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歷史小說潮起嶺南（大結局）

■ 文｜廣東省海洋與漁業廳 李磊

看見大家極為關心的樣子，蘭兒頗有些心酸地說：“各位大哥，只因南越呂丞相叛亂，殺死趙興王與樛太后，我家在宮中擔任侍衛的兄長，領著拼死殺出的侍衛護送趙興王遺屬，逃到了我的家鄉封中。不幸被人告密，呂丞相之弟呂鑫，率領官兵包圍了家鄉小鎮，燒殺焚掠，全鎮民眾和王親國戚均遭誅殺，無一幸免。我爺爺也因此遇難，唯有我在叔叔家玩耍，方才幸免于難。”

說到這里，蘭兒已是泣不成聲。楊仆想起蘭爺爺的和藹可親的容貌，頓時義憤填膺，怒道：“呂嘉這亂臣賊子濫殺無辜，實在可惡，不殺，難解我心頭之恨?！?/p>

這時，司馬蘇弘忙插言道：“那么后來你又是如何逃亡至此的呢？”

蘭兒說：“家沒有了后，我就躲到洭口我叔叔家里暫避。后來聽說漢軍南伐，是一位姓楊的將軍領隊，我就懷疑莫非是楊大哥與你們。恰巧南越國征調船只和民夫，給前線運送糧草，叔叔又在被征調之中，于是我就纏著叔叔帶我一同前往。叔叔同意后我就喬裝打扮，隨著送糧隊伍一路至此。本想來此投軍報仇，沒想到我剛到此，楊大哥就要趕我下山。實在是令人可氣?！?/p>

楊仆解釋說：“蘭兒有所不知，行軍打仗從來就是男兒之事，你一弱小女子隨行多有不便。”

蘭兒嘟囔著小嘴生氣地說：“有何不便，我又不要你們照顧，大哥這完全是托詞罷了?！?/p>

楊仆接著說：“可戰場上，講究的是身強力壯，冒死拼殺。仗打到殘酷之時又有誰能保護你呢。”

蘭兒爭辯道：“我自幼就常和爺爺練武，即使現在和你楊大哥交手，大哥也未必能夠勝我。何況爺爺常常帶我走南闖北，嶺南地形我比你們熟悉，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派上用場。這你們不也見識過嗎?！?/p>

看著兩人爭執起來，孔智連忙打圓場道：“楊將軍，蘭兒所言極是，據上次與蘭兒接觸來看，蘭兒對南越地形非常熟悉，如將軍同意蘭兒隨軍一起行動，對我軍戰事只會有助，而絕無拖累。不妨將軍就答應了吧。”看到孔智明顯地在幫自己說話，蘭兒得意地看著楊仆笑了起來。

看著蘭兒得意的神態，楊仆轉向司馬蘇弘問道：“司馬校尉，我想你的想法應該和我們一致吧?！?/p>

司馬蘇弘忙附和說：“孔校尉所言極是。”

于是蘭兒更加得意：“楊將軍?？状蟾绾退抉R大哥都主張我留下，你還要趕我離開嗎？”

楊仆這時才答應說：“既然兩位都不反對，那我也不好再說什么?！?/p>

蘭兒連忙搶先謝道：“謝謝楊將軍，謝謝兩位大哥?！碧m兒得到妥善安置之后，大家便隨意聊起家常來。

過了片刻，楊仆依舊放不下當前的戰事，問道：“蘭兒，你說你對嶺南地形熟悉，可是橫浦關，你又能知道多少?！?/p>

蘭兒即道：“楊將軍?！?/p>

楊仆忙打斷其言：說“大家在一起，你就不要再叫楊將軍了，怎么聽起來，總覺得有點別扭。以后在軍中，你稱我將軍，我喚你蘭軍。私下里還是按原先的稱謂，倒也習慣些。”

蘭兒俏皮地道：“遵命，楊將軍?！?/p>

楊仆責備道：“看看，你有來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呢？”

蘭兒這時才認真地說：“在我年少時，爺爺帶我來此關游玩過，還給我講了許多當年關上的故事。爺爺說他年輕時曾作為百夫長，在此守了十余年的關卡。雖無戰事，但也增長了若干閱歷?！?/p>

楊仆道：“蘭兒，不瞞你說，我軍已在此攻打月余。因關前所能利用的空曠地形甚少，我軍無法展開，至今除造成一些傷亡之外，戰況毫無進展。”

“是啊，因此楊將軍這段時間一直愁眉不展，茶飯不思。”孔智補充說：“且不知這山上，是否有捷徑可以逾越?！?/p>

蘭兒想了一會道：“捷徑倒是沒有聽說，只是聽我爺爺說過，在這關的東側半山腰的懸崖峭壁上，有一處可容納數十人的山洞，因其下部崖石突出，在關內不易被發現?！?/p>

司馬聞后急切地追問：“山洞離關卡有多高?！?/p>

蘭兒答道：“大約有十余丈高。”

楊仆這時拍案而起：“太好了，守住此洞，派些神箭手上去，就可支援我地面作戰。蘭兒，此洞你爺爺當時是如何發現的？”

蘭兒答：“爺爺說他年輕時也常喜歡頑皮闖禍，一次因閑暇無事，在一次關前砍樹補修工事時，每當大樹倒下的巨響，就會驚起一群鳥兒突然飛起，便斷定上面一定有鳥窩。于是在一次假日便約了幾個同鄉，帶上繩索攀爬了上去，上去之后才發現山洞，并在洞中發現大量鳥蛋和燕窩，便收集了些帶回來大吃了一頓?！?/p>

孔智道：“這么說，到此山洞有路了。”

蘭兒解釋：“爺爺說過，路倒是沒有，他們只是通過長期的觀察，發現常有猴子沿著的參天大樹攀爬的路經，于是他們沿著這條路經交替地用繩索套上堅固的枝杈，順著繩索爬上去的?！?/p>

聽了蘭兒的一席話后，楊仆開始沉思起來。見楊仆沉思不語的樣子，蘭兒有些擔心地問：“楊大哥，難道我說的有什么不妥嗎？”“對，我想起來了，爺爺還說，從此山洞處還有一股清泉順著山壁，流到山下大營，水質特別甜潤。據說關內營地吃得就是這里流出的水?！?/p>

楊仆仍在思考著，未有答言?？字菃柕溃骸皸顚④?，你是否已經有了破敵良策?！?/p>

楊仆若有所思地說：“根據蘭兒的介紹，我軍可派出少量人員上此山洞擔負助攻，另外還可收集些巴豆等瀉藥，放入其水源處，可造成橫浦關內非戰斗減員，這樣一來，我軍奪關成功的把握就可大大增加?？墒堑孛娴膫鲆膊蝗莺鲆暎缱鲬饡r間銜接不好，依然難以破關。畢竟山路狹窄，一次投入的兵力實在有限，難以形成較強的突擊威力。”

蘭兒不解地問：“楊大哥擔心的是什么呢？”

孔智忙在一旁解釋：“蘭兒，你有所不知，敵占據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形，而我則需仰攻，自此我軍就已處于下風。再加上城頭大量的檑木磚石，紛紛砸下，道路又狹窄曲折，一次投入兵力因受地形限制，無法構成集團作戰的威力。上去的士卒還未等到達關前，就被檑木和磚石砸中，一個個非死即傷。本將軍至今也未能想出破此關之法?！痹挳叴蠹矣衷俅蜗萑氤了贾?。

良久蘭兒首先打破沉默道：“楊大哥，不知您是否還記得，你我在碼頭落水之事?！?/p>

楊仆道：“記得。當時只是太過關注周邊地形，而沒有防備過往船只掀起的波浪。此事難道有什么意義嗎？”

蘭兒誘導地道：“我記得，大哥在水中，還圍著碼頭承載跳板的支柱轉悠了半天呢。”

楊仆幡然醒悟地道：“蘭兒，你是說，用樹木綁成類似碼頭支撐的框架，來抵擋磚石、檑木的襲擊，就可以減少人員傷亡，是嗎？”

蘭兒頗為得意地說；“三位大哥，我上城墻后，發現城墻上堆有大量的磚石、檑木，我估摸著，最大也要三人就能抬起。所以體積和重量都不是很大。只要我們將防御的框架捆扎的足夠牢固，就可以以此來防御檑木、滾石的滾砸，減少我攻城時將士的傷亡。”

司馬蘇弘拍著大腿驚呼：“對啊，山上有斜坡，如果做成前低后高，放下就有一定的支撐能力。即使前腿被砸斷，也是往前倒伏，這就更不容易滾落，掉下山崖去了?！?/p>

孔智此時也受起啟發地補充道：“是也、是也，在面對城頭的一側，再做成三角形支撐就可起到一定排檑木、滾石的作用?！?/p>

經大家一番議論，攻城工具被描述的越來越完善，楊仆這才除去多日來之煩勞，興奮地說道：“蘭兒，你真是天賜于我們的寶貝，你這一來，就解除我一月來的各種心結。真是天助我等成功也。”

蘭兒故作嬌嗔地說：“我一弱小女子，對你又有何用，哪能談得上是什么寶貝。”

楊仆此時已顧不得臉面，自責地道歉“蘭兒休怪，這回大哥向你賠個不是，日后隨你如何處罰盡可?！毖援呣D向二位校尉吩咐：“司馬校尉，明日你即帶著小隊人員，隨蘭兒前去探路；孔校尉你多帶些人去準備箭矢，巴豆等瀉藥和攻城攔石框式構架。記住，一定要按剛才所議，樹木要粗，綁扎要結實牢固，前端要有排開磚石和檑木的功能。大家準備好后，后日組織佯攻，掩護司馬校尉的小分隊登山攀崖，占領山洞。大后日凌晨，全軍早起做飯，日出時發起總攻。至時山上山下一起舉火為號，務必一舉拿下橫浦關?！?/p>

到這時，楊仆才盡掃往日之煩腦，激動地說：“蘭兒的突然造訪，真是天助我矣。不獲全勝，愧對蒼天。”說著忘乎所以地將蘭兒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幾圈。蘭兒漲得滿臉通紅，攥著兩個小拳頭敲打著楊仆的雙肩，羞澀地道：“快放我下來，孔大哥和司馬大哥在看著呢?！?/p>

司馬、孔兩位校尉趕緊轉過身去說：“屋里太暗，我們什么也沒看見。”

經過兩天緊張地準備，第三天響午，楊仆親率大軍，來至關前，兩軍叫了一陣板之后，楊仆令孔智發出總攻的指令。橫浦關前頓時鼓樂大震，號角齊鳴。在震天撼地的鼓樂號角聲中，驚起了滿天的飛禽和遍野的野獸，高飛低竄。只見漢軍一個波次又一個波次的輪番進攻，每當城上打下磚石檑木時，便迅速后退，以減少傷亡。戰之良久，漢軍雖無寸功，但一直斗志不減，直至黃昏，楊仆才令鳴金收兵。

進入夜間后，呂望總覺得白晝的戰事頗為蹊蹺，于是召來屬下官吏，在將軍府議事。呂望老謀深算地道：“今日漢軍的攻擊與往日大大不同，雖來勢兇猛，但一觸即退，好像其不是為奪取城關為目的，實在是令人費解?！睂傧缕咦彀松?，議論紛紛而始終不得要領。于是大家紛紛猜測道，可能是漢軍前番數次攻城傷亡太大，漢軍將士早有驚懼之心，怕死，而不敢冒死奮進。

就在白天戰事最緊張之時，司馬蘇弘的小分隊便借機登上了位于懸崖上的山洞里，并開始在半山腰的山洞中，展開了戰前準備工作。大家壘好掩體，準備了大量的石塊，備好箭矢，接著在流向關內的水源處撒入大量的瀉藥。進入夜間后，便早早休息已養精蓄銳。

隔日凌晨，呂望正在將軍府中用餐。日出時分，突聞關外鼓樂聲大震，正在這時，守關的校尉匆匆忙忙地闖進來報：“將軍：漢軍已進至關前，正在叫陣?！?/p>

呂望隨口應到：“此乃虛張聲勢，不必慌張?！?/p>

話音未落，擔任輪值的軍官闖了進來，語無倫次地道：“將軍，大事不，不好，各營官兵有近半數腹瀉，起不了床，無法應戰?！?/p>

呂望鎖起眉頭：“怎么會有這等怪事，快領我去看個明白再說?！?/p>

呂望一出帳門，就見東側的半山腰上已燃起火光，接著飛石流矢，飛流直下，壓向南側城墻上。直到這時，呂望才翻然醒悟，厲聲喝到：“傳令各營，山上所有儲水，不得再用，切斷流入營區的水源，各營立即組織小隊人員，下山另尋水源，取水飲用?！本o隨其身后的謀士忙說：“將軍，下山取水，談何容易。據我所知，除現在用的水源，其他水源均較遠，要去也得一日才能返回，作戰頗費體力，將士們一天不吃不喝，體力難以維持。”

呂望顯得頗有些無奈地說：“目前也只能這樣了。楊仆實在可惡，在我水源處下藥，是要斷我命根矣。醫官，拜托了，你快快組織力量，對傷病者進行治療，使其盡快恢復體力?！?/p>

就在橫浦關內亂作一團之時，樓船將軍楊仆已組織漢軍，對橫浦關進行強攻。在戰鼓聲中，第一個碩大的支撐架在十多名士兵的扛抬下，向關前發起沖擊。只見這用粗壯樹干，捆扎結實的支撐架高不足一米，內徑卻有一丈見方，在其上部又覆蓋著數床棉被，且每一層中，都鋪有一層砂石，以其抵御箭矢的穿透力。眼見就要抵近城門，不幸的是，支撐架被飛落的巨石檑木擊中，隨之滾落下山崖。緊隨其后的第二個支撐架，不久也被擊中要害，而滾落下來。

早已怒火填膺的漢軍將士，奮不顧身地抬起早已準備好的支撐架，再次向關下發起沖擊。在半山腰處擔負支援任務的司馬，見首波進攻受阻，便大聲命令道：“大家給我瞄準城上敵兵，狠狠地打?！眮y箭飛瀉，飛石直下，城上的官兵不斷地被擊中，觸其非死即傷，于是城頭守軍恐懼地紛紛躲避起來。趁其空隙，攻城將士迅速向城下移動。就在第三個支撐架離城不足數米之時，前腳被擊斷，支撐架向前倒伏下去。由于地形的匹配，此架后支腳牢牢地支撐著停在了原地，后續的支撐架，迅速跟進了上來，其前端三角架直接插入了前支撐架，使得其變得更加堅固。這時城墻上飛瀉而下的磚石檑木，不斷地進入支撐架的內部和滾路在其周邊，這就使得該支撐架變得越來越穩固。不久越來越多的支撐架被推進上來，逐漸在城墻下形成了一道堅固的掩體。隨著，飛石檑木飛瀉而下，很快城墻之下，堆積成一片凸凹不平的厚厚一層。有的地方離城墻頭已不足一米。

這時，守將呂望也剛好處理完其它事宜，趕上關來。探頭往城下一看，頓時被驚的目瞪口呆，慌亂的叫嚷道：“速速停止拋磚石、檑木?！比缓笱鍪组L嘆：“蒼天亡我，蒼天亡我”接著聲嘶力竭的嚎叫：“傳我命令，所有人員，立即登城抵抗。所有人員隨我抵抗到底，退縮者立斬”。

就在呂望重新部署抵抗陣容時，漢軍在楊仆將軍的指揮下，已經沖到了城墻之下。這時漢軍有的在往城頭上撘云梯，有的則直接從地面堆積的磚石檑木上躍上城頭。第一批將士倒下，接著又一批將士蜂擁而至，雙方展開了慘烈的殊死搏殺。很快漢軍便在城頭殺出了一片陣地，隨之不斷地得到了鞏固和加強。隨著殺上城頭的漢軍將士越來越多，前沿陣地不斷地得到鞏固和擴大。此時橫浦關上的喊殺聲響徹云霄。南越軍軍心被徹底瓦解，大漢軍的軍隊如洪水決堤般的蜂擁而入。南越軍守將呂望望著己方的將士一批又一批地在自己面前倒下，深知大勢已去，再也無力回天，于是拔出長劍，仰天長嘯：“丞相，侄兒無能，壞你大事，在此給你盡忠了?！痹挳?，自刎而亡。

楊仆奪取橫浦關后，望著滿山遍野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體，和這巍峨險峻的山勢，感慨地說：“區區一個橫浦關，就讓我大軍費盡周折，傷亡無數。這征伐南越看來是要頗費些時日?！彪S后便讓傳令兵請來各將領吩咐道：“南越地勢多險峻復雜，蠻荒之地多瘟疫、災害兇險。一個橫浦關，就讓我軍損失眾多兵將，下步的征南作戰定要深謀遠慮，從長計議。我軍要充分利用南越多水網地帶，舟楫通達快速的優勢，以強克弱。現我軍宜及時南下，抵預定地域駐扎，建造樓船，等待其他各路大軍匯集后再一同南下。于此令司馬蘇弘校尉為先鋒，率本隊千余官兵即刻先行南下，占領湞江、凌江合流處的上江口駐扎。我大軍主力隨后即啟程南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