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燕清 周文柱 胡 斌
(201800 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檢察院 上海)
郭某某、施某某、顧某某、瞿某某、蔣某某、金某某在區房地產交易中心任職期間,利用各自在房地產交易登記辦證中負責受理、初審、終審、繕證等環節上的職務便利,交叉結伙,接受房產中介人蔣某某、查某某、張某某等人請托,在明知相關身份證復印件、《上海市公安局戶籍證明》《上海市地方稅務局個人所得稅納稅清單》《房屋交易審核情況通知書》等材料系偽造的情況下,為不符合本市購房政策人員所購房產違規辦理不動產權屬登記,另還私下辦理加急業務,為蔣某某等人謀取不正當利益,并收受蔣某某、查某某、張某某、劉某某等人給予的賄賂。其中,郭某某收受賄賂款共計人民幣100余萬元;施某某收受賄賂款共計人民幣100余萬元;顧某某收受賄賂款共計人民幣65萬余元;瞿某某收受賄賂共計價值人民幣40余萬元;蔣某某收受賄賂款共計人民幣18萬余元;金某某收受賄賂款共計人民幣10余萬元。
共同犯罪是二人以上共同實施的犯罪,是犯罪的特殊形態之一。關于犯罪的共同性,犯罪共同說認為,共同犯罪是二人以上共同對同一法益實施犯罪的侵害,因此,共同犯罪的共同性是犯罪的共同性。共同犯罪關系是二人以上共犯一罪的關系。是否構成共同犯罪,應當以客觀的犯罪事實為考察基礎。行為共同說則認為,二人以上通過共同行為來實現各自目的的犯罪人,就是共同犯罪。共同犯罪關系是共同表現主觀惡性的關系,而不是二人以上共犯一罪的關系。所以共同犯罪不僅限于一個犯罪事實,凡在共同行為人的共同目的范圍內的均可以成立。
通說認為共同犯罪的共同性,是法律規定的構成要件的共同而不是事實上行為的共同。本案中,郭某某等六人,在房產交易中心中分別擔任受理、初審及繕證階段的工作,他們均明知行賄人提供的相關辦理權屬登記的人員不符合相關的限購政策,為了獲取非法的利益,他們在事先有一定的預謀和分工,對于自己做哪一環節的工作也有了一定的默契,每個人的工作對于不動產權屬登記的辦出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是每個環節都缺一不可,因此認定這些人屬于受賄罪的共同犯罪,并且無法區分主從犯。
《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條、第三百八十五條、第三百八十六條、第三百八十八條以及兩高頒布的《關于辦理貪污賄賂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規定了對于受賄罪如何進行處罰。
首先,一般的受賄行為與受賄犯罪的區別。一般受賄行為是指非法收受他人財物,但尚未達到構成犯罪的法定數額或者法定情節的行為。劃分受賄罪的罪與非罪的界限,數額與情節相比,數額起到了主導作用,情節則起的是輔助作用。其次,受賄行為與接受饋贈的區別。饋贈并不為法律所禁止,正常的接受饋贈,并且回贈,都不構成犯罪。但對國家工作人員來說,基于廉潔的考慮,黨紀和政紀都規定了不容許國家工作人員在工作中接受下級的饋贈,若收到相關單位或者個人的饋贈,應當及時向有關部門進行報告,數量較大、價值較高的物品應該交公。受賄行為本質上則是一種權錢交易行為,從行為的客觀方面到主觀的心態上,都與接受饋贈完全不同。再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為他人謀取利益不是行賄罪構成的必要條件,但卻是司法實踐中受賄罪的重要表現之一,為他人謀取利益與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直接相聯系而不可分割。在受賄罪構成中,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其不可缺少的要件,如果未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就不能認定為受賄罪。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之所以成為受賄罪不可缺少的要件,原因在于:一方面它是受賄人向他人索取或者收受財物的前提或資本;另一方面受賄人之所以能夠向他人索取或者收受財物,正是通過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一定利益而實現的,為他人謀取利益是取得財物的代價,而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為他人謀取一定利益的基礎。
本案中,對于郭某某等人利用職務便利,為不符合本市購房政策人員所購房產違規辦理不動產權屬登記,并收受蔣某某等人給予的錢款,認定為受賄罪沒有太大爭議。對于加急辦理產證業務,是否是受賄罪意義上的為他人謀取利益,有一定的分歧。
郭某某等人均系國有事業單位中從事公務的人員,在房地產登記過程中,違反上海市人民政府的限購法規,為不符合條件的購房人違規辦理登記,并收受他人給予的好處費,金額遠遠超過法律規定的3萬元的起點,應當認定為受賄罪。郭某某等人收受他人錢款為他人辦理加急的業務的行為屬于為他人謀取非法利益,應當一并認定為受賄罪。《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行賄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行賄犯罪中的“謀取不正當利益”,是指行賄人謀取的利益違反法律、法規、規章、政策規定,或者要求國家工作人員違反法律、法規、規章、政策、行業規范的規定,為自己提供幫助或者方便條件。違背公平、公正原則,在經濟、組織人事管理等活動中,謀取競爭優勢的,應當認定為“謀取不正當利益”。按照相關的規定,產證的辦理有一定的期限限制,行賄人通過給予相關的工作人員一定的好處費,從而能夠提前辦出相關的產證,并以此作為賣點,向其他顧客予以宣傳,破壞了原本公平的環境,給自身也帶來了很大的利益,受賄人郭某某等人給行賄人帶來了一定利益,而且是非法利益,因此認定郭某某等人收取他人好處費為他人加急辦理產證的行為構成受賄罪。
在行、受賄罪確定的主體范圍內,行賄個人或單位為謀取某種利益,不管是主動給予還是被索要的,只要將財物從個人或公家賬戶上到了對方的手中或者賬戶內,對方收下后既沒有主動返還本人,又沒有主動交公,事后也沒有向主管領導作過匯報,那么行受賄過程就已經完成,即構成受賄罪的既遂。近年來,在司法實踐中,對受賄案件的處理上逐漸形成了這樣一種習慣做法:無論在偵查階段還是在審查起訴和審判環節,在追查贓款去向時,只要受賄人交待有為公家的花項,并拿出發票來證實,那么就得在其受賄總額中給予扣除,只對剩余部分作為其受賄罪的最后認定數額予以定罪。
在司法實踐中這種予以扣除的做法有諸多弊端:一是由于沒有法律依據,讓辦案人員無所適從,造成對犯罪打擊不力的。實踐中,有的受賄案子在立案時的數額遠遠超過立案標準,但在立案或采取強制措施后的繼續偵查中,犯罪嫌疑人又交待了用其得贓款為公家請吃請喝的情節,并且提供的發票金額接近甚至超出受賄數額,弄得案子進退兩難。二是給串供、翻證留下了隱患。辦案環境越來越復雜化,犯罪嫌疑人的親戚朋友為其千方百計作無罪開脫的意識越來越強烈,犯罪嫌疑人作無罪狡辯,企圖逃避制裁的僥幸心理也越來越重,鉆法律空子,在“發票”上作文章、玩把戲,利用發票內外勾結,串供、翻證的事情還會屢屢出現。三是處理此類案件由于沒有可操作的法律依據,也給一些不堅定的司法人員辦人情案、關系案甚至徇私枉法開了方便之門,實踐中時有為認定犯罪數額使偵查、審判機關因認識不同而發生扯皮的現象。
本案中,對于行賄人讓受賄人施某某繳納的“押金”及對施某某的罰款不予認定為行受賄數額。因為受賄人違法了和行賄人之前簽署的協議,額外私下給其他人員辦理業務,于是該部分好處費被行賄人扣押未發放,并被額外罰款,因無其他證據予以佐證,無法證實罰款的方式系好處費予以扣除未發放,還是發放后又重新上繳。對上述“押金”及“罰款”沒有證據證明已經到了受賄人的手中或者實際控制的賬戶內,因此不認定為受賄數額。同理,對于受賄人郭某某等人已經幫行賄人辦理了相關業務,但還未和行賄人進行結賬,還未收到相關受賄款,承辦人也未將該部分金額認定為受賄金額。
司法實踐中,在能夠區分主從犯的共同受賄案件中,主犯的犯罪數額按照所有受賄人員的受賄總額進行認定,從犯的犯罪數額按照自己實際的受賄數額進行認定。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大量的共同受賄案件無法區分主從犯,這樣給犯罪數額的認定帶來了困難。實踐中對于如何認定也產生了較大分歧,一種意見認為,對于未區分主從犯的受賄罪,應當實事求是地按照實際個人所得的數額進行認定和量刑。另一種意見則認為,在共同受賭犯罪案件中,不管主犯、從犯還是未區分主從犯的,均應當根據其參與的共同受賄數額量刑。
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關于共同受賄案件中受賄數額認定問題的研究意見認為:原則上共同受賄犯罪,應當根據其參與或者組織、指揮的共同受賄數額進行量刑。作為例外,對于難以區分主從犯的受賄共犯,行賄人的賄賂款分別或者明確送給多人,并且按照個人實際所得數額處罰更能實現罪刑相適應的,可以按照其個人所得數額處罰。
本案中,郭某某、施某某等人在不同時間段、收受不同行賄人賄賂過程中有多個分工組合構成了共同受賄,每個人的作用都不可替代,難以區分主從犯且行賄人的賄賂款明確送給多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意見:“對于共同受賄犯罪,被告人受賄所得數額”原則上應當以其參與或者組織、指揮的共同受賄數額認定。但在難以區分主從犯的共同受賄案件中,行賄人的賄賂款分別或者明確送給多人,且按照各被告人實際所得數額處罰更能實現罪刑相適應的,依法按照被告人實際所得數額,并考慮共同受賄犯罪情況予以處罰。對上述人員按照實際所得數額認定受賄數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