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桑曲平
(四川民族學院藏學學院,四川康定 626001)
在世界茶葉版圖上,我國是最早種茶、制茶、飲茶的國家,因此,有著“茶的故鄉”之美譽。從近代以來,我國茶葉及其背后的茶文化對外交流,一度呈現出波瀾壯闊但又充滿打擊和挑戰的特點。隨著第一次鴉片戰爭以后,以英國園藝學家羅伯特·福鈞為首的“茶葉產業盜竊集團”將我國茶葉產業整鏈條復制到了印度,我國在世界茶葉市場上的份額一度由92%降低到了6%。在印度地區,茶文化屬于外來文化,而同時我國茶文化也不是完全的自我封閉、自我欣賞的產物,憑借其開放性獲得了持久的生命力。從歷史角度來看,印度佛教哲學及其行為體系從唐朝時期開始大規模傳入我國,尤其是以玄奘等為代表的宗教主體、以“茶馬古道”、邊茶貿易等為代表的市場主體在中國和印度的茶文化交流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整體來看,印度佛教哲學傳入我國后,經過一定的本土化改造和文化融入,對我國的茶文化之思想內涵產生了一些積極的作用,對于當代茶文化的創新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人不一定是宗教的,卻一定是哲學的。黑格爾曾經說過,“宗教可以不要哲學,而哲學卻不可以不要宗教”。印度的佛教與哲學之間就呈現出一種明顯的交織滲透關系,其哲學帶有明顯的佛教屬性,同時佛教也借助于哲學實現了社會化過程。印度的佛教哲學內涵可以簡要歸結為這樣幾點:
印度哲學最早產生于吠陀時期,從其一產生就被打上了深深的宗教痕跡。從我們今天對于古印度宗教經典著作《吠陀》、《奧義書》等著作的品讀來看,與世界上同一時期其它國家地域的哲學一樣,印度的佛教哲學一開始也是從關注“我們從哪來”、“人的存在意味著什么”這些基礎的“認識論”范疇開始的。印度的佛教哲學對此持有的一個基礎性的、根本性的立場便是“緣起”概念,所謂“緣起”指的是印度佛教對于人的生命(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客觀存在等因素的產生和變化而提出的一種基本觀點,即“因緣”(“因”指的是內在依據、主要矛盾等;“緣”指的是外在依據、次要矛盾等)觀念。在他們看來,人的生命運動、萬物的運動變化、滄海桑田的變遷等都是由“因緣”決定的,“因緣”的聚散離合導致了事物的變化。
印度佛教哲學最能體現其宗教屬性和宗教特點的方面便是其“核心價值”向度,而這種核心的價值向度是通過宗教的修行、思想的改造等努力實現“尋求世間眾生解脫”的終極旨趣。當然,印度佛教的眾生解脫理想是基于其“生死輪回”學說而實現的,它認為人的存在可以分為“物質存在”和“靈魂存在”兩種形態,人的死亡意味著物質肉體的隕落,而精神和靈魂則會通過輪回轉世實現再生,當然這并不是佛教追求的終極“解脫”,真正的“解脫”指的是“脫離生死輪回”,實現在一種永恒不變的狀態中得到“安息”(即與梵合二為一),這就是印度佛教哲學的終極理想。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印度不同流派、不同教派的佛教都不約而同地將“梵我同一”與“輪回解脫”作為本教最重要的兩個價值追求,是一種把人從一切痛苦和煩惱中解救出來的兩個終極策略。
印度佛教哲學認為,人的存在是一種變化的過程,通過思想信仰上的動員可以不斷提升人的存在水平,佛教對于人的解脫的主要方法便在于“人界的提升”這種途徑。具體來看,“戒”、“定”、“慧”等均是實現這種人格提升、人性修養的具體方法,其中的“戒”是一種自律性的約束,本質內涵是“止惡行善”;其中的“定”是一種自律性的積極改造行為,本質是“止息念慮”;而“慧”指的是“正確思維”,即破除妄念以求心意清凈,類似于我國儒家文化倡導的“從心所欲不逾矩”,是一種具有了人生大智慧之后無欲無求、章法自然的人生狀態。
從歷史來看,印度佛教自產生之后傳入我國有幾個比較清晰的線索,其一是漢朝時期的傳入;其二是唐朝時期的傳入和對話。作為外來文化,印度的佛教哲學對我國茶文化產生影響,并不是直接作用的結果,而是借助于一定的中介機制實現的:
學術界認為,歷次印度佛教及其哲學文化的傳入,都不是自身單獨流傳的過程,而是依附于中國本土文化作為一種副產品而傳播的。例如在漢朝傳入時期,印度佛教哲學的相關理念在中國并無群眾基礎,主要是借助于當時的道教文化在一些地方傳播;進入魏晉時期以后,佛教又借助于當時流行的“玄學”進行了一定的社會動員,所謂的“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便體現出了在魏晉時期“浮屠”與“黃老”之間的微妙等同關系,表明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下作為外來文化的佛教是借助于我國本土的道教等思想展開傳播的。
在兩晉時期之前,受我國信眾對于佛教教義、經典著作了解程度有限等影響,佛教的傳播更多依附于中國傳統文化和宗教思想展開,但是從兩晉時期開始我國開始大批量地翻譯佛教典籍,以鳩摩羅什為代表的翻譯者將印度佛教經學大量地引入到了我國,同時印度也有大量僧人來到中國傳播佛教,從而有效地促進了佛教哲學在中國的傳播,同時也為中國宗教文化與印度佛教文化的沖突、矛盾、斗爭、融合等提供了溫床。
進入隋唐時期以后,印度佛教及其哲學與我國本土文化的對抗和沖突基本結束,并以我國本土文化的勝出、佛教文化融入我國文化的方式完成了這種矛盾的轉化。總體來看,茶文化始終是我國幾千年來的主流文化,印度佛教哲學自傳入我國之后整體上又是以融入中華文化為姿態進行傳播的,因此,印度的佛教哲學對于我國茶文化的影響相對有限:
隋唐之后,印度佛教哲學實現了“中國化”和“本土化”的問題,并且在這種本土化的過程中產生了諸多不同的佛教流派,如禪宗、華嚴宗、天臺宗等,而這其中對茶文化貢獻最大的又屬禪宗。我國唐代時期陸羽所著的《茶經》曾經描述道“釋法瑤,姓楊氏,河東人,永嘉中過江,遇沈臺真君武康小山寺,年垂懸車,飯所飲茶”,是關于禪宗與茶文化發生交集的最早描述。內在來看,禪宗作為佛教本土化的產物,摒棄了印度佛教中一些與我國不相符的教義(如不推崇忠孝思想),并結合本土的儒家、道家等思想提出了“禪茶一味”的重要理念,直到今天該理念在很多茶館、寺廟、酒樓、茶藝館等仍然具有很強的影響力。
我國茶文化從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中帶有的核心基質是“天人合一”思想,但是佛教傳入之前原本的茶文化內在地缺乏一種宗教意義上的“普度眾生”的內涵,即便是儒家的“修身自省”和“治國平天下”等理念,滲透到茶文化當中更多地也帶有一定的世俗性、功利性、物質性意義,在價值理性上相對缺乏寬宏的普適性關懷。而佛教哲學傳入之后,在密宗、禪宗等分支的共同信仰當中,通過清凈修為、恬淡自省等修行途徑達到一種普度眾生的“天人合一”境界是一種內在的使命。后來隨著我國茶文化傳入日本,這種“普度眾生”的茶文化理念,又在日本化的過程中催生出了“和清靜寂”的日本茶道精神,極大地拓展了茶文化的宗教功能。
當前,我國茶文化的發展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歷史時期,一方面需要從傳統的茶文化發展過程中吸收有效的文化基因、促進當代茶文化的繁榮發展;另一方面又要在茶文化的國際化傳播中與其他國家的茶文化展開縱向的、橫向的、跨學科的比較分析和研究,以求尋找到中國茶文化的核心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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