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海超
詈語又稱罵詈語,是指語言中規約性的、侮辱性的粗野或惡意的話。漢語詈語中最突出的兩類是人獸之辨與女性侮辱。“人稱代詞+X”類詈語作為當下罵詈語中一種典型句式,其雖不是漢語詈語中的突出形式,發展歷史也并不久遠,但其生命力強,且隨著社會的發展,不斷獲得新的語義表達效果,因此在當前語言交際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三身代詞向來被視為指示代詞系統中具有明晰功能分工的語法范疇。“我+X”類詈語主要包括:我去、我操、我擦、我日等同類詞。
單個詈語由于在語言交際中,其自身語義的動態發展,浮現出不同的意義,語言學界將這種在交際中產生的意義稱之為“語義浮現”。“語義浮現”是指意義不是構成成分本身固有的,不是事先就存在的,而是在語言的動態使用過程中一些經常性的意義通過量變到質變的過程顯現出來或自動浮現出來的。
“操”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中只有一個讀音“cāo”,可做為動詞或名詞,當做動詞時,義為“拿、持、做、掌握”,如例(1)。“我操”原本并不是詈語,而是作為主謂短語充當句子成分。與“操”聲韻都相同的字“肏”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中讀作“cào”,義為“罵人的下流話,指男子的性交動作”,如例(2)。
(1)勒騏驥而更駕兮,造父為我操之。 《楚辭》
(2)朱四喜從跪姿一躍而起,喝道、“我肏你媽個屄的偶像! (張大春《四喜憂國》)
在沿襲了“我肏”義后,“我操”用法與語義范圍不斷擴大,更多地表現為語氣詞。當“我操”作語氣詞用時,它除了可作為表貶義色彩的詈語外,還可充當語氣詞表達中性或褒義的感情色彩。日常言語交際中,當“我操”獨立使用且作為語氣詞使用時,浮現出了不屑、驚訝、稱贊、無奈等多樣的色彩義。
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我操”在語義上的演化路徑為:實指→虛指→泛化→浮現。其中,虛指義是在“我肏”被“我操”代替后出現的,浮現意義是當“我操”泛化為語氣詞后才出現的。在實際言語交際中,“我操”在浮現出多種意義的同時,其讀音也隨著說話人所表達感情色彩的不同而改變。當發泄不滿情緒時讀“wǒ cào”;表輕蔑時讀“wō cao”;表疑問時讀“wǒ cáo”;表羨慕稱贊時讀“wò cāo”;表無奈、驚嘆語氣時讀“wò cào”。實際上,“我操”的這種浮現意義和口語發音在東北地區早已廣泛使用,并且還廣泛運用于廣東、湖南等南方地區,跟“我去、我擦、我靠”一樣表示驚嘆、憤怒等語氣。
在某個給定的語言單位中,如果其中一個詞可以被另外一個詞或若干個詞替換而不改變該語言單位的基本意義或所“指稱的對象”,那么,這個詞與用來替換的詞便構成同義關系,我們稱之為 “同義替換”。在“人我+X”類詈語中,成員在具體言語交際活動中也存在著“替換”現象。
從前面的討論可以知道,本文所指的“我+X”類詈語主要包括:我操、我去、我靠、我日這幾個詞語。這幾個詞語在由實指虛化為詈語后,均浮現了其他的意義,為了便于理解,我們可以用一個表來描述,如下表:

罵詈 輕蔑 疑惑 稱贊 無奈 意外我操 √ √ √ √ √ √我去 √ √ √ √ √ √我靠 √ √ √ √ √ √我日 √ √ √
由上表我們可以知道,在實際言語交際中,“我+X”類詈語中的大多數詞語充當語氣詞時有相同的表達能力,故他們在實際語言交際中大都可以相互替換。
通過對“我+X”類詈語的語義浮現與“同義替換”現象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我+X”類詈語內部成員之間存在著大量的“替換”現象,這除了它們都有“罵詈”義之外,還與這類詞語在虛化為“罵詈”義其詞義再繼續泛化以及其“語義浮現”有著密切關系。正是在不斷的言語交際中,這些原本均是實指特定意義的詞語出現了多種言語義,并且我們相信,這些義項并不是這些詞語的全部,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社會言語交際的不斷變化,這些詞語一定會浮現出更多的義項,到那時候,“我+X”類詈語的表達能力也會得到進一步加強,其語義浮現與“替換”現象會得到更進一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