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資本外逃影響因素實證分析

徐立新

（蘭州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甘肅 蘭州 730020）

一、引言

20世紀90年代，許多新興經濟體國家為引入資本推動經濟發展，積極開放資本與金融項目，但同時也帶來了資本外逃引發金融危機的隱患：墨西哥金融危機、東南亞金融危機、巴西金融危機以及阿根廷金融危機陸續爆發。愈演愈烈的資本外逃不僅部分抵消了東道國引入外資的作用，而且對該國經濟造成了諸多不利影響。我國也是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大規模吸引外資，據商務部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使用外商直接投資1 196億美元，居世界首位。2016年1—12月，全國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27 900家，同比增長5%；實際使用外資金額8 132.2億元人民幣（折1 260億美元），同比增長4.1%[1]。持續、大量的外資流入對我國經濟的增長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2000—2011年，我國GDP年實際增長率平均達到10.4%，2012—2016年GDP年實際增長率有所放緩但平均仍達到7.28%,穩居世界第一。世界貿易組織公布了2014年貿易進出口總額的統計結果，中國連續兩年位列世界第一，貿易總額達到4.303萬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6.7萬億元）[2]。外資的流入與巨大的貿易順差，使得我國外匯儲備大幅增加，2014年底我國外匯儲備余額高達3.84萬億美元。然而我們大規模引入外資的同時也產生了相當規模的資本外逃。何為資本外逃國內目前還沒有一個嚴格統一的定義，筆者認同這一觀點：資本外逃是指出于避險和逃避管制的目的，未經批準的、違法違規的資本外流,是超出政府實際控制范圍的資本流出[3]。

圖1 我國資本外逃規模（億美元）

從圖1我們可以看出：（1）2005年人民幣正式步入升值通道和外匯管制的放松，獲利的投機者在國內市場開始大規模撤資，資本外逃規模迅速上升。（2）為了應對美國次貸金融危機地沖擊，國內出臺了一系列經濟刺激計劃，因而我國資本外逃在 2008—2009年間明顯走低。（3）2010—2011年，我國包括勞動力在內的消費品出現了一個明顯補漲的現象，以及貿易遠小于以往年份的前景，導致人民幣在貿易領域對美元貶值的預期增強，誘發我國資本外逃出現了反彈跡象。（4）2011—2015年，房地產泡沫、地方政府債務、金融風險等問題日趨嚴重，經濟結構性矛盾突出、經濟下行壓力很大。伴隨的也是大量撤資與轉移資本，這使得資本外逃規模逐步攀升。

尤其是近幾年國內外部分人唱衰中國，加劇了資本外逃。從2016年7月外匯儲備連續七個月下滑，2017年1月外匯儲備余額為29 982億美元，跌破了3萬億美元的市場警戒線。資本外逃客觀上會造成經濟緊縮、引起收入分配的惡化、增加政府的財政負擔、加劇金融體系的不穩定甚至導致金融市場的信心崩潰、引發金融危機等惡性效應。因此，在當前經濟結構性矛盾突出、金融風險加劇的背景下研究我國資本外逃問題對維護金融安全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二、我國資本外逃的主要影響因素和實證分析

（一）我國資本外逃的主要影響因素分析

資本外逃作為一種非正常的國際資本流動，其主要影響因素有以下幾方面：

1.經濟因素

（1）通貨膨脹率：通貨膨脹率是放映用本幣資產對內貶值程度的一個指標。通貨膨脹率一旦過高，很容易刺激居民回避通脹風險轉移財富、引起資本外逃[5]。

（2）經濟增長率：經濟增長率反映了一國經濟發展速度、投資機會和資產收益整體水平。因此經濟增長率較高會吸引資本，反之會刺激資本外逃，資本供給不足經濟增長會更加乏力。

（3）國內外利差：國內外出現利差，在無風險的拋補利率條件下會引起資本流動。國外利率高于國外利率時，在逐利驅動下會形成資本外逃。

（4）政府外債：政府外債大幅度上升，不僅會導致國內資產實際稅負水平上升，而且有因債務負擔累積引發債務危機的可能，出于避險會引發本國資本外逃。

（5）財政赤字：在中央銀行獨立性日趨增強的情況下，為彌補財政赤字會想辦法擴大稅種提高稅率。稅務負擔的加重會加劇資本外逃。

（6）外匯儲備：外匯儲備規模與對外清償力和抗風險能力呈正比。外匯儲備規模越大，抗風險和清償力國際地位越高，市場綜合風險越小，資本外逃規模越小，反之越大。

2.政治因素

（1）貿易開放政策：貿易開放程度與資本外逃呈正相關關系，對外貿易依存度越高，一般而言掩藏在貿易項下的資本外逃規模越大。

（2）投資開放政策：投資開放程度與資本外逃呈正相關關系，從投資流量的層面來看,中國投資開放程度越高，我國資本外逃的規模也就越大。

（3）外商直接投資差別待遇：外商直接投資與資本外逃呈正相關關系，外商的超國民待遇政策，會導致一定數額的資本外逃。

（4）政府清廉指數：全球清廉指數的數據來源是由一些專家學者從國際上重要、著名的調查報告中提取有關人士對各個國家腐敗程度的感覺和評判數據[6]，加以綜合評估，給出分數，與資本外逃呈負相關。

（5）政治金融風險：政治動蕩和金融風險加劇不僅會使居民財產嚴重受損，更會引起社會性恐慌而導致大規模的資本外逃。

3.社會因素

（1）本幣貶值預期：本幣貶值程度與資本外逃成正相關，本幣貶值越厲害市場對該國貨幣就越沒信心，該國國民為規避風險便將資金流入海外，資本外逃規模就越大。

（2）社會貧富差距：當前官僚權貴資本腐敗和社會階層固化等問題比較嚴重，加劇了社會貧富差異和社會的不穩定。在我們的反腐力度日趨加大的情況下，積聚的大量灰色收入和非法收入借助特殊的關系網絡轉移海外。貧富差距越大，資本外逃就越大。

（二）建立多元回歸模型進行實證分析

1.變量選取與研究假設

X1為當年通貨膨脹率，取國內消費價格指數（CPI）的環比增幅；

X2表示當年經濟增長率；

X3表示國內外利差。國內外利差=美國一年期聯邦基金利率-中國一年期存款利率；

X4表示外債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

X5表示貿易開放程度；

X6表示投資開放程度；

X7為財政赤字占當年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

X8為外匯儲備增長率；

X9為外商直接投資占當年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

X10表示本幣預期貶值程度，我們用名義匯率與實際匯率差來表示本幣預期貶值程度。本文分別用美國與中國消費價格指數（CPI）為樣本，即：

X11為國內貧富差距，本文采用2000—2015年公布的基尼系數；

X12為政府清廉指數；

X13政治風險，為虛擬變量，表示國內外面臨的政治金融風險。

2.模型構建

綜上所述，中國資本外逃影響因素的計量經濟模型為：

實證檢驗數據如表1所示。

表1 實證檢驗數據

將上述數據錄入Eviews 6.0軟件逐步回歸，得出如表2所示。

從t統計來看，此回歸結果并不十分契合。我們在保留預期貶值率（X10）因素基礎上，進一步對原計量模型各因素逐步回歸后，得到表3。

其中 X1、X2、X3、X4、X6、X7、X10、C 均在 5%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此時R2=0.94，修正過的R2=0.84，DW≈2.37，回歸結果可以接受，回歸方程為：

3.回歸結果分析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資本外逃規模的主要影響因素依次為：國內外實際利率、本幣貶值程度、國內通貨膨脹率、經濟增長率、對外開放程度、政府外債規模以及財政赤字。回歸結果顯示：

X1＜0，因為通貨膨脹越大，實際的 GDP增長量就減少，下一期再生產對資本的需求量就減小，投資利潤減少，資本外逃增加，同時通貨膨脹率的增加，惡化投資會弱化對本國經濟的信心，資本外逃增加。

X2＞0，經濟增長越快，經濟增量越多，經濟體擴大再投資資本量就越多，投資收益率也會相應提高，資本外逃減少。

表2 實證檢驗結果

表3 調整后的實證檢驗數據

X3＞0，國內外利率差越大，在嚴格的外匯管制下資本套利外逃數量越多。

X4＞0，X6＜0，政府外債越多，投資開放程度越低，說明國內投資環境較差，為吸引外資，內外資差別就越大，資本外逃后回流的數量越多。

X7＞0，政府赤字越厲害，資本外逃也就越大。

X10＜0，本幣貶值程度越高，投資者對該國市場的信心就越小，資本撤離的就越快，資本外逃規模就越大。

國內通貨膨脹率與資本外逃規模呈負相關，經濟增長率與資本外逃規模呈正相關，不符合常理。這是因為在貧富差異下我國高收入群體資產主要是不動產和收藏品等，不因通脹率受損反而獲益。官僚權貴資本和社會階層固化，使得大量不法分子攫取了改革開放于經濟增長的不少收益，隨著法治化進程和反腐高壓下資本外逃反而會經濟增長呈正相關。

三、治理當前我國資本外逃的對策建議

在開放經濟條件下，一國政府不可能完全杜絕資本外流，政府能夠而且應該做的事情是創造吸引資本在本國駐留、生根的各種環境[7]。因此我們必須在改革開放基礎上深化市場經濟體制改革，通過制度性改革嚴控資本外逃、維護經濟金融安全。

（一）改善宏觀經濟環境，保證宏觀經濟平穩、健康發展，增強投資者信心

習總書記說信心比黃金還重要！政局穩定、經濟健康會極大增強投資者信心，是吸引和固守資本的保障。因此，要防范資本外逃，最重要的就是要致力于改善能源、交通、生活服務及工業基礎設施等硬環境和政治穩定性、政策法規完善、文化科技水平等軟環境，將通貨膨脹、失業率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保持宏觀經濟平穩、健康發展，增強各類投資者未來的信心。

（二）通過制度創新，強化經濟金融改革，減少資本外逃規模

首先，統一內外資待遇政策，逐步取消外資的超國民待遇，創造公平的投資環境，防止外資對內資的擠出效應。靠優惠政策和金融支持吸引外資是不可持續的，必須通過創造國民待遇的公平投資環境從根本上消除資本外逃動機。其次，健全社會監督機制，從制度上解決內部人控制問題。中國資本外逃的原因之一就是國有資產產權不清晰、國有資產流失嚴重、內部人控制等現象比較嚴重，大量國有資產化公為私。我們應完善公司治理結構，建立有效的社會監督機制，從體制上解決化公為私等腐敗性資本外逃。再次，深化金融改革，推進金融市場建設，建立有效的風險預警機制，維護金融安全。金融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可以增強投資者信心防止資本外逃，更是經濟平穩健康發展的重要基礎。維護金融安全，是關系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的一件帶有戰略性、根本性的大事。金融活，經濟活；金融穩，經濟穩[8]。就外匯體制改革而言政府應當繼續深化外匯體制改革，穩步放松對資本項目的管制，通過引入逆周期因子等機制保持匯率的合理彈性區間；密切關注貨幣供應量、利率、匯率等貨幣政策工具之間的聯動性，以保持市場的穩定；保持合理的外匯儲備規模和比例適當的儲備結構，并適時靈活調節以適應市場變化。

此外，國內外利差必然會引起套利性資本外逃。這就要求我們必須逐步開放金融市場，推動利率市場化改革，并與國際金融市場利率保持一定聯動性，以防沖擊。同時健全存款保險制度，推進金融深化，減少金融抑制，促進金融市場的平衡，降低資本外逃規模。

（三）加強和完善監管體系，嚴厲打擊各類非法外匯交易行為

強化監管體系是避免和遏制資本外逃的重要途徑。首先要完善和健全監管法規，前瞻性地應對金融創新和資本多樣化的形勢需要。其次加大對外匯銀行、外商投資企業、外貿企業的業務監督力度，以防資本和金融項目混入經常項目外逃。再次，建立外匯局與公安、稅務、海關等職能部門的多方聯席機制，形成監管合力嚴厲打擊走私、販毒和洗錢等違法犯罪活動和地下錢莊之間的非法外匯交易，維護好市場的正常秩序。建立全國性征信網絡系統和違法違規者的懲戒制度。此外，要密切關注企業內保外貸和借助比特幣等虛擬貨幣交易平臺抽逃資本的新動向，及時調整監管思路和舉措。

[1]宏觀·國內[J].投資北京，2017（3）：10.

[2]馬蕓菲.四問人民幣“入籃”：練內功可保一勞永逸[N/OL].中國經濟導報，2015-12-04.http：//www.ceh.com.cn/llpd/2015/12/880060.shtml.

[3]漆若詩，張夏華，2014.中國資本外逃規模測算：1987-2011[J].金融經濟（3）：25.

[4]中國外匯管理年報（2000-2015）[G].國家外匯局.

[5]汪小勤，陳俊，2013.我國資本外逃規模估算研究[J].經濟學動態（6）：89-93.

[6]透明國際：國際清廉指數公布[N].亞太日報，2013.

[7]李揚，1998.中國經濟對外開放過程中的資金流動[J].經濟研究（2）：14-24.

[8]習近平：金融活經濟活金融穩經濟穩 做好金融工作維護金融安全[J].紫光閣，2017（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