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柱 李 君 蔣 蓀
(201800 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檢察院 上海)
2015年11月1 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正式生效,這是我國刑法立法發展完善的一個重大標志,其對刑法進行了較為系統的修訂,其中更是對貪污賄賂犯罪量刑標準做了較大修改,采用了“數額+情節”的模式,健全了我國相關法律制度,極大推動了我國反腐倡廉工作,有利于我國的反腐工作持續穩定發展。
按五特征說,量刑情節即量刑情節有法定性、客觀性、聯系性、排他性、功能性。四特征說認為:
第一,量刑情節是定罪情節以外的表明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和行為人的人身危險性及其程度的主客觀事實情況;
第二,量刑情節不僅包括部分罪中情節,而且還包括前情節和后情節;
第三,量刑情節只能以所定之罪的法定刑為自己發揮作用的范圍或基礎;
第四,量刑情節是犯罪分子落實刑事責任和實現刑罰個別化的根據,當然還有三特征說、二特征說,在此不多做贅述。
總結上述觀點,我們可以將量刑情節歸納為三個方面:
(1)量刑情節反映了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確定的量和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
(2)量刑情節必須是定罪情節以外的主客觀事實;
(3)量刑情節應當成為法官行使自由裁量權的標準。
簡單的說量刑情節就是人民法院在對犯罪分子量刑時據以處罰輕重或者免除處罰的主客觀事實。
《刑修九》是現行刑法實施以來對貪污賄賂犯罪最大規模的修訂,其中對犯罪數額進行了較大的修改,明確了“數額+情節”的定罪量刑模式,其中數額也由修改之前的具體數額,即將數額區分為五千元、五萬元、十萬元,對應著三個檔次的量刑幅度,改為數較大或者其他較重情節、數額巨大或者其他嚴重情節、數額特別巨大或者其他嚴重情節。此次修改標志著我國將貪賄賄賂犯罪的數額標準彈性化。
1.對賄賂犯罪從寬處理的相關規定
1997年《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條規定“個人貪污數額在五千元以上不滿一萬元,犯罪后有悔改表現、積極退贓的,可以減輕處罰或免予刑事處罰,由其所在單位或上級主管行政機關給予行政處分”。《刑修(九)》刪去了數額的規定,并規定了若在提起公訴前如實供述自己罪行的,數額較大或有其他較重情節情形的,可以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數額特別巨大并使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特別重大損失的情形的,可以從輕處罰,不過需具備以及“避免、減少損害結果的發生”。這一修訂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刑法》總則中關于從輕、減輕以及免除處罰的相關規定,但這作為特例是考慮到職務犯罪案件的特殊性及復雜性,結合打擊腐敗的司法實踐,一定程度上對貪污受賄案件的偵查起到了一定積極作用。
2.調整行賄罪從寬處罰的相關規定
《刑修(九)》較97《刑法》對行賄犯罪從寬處罰的力度有所降低,根據97《刑法》規定,行賄人在被追訴前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的,可以減輕或免除處罰,而根據《刑修(九)》的規定,行賄人只能得到從輕或減輕處罰,只有犯罪較輕,對偵破重大案件起關鍵作用的,或者有重大立功表現的,才可能免除處罰。許多行賄人是為牟取不正當利益才“承租”受賄人手中的權利,理應嚴格限制從寬處理的適用。
在“兩高”的《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最直接地規定了貪污賄賂犯罪“數額+情節”的量刑標準,如《解釋》規定了貪污和受賄的定罪數額為3萬元,但還規定了“其他嚴重情節”,其中受賄罪有三種情形,符合這三種情形之一的定罪數額可下降至1萬元,數額巨大、數額特別巨大的數額標準也可因對應的“其他嚴重情節”降低至10萬元、15萬元。此外,《解釋》對行賄罪也規定了向3人以上行賄、將違法所得用于行賄、通過行賄謀取職務提拔、調整等可以降低數額標準的情形,此舉在打擊行賄放罪的同時也有利于對受賄犯罪的懲治。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行賄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行賄犯罪中的“謀取不正當利益”,是指行賄人謀取的利益違反法律、法規、規章政策規定,或者要求國家工作人員違反法律、法規、規章、政策行業規范的規定,為自己提供幫助或者方便條件。以及違背公平公正原則,在經濟、組織人事管理等活動中,謀取競爭優勢的應當認定為“謀取不正當利益”,郭某某等九人行受賄案件中,行賄人蔣某某等人先收取不符合購房條件的購房人一筆巨額報酬,并從中分出部分錢款給原嘉定區房地產交易中心審核科工作人員郭某某、施某某、顧某某等人作為好處費,后使用虛假的戶籍證明、身份證復印件等對購房人進行“包裝”,并讓郭等人在明知材料系偽造的情況下為這些購房人辦理不動產登記并獲得房屋所有權證。蔣某某的行為顯然系牟取不正當利益。而郭某某等人明知相關登記事項不符合相關行政法規,仍接受請托,為不符合條件的購房人違規登記并辦理出合規房屋所有權證,從中收取請托人財物。郭某某等人的行為是行賄人蔣某某等人牟利的必要過程,且其也明知這一情況,顯然系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該系列行為造成的物質損失較難評估,但對遵紀守法的公民利益潛在的損害是明顯的;更重要的該系列行為造成了非物質利益損失,包括致使對本市房房地產市場的調控有效性造成影響,致使行政法規的嚴肅性受到挑戰,使得行政機關的公信、權威、形象造成較大的負面影響。因此,郭健生等受賄人的行為,符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取不正當利益,致使公共財產、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損失”的規定,依據該解釋第二條第三款,應認定有其他嚴重情節。以“數額+情節”作為量刑標準說明我國的在對貪污賄賂犯罪的處罰逐漸傾向考慮社會危害性。
兩高《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千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第(二)項,系“將違法所得用于行賄的”作為降低數額標準的情形。行賄人蔣某某、查某某等人在明知政府已經出臺了相關房產限購政策的情況下,仍然向購房入承諾可以違規辦出產證,并收取購房人在中介費外額外給子的好處費,而他們為購房人去的房屋產權證的方式是以賄賂國有事業單位中從事公務的人員,要求受賄人無視審核材料系偽造的事實,違規辦出房屋產權證,故購房人付給蔣某某等人的錢款是基于蔣某某通過違規的方式為購房人辦理房屋產權證,應當認定為“違法所得”。那么還需考慮的是,蔣某某的違法所得數額應以收到購房人錢款數量計算還是行賄后自己實際所得的錢款?在庭審中,有辯護人提出行賄人的違法所得應當是去除行賄款之后的金額,在此筆者認為對這種情況下違法所得金額的確定應采用前一種的計算方法。首先我們要搞清“違法所得”中的“違法”行為是什么,案件中蔣某某所獲得的錢財來自于不符合購房條件的購房人,這些購房人的唯一目的就是獲得房屋產權證,蔣某某能拿到這筆錢的原因也正是他可以為購房人違規辦出房屋產權證,而蔣某某向房地產交易中心的工作人員行賄是為了違規辦出產證的手段,是作為違規辦證環節最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可以將行賄所花費的錢財即違規辦出產證的成本。出于打擊犯罪的考慮,筆者認為這種成本是不應該被剔除的,就如盜竊罪在計算盜竊金額時不會扣除犯人購買工具的費用或者乘坐交通工具的費用,按照辯護人的說法,若要扣除行賄所費,那么行賄人蔣某某等人從購房人處獲得一大筆錢款就屬于合法所得,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行賄人與受賄人在量刑方面應該誰更重?過去在司法實踐中對行賄罪的處罰往往要低于受賄罪,《刑法修正案(九)》降底了受賄罪的法定刑、但沒有相應降低行賄罪的法定刑,形成了行賄罪的前兩檔法定刑高于受賄罪的現象,另外《刑修九》還增加了行賄罪的罰金刑,一時看來,刑法正逐漸傾向于由原來的重受賄輕行賄改為二者并重。
實際上,認為二者應當并重處罰是將行賄視為了受賄的源頭,受賄增多皆是由于行賄的增多,筆者認為這種看法是片面的,行賄和受賄作為對向犯,二者相互依存,絕不是簡簡單單有了行賄才有受賄。
受賄總結起來大概有三種形式:一是受賄人向行賄人索賄,二是行賄人為謀取非法利益向受賄人行賄,三是行賄人為其合法權益向受賄人索賄,即平常所說的按照慣例送錢,郭某某等人行受賄案件中即存在這種情況,申請人為更快地辦理業務,交給房地產交易中心的工作人員一定數額的“加急費”,工作人員收了錢就會提前為其辦理業務。第一、三種情況顯而易見應當重處受賄人,如果國家工作人員皆奉公守法,又有幾人愿意行賄?再看第二種情形,行賄人為了牟取非法利益而行賄,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對國家工作人員的腐蝕,主觀上具有主動行賄的故意,客觀上腐蝕了國家工作人員,破壞了國家秩序的同時也將這些工作人員送進了監獄。
但我們從本質上看,在賄賂犯罪中,破壞國家機關正常活動的正是也只能是國家工作人員,受賄人主管上有獲取利益的故意,客觀上有為行賄人牟取非法利益的行為,且這種行為直接導致了國家機關正常活動被破壞的事實。就如郭某某等人一案中,行賄人不止一人,且行賄人之間是相對獨立的,是身為房地產交易中心工作人員的郭某某、施某某等人在出租手中的權力,當然此類行賄行為較另兩種情形受賄人在主觀上的惡性更大,在量刑上可以適當重處,這也是為何法律規定“行賄謀取不正當利益,情節嚴重”的與“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是適用第二檔量刑的選擇性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