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燕清 周文柱 蔣 蓀
(201800 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檢察院 上海)
近日,由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的郭某某等9人行受賄一案經嘉定區法院審理后依法作出判決。該案在辦理過程中,在量刑情節的認定方面存在諸多分歧,本文將以本案為典型案例,闡述賄賂犯罪中的量刑情節認定問題。
郭某某、施某某等六人系上海市嘉定區房地產交易中心工作人員,負責房地產登記的受理、初審、終審、繕證環節,2015年至2018年1月,郭某某等人利用職務便利,接受房產中介人員蔣某甲、查某某、張某某等人的請托,為不符合上海市購房政策人員所購房產違規辦理房產登記,并且私下辦理加急業務,并收受蔣某某、查某某等人的賄賂。郭某某受賄共計人民幣100余萬元;施受賄共計人民幣100余元;顧某某共計人民幣65萬余元;瞿某某受賄共計價值人民幣40余萬元;蔣某乙受賄共計人民幣18萬余元;金某某受賄共計人民幣10余萬元。
本案中,張某某將賄賂款交給施某某,施某某再將錢款分于郭某某、顧某某,公訴機關認為,行賄人張某某向郭某某、施某某、顧某某等人行賄,可以適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向三人行賄的”的規定,行賄人張某某的辯護人認為,張某某僅是將錢款交于施某某,對于施某某是否將錢款分于他人并不清楚,且顧某某、郭某某均稱沒有直接接觸過張某某,故張某某沒有向多人行賄的主觀故意行為。
公訴機關認為蔣某某等行賄人在明知政府已經出出臺了相關房產限購政策的情況下,仍然向購房入承諾可以違規辦出產證,并收取購房人在中介費外額外給子的好處費,而他們為購房人去的房屋產權證的方式是以賄賂國有事業單位中從事公務的人員,要求受賄人無視審核材料系偽造的事實,違規辦出房屋產權證,故購房人付給蔣某某等人的錢款是基于蔣某某通過違規的方式為購房人辦理房屋產權證,應當認定為“違法所得”。但辯護人認為行賄人向受賄人交付的錢款系替購房人轉交,并不是將違法所得用于行賄,行賄人的違法所得數額應當以購房人交付錢款扣除行賄款計算。
本案但從案情來看并未損害過任何人的利益,甚至對與那些不符合購房條件的購房人來說,這是對他們有利的。從表面看郭某某等人的行為沒有造成任何物質損失或者損失較難評估,刑法和相關司法解釋也未對“損失”的具體性質加以闡述,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郭某某等人的行為未造成物質損失,但是他們對遵紀守法的公民造成了潛在損害、對行政機關的形象和公信力造成了負面影響,這種非物質的損失能否認定“致使公共財產、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損失”有待分析。
“多人”從字面上看就是指三人以上,司法解釋將“向三人以上行賄”作為刑罰升格情節,作為故意犯罪中的法定情節,行為人應具有對多人行賄的故意,但行為人是應當明知受賄人數還是對受賄人群體有一個大體的了解即可?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為例,行為人主觀上只要明知行為會危害不特定的多數人的生命就可認定符合該罪的主觀要件,換個說法就是對侵害對象有概括的故意,那么“多人”能否是概括的多人呢?
概括故意可以從三個意義上加以理解,一是作為不確定故意的一種,二是指連續犯的主觀條件,三是所謂威伯的概括故意。第一,概括故意是故意犯罪的一種。概括故意既屬于故意犯罪,首先就要與過失犯罪、不可抗力區分開來,即在意志上,行為人要對這危害結果表示希望或者放任,在認識上,行為人即要認識到行為導致危害結果。第二,概括故意是認識內容的不明確。概括故意作為不確定的故意,其與確定的故意最大區別就是行為人在認識上未確定。認識的不確定可以分為認識程度的不明確和認識內容的不明確,認識程度的不明確即對危害結果是否會發生處于不確定的狀態,也就是不確定故意中的“未必故意”,未必故意本質上說的是對可能發生的危害結果采取放任的態度。行賄人張某某辯解稱其均是將行賄款交予受賄人施某某,對于否將錢款分給其他人員其不清楚,且受賄人郭某某、顧某某也未直接接觸過張某某,表面看來張某某的確沒有向多人行賄的主觀故意。但值得注意的是辦理房屋產權證需經過受理、初審、終審、繕證等多個環節,各環節由不同人員負責,施某某僅參與其中的初審環節,無法單獨完成所有環節。張某某本身系房產中介從業人員,對于違規辦證需要通過等多個環節人員的共同配合才能完成這個情況是明知的,張某某雖然不清楚行賄對象的具體數量,但他知道要賄賂多個環節的負責人,明顯屬于行為對象的不確認,屬于對概括的多人行賄,仍應認定其有向多人行賄的犯罪故意。
1.違法所得的概念
違法所得的數額認定,理論界一為“收入說”,這種說法認為“違法所得”是指行為人通過違法行為所得到的全部實際收入,并認為實施違法行為的成本不應當扣除,應該全部算在應收繳的違法所得內。二是認為“違法所得”是指行為人通過違法行為所得到的全部實際收入,可以概括為“獲利說”。這種觀點認為,違法所得是行為人通過違法行為所獲得的純利益,在計算違法所得數額時,應當以非法獲得的銷售收入或營業收入扣除行為人投入的成本費用,即違法所得為獲利數。還有一種認識折衷認為,“違法所得”在不同的情況下應當作不同的理解。本文傾向與“收入說”,因為成本費用是違法行為人明知違法而投入的,是行為人違法犯罪活動的必要環節,行為人對這部分費用的合法利益已經因違法行為的實施而失去,甚至可以理解為犯罪的工具。
2.本案中行賄人違法所得的數額認定
行賄人蔣某某、查某某等人在明知政府已經出合了相關房產限購政策的情況下,仍然向購房人承諾可以違規辦出產證,并收取購房人在中介費外額外給子的好處費,而他們為購房人去的房屋產權證的方式是以賄賂國有事業單位中從事公務的人員,要求受賄人無視審核材料系偽造的事實,違規辦出房屋產權證,故購房人付給蔣某某等人的錢款是基于蔣某某通過違規的方式為購房人辦理房屋產權證。行賄人蔣某某等人給受賄人的錢款系其為了完成違規辦理產證這一行為的“成本”,在庭審過程中,有辯護人提出這是行賄人代購房人轉交的錢款,筆者認為這一觀點是偷換了概念,本案中多名購房人均稱是聽說行賄人有“門路”可以違規辦理產證,所以才將錢交予行賄人,至于接下來行賄人如何操作購房人并不知情,購房人除了遞交材料和付錢外,根本對整個違規辦證的流程一無所知,所以購房人交予行賄人的錢款是不能分割開來的,應全部認定為是行賄人的“違法所得”。
1.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認定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行賄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行賄犯罪中的“謀取不正當利益”,是指行賄人謀取的利益違反法律、法規、規章政策規定,或者要求國家工作人員違反法律、法規、規章、政策行業規范的規定,為自己提供幫助或者方便條件。以及違背公平公正原則,在經濟、組織人事管理等活動中,謀取競爭優勢的應當認定為“謀取不正當利益”,郭某某等九人行受賄案件中,行賄人蔣某某等人在限購政策中發現“商機”,先收取不符合購房條件的購房人一筆巨額報酬,并從中分出部分錢款給原嘉定區房地產交易中心審核科工作人員郭某某、施某某、顧某某等人作為好處費,后使用虛假的戶籍證明、身份證復印件等對購房人進行“包裝”,并讓郭等人在明知材料系偽造的情況下為這些購房人辦理不動產登記并獲得房屋所有權證。蔣某某的行為顯然系牟取不正當利益。而郭某某等人明知相關登記事項不符合相關行政法規,仍接受請托,為不符合條件的購房人違規登記并辦理出合規房屋所有權證,從中收取請托人財物。郭某某等人的行為是行賄人蔣某某等人牟利的必要過程,且其也明知這一情況,顯然系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
2.公共財產、國家和人民利益的認定
公共財產系國有或集體等公眾共同所有的有形的物質利益,具有可量化的屬性,在刑法和相關解釋中對公共財產造成的損失均以數額來認定,爭議較小,實踐中爭議較大的系相對抽象的國家利益和人民利益的認定。
從國家利益的內容構成來看,它包括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文化利益等多個方面。其中,經濟利益是基礎,是本原;政治利益和文化利益是在經濟利益的基礎上派生出來的更高層次的利益需求。這幾個方面相互依存、相互促進,有機地統一成一個整體。
人民利益是指基于現階段我國生產力基礎上獲得了社會內容和特性的需要,也可分為三個類型,經濟利益、政治利益、文化利益,且可以理解為是人民對經濟、政治、文化的需求,以經濟利益為例,人民對自己的財產有占有、使用的權利,也可表現為對工資、利息、利潤、福利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