安這樣論述翻譯者的文化身份:翻譯者是在不同文化間發(fā)揮積極作用的擺渡者,有自己的見解和選擇,是文字經(jīng)紀人和代言人。翻譯傳播者在活動中不僅顯示其個人視野,也顯示出他們心中受眾國的文化傳統(tǒng)及他們在不同國家和不同民族文化關(guān)系間的立場。
主體指向?qū)ο蟮囊庾R是指《道德經(jīng)》的翻譯傳播者對《道德經(jīng)》翻譯傳播活動的關(guān)系、本質(zhì)、狀態(tài)和規(guī)律的意識,主體在活動中受到對象的制約,對傳播對象的性質(zhì)和狀態(tài)具有自覺性。《道德經(jīng)》的翻譯傳播是繼承和發(fā)揚中華優(yōu)秀文化基因的活動,其傳播過程相當艱難,是一個經(jīng)由受眾不接受到逐漸接受再到主動接受的曲折過程,是一個將《道德經(jīng)》的文化內(nèi)容與受眾的價值觀磨合以實現(xiàn)良性互補的過程。《道德經(jīng)》的翻譯傳播活動具有特定的目的,即讓其優(yōu)秀文化內(nèi)涵與其他優(yōu)秀文化對話,以相互傷害最小化為準則,找到文化交流的最大公約數(shù),為中國話語權(quán)的建構(gòu)贏得一席之地,為豐富世界文化寶庫作出貢獻。
《道德經(jīng)》翻譯傳播主體的自我意識是指主體能夠?qū)ψ晕疫M行反省,能夠區(qū)別自身與其他主體之間的差異。主體對自身的意識體現(xiàn)在自身的主導性和主動性,通過主體積極的活動,在《道德經(jīng)》的翻譯傳播中打上自身的烙印,正是主體的主動和自覺活動,《道德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按照主體的意志進行翻譯傳播。主體本身的翻譯傳播活動具有勸服性和傾向性特點,傳播者雖處于主動地位,但受眾并不一定是被動接受。傳播對象從主體出發(fā)、經(jīng)過傳播媒介到達傳播受眾的過程,是一個雙向協(xié)商的過程,當《道德經(jīng)》這一傳播對象沒有按照主體預期的效果翻譯傳播時,主體能夠?qū)ΜF(xiàn)行的思維方式進行調(diào)節(jié)和反思,進而調(diào)整翻譯策略和方法,整合傳播的路徑和手段,以期實現(xiàn)更好的翻譯傳播效果。
傳播訊息是翻譯傳播的核心要素。《道德經(jīng)》作為中華優(yōu)秀文化的重要部分,傳播訊息需要開放包容,以減少文化間的相互傷害,找出文化交流的最大公約數(shù),呈現(xiàn)人類文化寶庫優(yōu)秀的價值和品格。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3年3月出訪俄羅斯、出席2015年博鰲亞洲論壇年會和第二屆世界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第70屆聯(lián)合國大會、中國共產(chǎn)黨與世界政黨高層對話會等重要國際活動場所,都對“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進行了解讀。“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超越意識形態(tài)分歧、價值觀差異、文明之間的隔閡及社會制度異同的偏見,充分體現(xiàn)了老子哲學崇尚自然、主張和諧的思想,為解決全球面臨的資源短缺、環(huán)境污染、貧富差距、戰(zhàn)爭威脅及互聯(lián)網(wǎng)治理等共同困境找到了理論依據(jù)。《道德經(jīng)》第八十一章有言:“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注]饒尚寬譯注:《老子》,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199頁;第108頁;第66頁;第123頁;第161頁。意為要懂得互惠互利、雙向互贏,擺脫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零和思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和”即“和諧”,“生”即“創(chuàng)造”,新事物在陰陽和合中誕生,陰陽轉(zhuǎn)化,達到新的和合,表達了人類順應自然、自然與人類生生不息并和諧相處的愿望和要求。
習總書記指出:“在漫漫歷史長河中,中華民族產(chǎn)生了儒、釋、道、墨、名、法、陰陽、農(nóng)、雜、兵等各家學說,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化遺產(chǎn)。為中華文明提供了重要內(nèi)容,為人類文明作出了重大貢獻。”[注]《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2016-05-18,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6/0518/c1024-28361421.html。《道德經(jīng)》的主要特點是講求“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道德經(jīng)》第二十五章中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四十九章中曰“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第六十四章中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2013年10月,習總書記在印度尼西亞國會演講中引用這句話,表明要夯實兩國友誼、和睦友好、心心相印;在法國演講時,習總書記用這句話闡釋中法友誼是“兩國人民辛勤耕耘的結(jié)果”,體現(xiàn)注重社會整體發(fā)展與人際關(guān)系和諧的世界“大一統(tǒng)”思想,展現(xiàn)了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和文化自信。
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資源除了世代相傳的物質(zhì)文化,還有哪些能帶來精神感召力、影響力和凝聚力的“無形文化”?習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加強中外人文交流,以我為主、兼收并蓄。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展現(xiàn)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文化軟實力。”[注]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日報》2017年10月28日,第01版。《道德經(jīng)》所凝練的優(yōu)秀文化,是構(gòu)建中華民族核心價值體系的重要文化資源和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文化基因。就當前而言,翻譯傳播的一個重要使命就是將其轉(zhuǎn)化為世界各國普遍奉行的價值觀念,增強國際文化認同。孔子學說的集大成是“仁”,老子思想與孔子在人生目的和化育萬物方面的思想有許多相同之處,構(gòu)成“軟實力”的核心范疇。如《道德經(jīng)》第六十七章中所說:“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注]饒尚寬譯注:《老子》,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170頁;第13頁。老子將“道”的原則總結(jié)為三點(三寶):“慈”(愛心、同情感和無我利他)、“儉”(含藏培蓄、不奢侈、不肆為及降低欲望)、“不敢為天下先”( 謙讓、不爭)。這對當前國際和諧社會的構(gòu)建具有無可替代的價值,西方學者被老子“無為而治”“道法自然”等思想所折服,紛紛譯介《道德經(jīng)》,將其文化、意識形態(tài)等附著在翻譯文本上,增殖了《道德經(jīng)》的原文意義,成為溝通人類文明的觸媒。
《道德經(jīng)》走出國門并獲得國外認可的渠道是傳播媒介。傳播媒介是連接傳播者與受眾的紐帶,深挖傳播渠道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有機會接觸或了解《道德經(jīng)》的思想和價值,讓受眾更順利地接受中國的話語方式。
隨著中國經(jīng)濟社會的發(fā)展及對外開放程度的加深,越來越多的留學生去孔子學院或來華學習中國文化、中國“功夫”,接受中國文化教育。在學習期間,他們潛移默化地受到《道德經(jīng)》等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從而增進對中國文化的認同,并在所屬國進行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的推廣。自近代以來,我國政府每年向國外選派大批留學生,越來越多的家庭也將孩子送出國門深造,他們也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翻譯和傳播的生力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一種溫性、含蓄和深層的文化,即使母語為漢語的學習者對某些詞句的理解也會產(chǎn)生困難,這顯然不利于對外傳播;但如果降低這些詞句的難度,又可能降低文化本身的意蘊。“當中國人試圖將漢語文化翻譯成外語傳播出去的時候,又考慮到被傳播者的語碼習慣,將含蓄的內(nèi)容進行簡化甚至省略,這無形又對本身難以送達的文化大打折扣。”[注]陳美華、陳祥雨:《當代中國文化軟實力建設背景下的國際文化傳播與語言規(guī)劃》,《藝術(shù)百家》2013年第6期,第40-44頁。
《道德經(jīng)》是一部以“道”來詮釋的思想旅行,但對讀者來說,在思想追蹤的過程中很難達到老子所言的“道”的重點,“道”的解讀成了理解《道德經(jīng)》的入口。近代以來,眾多研究者試圖從學術(shù)層面窮盡“道”的內(nèi)涵,如錢鐘書、胡適和張岱年等學者均對“道”作過相關(guān)論述;馮友蘭認為,“道”不是一個名字、不是一個事物,無從命名,從來自在,是一切起源的起源[注]馮友蘭著,趙復三譯:《中國哲學簡史》,世界圖書出版社2013年版,第63頁。;張隆溪認為,“‘道’是超越語言力量的‘玄之又玄’”[注]張隆溪著,馮川譯:《道與邏各斯——東西方文學闡釋學》,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9頁。;曹順慶認為,“道”是中國文化和文論的起點[注]曹順慶:《道與邏各斯:中西文化與文論分道揚鑣的起點》,《文藝研究》1997年第6期,第51-60頁。。相比之下,西方哲學將“道”抽象為一種形而上、超越萬物的實體,如海德格爾將 “道”理解為“Eregins(大道)”,試圖用中國的“道”來拯救限于西方邏輯的“邏各斯中心主義(Logocentrism)”[注]轉(zhuǎn)引自孫周興:《說不說之神秘——海德格爾后期思想研究》,三聯(lián)書店1994年版,第52頁。。總之,東西方著名學者對“道”的翻譯和研究,對《道德經(jīng)》的傳播具有明顯的推動作用。
政治名人傳播是文化翻譯傳播的一個重要渠道。美國前總統(tǒng)里根1988年在《國情咨文》中獨創(chuàng)性地借用《道德經(jīng)》中的“治大國若烹小鮮”一語,鼓勵每個人發(fā)揮聰明才智,依靠市場的自由度和靈活性帶動經(jīng)濟增長,政府不要過多干涉經(jīng)濟發(fā)展,引起強烈反響,《道德經(jīng)》一書暢銷美國,一時“紐約紙貴”。十八大以來,習總書記在多個重要場合引用《道德經(jīng)》名句,如《在中央經(jīng)濟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引用老子第五章中“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守中”即守住底線、守住原則、守住根本,以不變應萬變;在《永遠做太平洋島國人民的真誠朋友》中引用老子第八十一章中“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表達互惠互利、彼此共贏的思想;在印度尼西亞及法國的出訪演講中,引用《道德經(jīng)》第六十四章中“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表明國家間和睦友好、夯實雙方關(guān)系社會土壤的重要性。
文化翻譯傳播的一個重要載體是國際貿(mào)易。在國際貿(mào)易中,雙方地位是平等的,基于共同的信任基礎,即文化認同。《道德經(jīng)》中“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無疑奠定了中國文化的基調(diào),向世界宣揚了中國文化的優(yōu)秀基因,為文化的翻譯傳播提供了良好的社會基礎。隨著中國國際經(jīng)濟地位的攀升,國際貿(mào)易中源源不斷的貿(mào)易需求為文化的翻譯傳播提供了持久的文化需求動力。此外,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shù)的發(fā)展,借助于新興媒體等手段,影視作品、體育競技、藝術(shù)展演、旅游資源的開發(fā)和利用等,也日益成為文化交流和傳播的重要媒介。
《道德經(jīng)》產(chǎn)自中國,卻應用于全人類。自公元7世紀始,《道德經(jīng)》便開始向國外傳播,玄奘將其翻譯成印度文,后傳入日本;16世紀通過傳教士傳到歐洲,先后被翻譯成643種西方譯本,涵蓋31種語言[注]謝清果:《大道上的老子——〈道德經(jīng)〉與大眾傳播學》,九州出版社2016年版,第21頁。,是目前世界文化中除《圣經(jīng)》之外翻譯版本最多的一部巨著,在世界范圍內(nèi)已形成廣泛的接受態(tài)勢。《道德經(jīng)》的意義晦澀、深奧,讓不少譯者深感困惑和煎熬,但譯者們又無法放棄其獨特的藝術(shù)價值,故樂此不疲。美國學者威爾·杜蘭特(Will Durant)曾這樣贊美說:“在人類思想史上,《道德經(jīng)》的確可稱得上是最迷人的一部奇書。”[注]轉(zhuǎn)引自何曉花:《關(guān)于〈道德經(jīng)〉三種英譯本的譯文風格分析》,《綿陽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9期,第124-128頁。
英國是最早傳播《道德經(jīng)》的國家之一,在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中,《道德經(jīng)》的傳播已有約500年歷史。傳教士理雅閣最早對老子思想與基督教進行對比研究,翟理思(H.A.Giles)也對《道德經(jīng)》傳播作出了重要貢獻。《道德經(jīng)》在德國的影響頗為深遠,1870年,德國作家斯特勞斯(Victor von Strauss)翻譯出最早的德譯本;1911年,傳教士衛(wèi)禮賢譯本問世,歷經(jīng)8次再版;哲學家萊布尼茨、黑格爾、謝林、海德格爾,詩人布萊希特及施華滋都受老子思想影響。20世紀中后期,美國總統(tǒng)里根在《國情咨文》里的宣傳致使文學創(chuàng)作、企業(yè)管理和國家治理等各行各業(yè)都像對待《圣經(jīng)》一樣對待《道德經(jīng)》,試圖從中找出新的精神指導。《道德經(jīng)》所倡導的遵循自然與美國的主流文化有契合及相同之處,更重要的是老子思想為美國解決世界面臨的復雜的國際關(guān)系提供了理論上的指導和幫助。在日本、俄羅斯、法國、瑞典、荷蘭和澳大利亞等國,《道德經(jīng)》的翻譯傳播也取得了較大成果。當然,《道德經(jīng)》在西方國家的傳播呈現(xiàn)不均衡發(fā)展趨勢,其文化內(nèi)涵和精髓真正為受眾所領(lǐng)悟并走進受眾國主流文化,還需相當長時間。
翻譯傳播優(yōu)秀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一方面是為了提升中華文化的自信和軟實力,建構(gòu)中國話語權(quán),另一方面是讓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與其他優(yōu)秀文化對話,為豐富世界優(yōu)秀文化寶庫作出貢獻。但是,傳播效果與翻譯者、接受者的意識形態(tài)有無法消除的密切關(guān)系,而原語與譯語間的文化不等值狀況也并不少見。
1795年,法國哲學家特拉西將“意識形態(tài)”定義為“觀念上的科學”,意識形態(tài)“不過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占統(tǒng)治地位的物質(zhì)關(guān)系”[注]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50-551頁。,統(tǒng)治階級的階級意識是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的,其統(tǒng)治“不僅是由少數(shù)人來執(zhí)行的, 而且是為了少數(shù)人的利益的”[注]盧卡奇著,杜章智、任立、燕宏遠譯:《歷史與階級意識》,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第124頁。。勒菲弗爾將意識形態(tài)引進翻譯領(lǐng)域,認為“翻譯始終要受到意識形態(tài)(ideology)、詩學觀(poetics)和贊助人(patronage)三種因素的影響”[注]Lefevere, André, 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 Routledge, 1992, pp.15-16.,形成了翻譯意識形態(tài)操縱論。顯然,從選擇文本、譯者、翻譯策略及翻譯風格,整個翻譯過程均受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以《道德經(jīng)》在1868—1905年的翻譯為例,英國海外殖民擴張達到頂峰,大量英國傳教士進入中國進行基督教傳播。在釋、儒、道三家思想中,英國殖民者認為老子的思想具有一定的普適性,“道”這種神秘的萬物的起源與基督教始于混沌吻合,在內(nèi)因與外因的作用下,《道德經(jīng)》成了文化殖民主義入侵的首選。這一時期的《道德經(jīng)》翻譯無不浸染著基督教的思想,西方傳教士主導翻譯的《道德經(jīng)》不斷出現(xiàn)上帝的身影。
文化不等值是根據(jù)蘇聯(lián)翻譯家費道羅夫的“翻譯對等論”所作的理論延伸,指的是翻譯過程中由于原語與譯語之間文化不等值造成的詞匯失真、文化意向改變及內(nèi)涵失真。如“德”是《道德經(jīng)》中的重要術(shù)語,第三十八章中“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注]饒尚寬譯注:《老子》,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96頁;第13頁。,在韋利翻譯的《道德經(jīng)》版本中,將“德”翻譯為“power”,強調(diào)其是道治主義的工具,偏重于“控制”“權(quán)威”,這與老子所倡導的“無為而治”的思想相背離;《道德經(jīng)》第五章中“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韋利未能理解老子所言“不仁”的苦心,將“不仁”翻譯為“ruthless”,意為“殘忍”,造成嚴重的“文化不等值”。錢鐘書在《管錐編》中指出:“不仁”是“無知”之意,與老子主張的“無為”相同[注]錢鐘書:《管錐編(第二冊)》,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7年版,第650頁。,并不是韋利所理解的“殘忍”之意。“由于文化屬于世界也屬于不同的民族,人類各文化之間共性與差異的并存:宗教、種族群體、語言、政治立場、民族觀念、民族歷史等方面的不同都會造成文化差異。”[注]楊柳:《道德經(jīng)在多元文化語境下的接受與翻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76頁。《道德經(jīng)》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往往給翻譯和傳播帶來相當大的障礙,傳播效果不等值在所難免。
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像一條大河,永葆青春和川流不息的“靈丹妙藥”就是文化的翻譯傳播。《道德經(jīng)》作為中華優(yōu)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中華優(yōu)秀文化走向世界、與世界文化平等交流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道德經(jīng)》中天人合一、順應自然、無為和守中等思想,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一次又一次地證明其優(yōu)秀經(jīng)典性和價值共識性。英國學者李約瑟說:“中國人的特性中,很多最吸引人的地方,都來自道家的傳統(tǒng),中國人如果沒有道家就像大樹沒有根一樣。”[注]李約瑟著,陳立夫主譯:《中國古代科學思想史》,江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7頁。《道德經(jīng)》的翻譯傳播,是中外文化交流、溝通、認同和融合的過程,也是展現(xiàn)中華民族智慧、樹立文化自信的現(xiàn)實寫照,對于加強中外人文交流、推進中國優(yōu)秀文化國際傳播能力建設以及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等,均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