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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時效抗辯權的行使

2018-01-22 11:59:36余延滿

余延滿

《民法總則》第192條第1款規定:“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的,義務人可以提出不履行義務的抗辯。”即明定我國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的效力為抗辯權的發生。鑒于該法對時效抗辯權行使的主體、規則及效力等問題,要么規定得比較籠統,要么缺乏明確、系統的規定,故本文試采用理論聯系實際的方法,就時效抗辯權行使的若干問題加以探討。

一、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

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的范圍,各國或地區立法規定不一a如德國和我國臺灣地區民法規定為“債務人”,日本民法規定為“當事人”,法國民法規定為“債權人以及對于時效之完成有利益的其他任何人”,意大利民法規定為“當事人”及“債權人和任何與之有關聯的人”,《智利共和國民法典》規定為“希望從時效得利的人”,葡萄牙和我國澳門地區民法規定為“受益人”和“債權人及對時效完成之宣告有正當利益之第三人”(《德國民法典》第214條、《法國民法典》第2225條、《日本民法典》第145條、《意大利民法典》第2939條、《智利共和國民法典》第2492條第1款、《葡萄牙民法典》第303條和第305條、我國臺灣地區“民法”第144條和《澳門民法典》第296條、第298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訴訟時效規定》)第3條規定為“當事人”。《民法總則》第192條規定為“義務人”。

義務人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自無疑問。當義務人被宣告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或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其監護人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b《葡萄牙民法典》第303條和我國《澳門民法典》第296條規定,如受益人為無行為能力人的,時效亦可由檢察院主張。;當債務人被宣告失蹤的,其財產代管人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當債務人死亡的,其繼承人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當義務被依法移轉的,新義務人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

然在此值得研究的問題是:

1.與義務人相對應的“另一方當事人”是否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問題

盡管日本民法規定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為“當事人”,但日本理論與司法實踐均否定與義務人相對應的“另一方當事人”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c[日]山本敬三:《民法講義Ⅰ總則》,解亙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478頁。。至于法、意、葡萄牙和我國澳門地區民法典所提及的“債權人”并非“另一方事人”,而指作為“第三人”的債務人之債權人。我國亦應當對此采否定的態度,因為與抗辯權是反對請求權的反對權,“多半是對債權人拒絕給付、拒絕履行債務或滿足債權人的權利”,其目的在于“永久地或暫時地阻止請求權的實施或使請求權減弱”d[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曄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28~329頁。。如果作為一方當事人的債權人在請求債務人履行債務時,主動援用訴訟時效的規定以證明其債權未罹訴訟時效的,只要債務人沒有援用時效抗辯,受訴法院亦不能援用時效的規定作為裁判的依據。

2.“對時效完成之宣告有正當利益之第三人”是否應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問題

時效完成的效果不僅涉及債務人,而且對其他人也可能發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那么,對時效完成之宣告有正當利益之第三人是否應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呢?盡管《意大利民法典》對此似采無條件的肯定態度,但葡萄牙和我國澳門地區民法典則作了如下限制:“如果債務人已放棄時效利益的,則債權人僅在符合債權人爭議權之要件下方得主張時效。”e參見《葡萄牙民法典》第305條第2款、《澳門民法典》第298條第2款。雖然日本判例認為判斷是否屬于“當事人”所涵蓋的范圍應以是否屬于“因時效的消滅而直接受益者”為基準。如是,保證人因主債務的時效完成免于債務的履行,所以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連帶債務人中的一人因訴訟時效完成,其他債務人就該債務人應分擔的部分得拒絕給付,故此情形其他連帶債務人亦為時效抗辯權行使主體。然該種基準受到了批判,因為從時效制度的立法目的來看,并沒有作如此限縮解釋的必要,所謂“直接”未必是明確的,一般地說頗狹窄,不適合援用制度的宗旨,至少應該對有可主張時效利益之人作擴大解釋。基于這些思考,學說一直以來都是趨向采擴張其范圍的態度f[日]我妻榮:《新訂民法總則》,于敏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8年版,第412~413頁;[日]近江幸治:《民法講義Ⅰ民法總則》,渠濤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12頁。。于是,判例在不改變基準定式的情況下,認為直接或間接的區別已沒有意義,不過欲援用時效之人與其相對人之間存在因時效消滅義務或負擔這種“直接的法律關系”,即獨立于其他抗辯權行使主體的法律關系。如是判例改變以前的立場,認為物上保證人、抵押不動產的第三取得人和詐害行為的受益人亦可援用時效;對于債務人的一般債權人,其不屬于“因時效而直接受益者”,不允許其援用。不過,即使由此被認為不屬于抗辯權行使主體之人,如果對抗辯權行使主體擁有債權,那么只要抗辯權行使主體無資力,允許其代位行使抗辯權g[日]山本敬三:《民法講義Ⅰ總則》,解亙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478頁~483頁。。2017年修訂的《日本民法典》第145條明定時效抗辯權的主體為“當事人(消滅時效的,含保證人、物上保證人、第三取得人及其他就權利的消滅而有正當利益之人)”。本文認為,日本司法實踐的做法原則上可資我國借鑒。

然在此值得進一步研究的是:

其一,抵押人是否為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擔保法解釋》)第12條第2款規定:“擔保物權所擔保的債權的訴訟時效結束后,擔保權人在訴訟時效結束后的2年內行使擔保物權的,人民法院應當予以支持。”依此規定,即使擔保物權所擔保的債權罹時效,擔保物權在被擔保債權罹時效后2年內仍存在。既如此,擔保人顯然不能以擔保物權所擔保的債權罹時效為由對抗擔保權人行使擔保物權。

《物權法》第178條規定:“擔保法與本法的規定不一致的,適用本法。”第202條規定:“抵押權人應當在主債權訴訟時效期間行使抵押權;未行使的,人民法院不予保護。”盡管對所謂“人民法院不予保護”認識不一h主要有“勝訴權喪失說”(“執行力喪失說”)、“時效抗辯權發生說”、“抵押權消滅說”。其中,“時效抗辯權發生說”為理論上的通說。{王利明:《物權法研究》(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218頁;尹田:《物權法》,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470頁;尹田:《民法典總則之理論與立法研究》,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第811~813頁;胡康生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釋義》,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441頁;黃松有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條文理解與適用》,第602頁;魏振瀛主編:《民法》,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311頁;曹士兵:《中國擔保制度與擔保方法》,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275頁;程嘯:《論擔保物權之存續期限》,載《財經法學》2015年第1期;劉貴祥:《〈〈物權法〉關于擔保物權的創新及審判實務面臨的問題(下)》,載《法律適用》2007年第9期;劉保玉:《擔保物權制度:理解適用與規則完善(下)》,載《山東審判》2017年第4期。},但通說認為《擔保法解釋》第12條第2款被《物權法》第202條所否定i崔建遠:《物權:規范與學說——以中國物權法的解釋論為中心》(下),清華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829頁;尹田:《民法典總則之理論與立法研究》,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第812~813頁;朱慶育:《民法總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545頁;劉貴祥:《〈〈物權法〉關于擔保物權的創新及審判實務面臨的問題》,載《法律適用》2007年第9期。值得注意的是:也有學者認為《物權法》第202條之規定在性質上與《擔保法解釋》第12條應作相同的理解。(耿林:《論除斥期間》,載《中外法學》2016年第3期。)。《物權法》第202條的立法理由為:“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運轉,如果允許抵押權一直存續,可能會使抵押權人怠于行使抵押權,不利于發揮抵押財產的經濟效用,制約經濟的發展。因此,規定抵押權的存續期限,能夠促使抵押權人積極行使權利,促進經濟的發展。由于抵押權是主債權的從權利,因此一些國家民法和我國臺灣地區‘民法’將抵押權的存續期限與主債權的消滅時效或者訴訟時效掛鉤的做法,值得借鑒。”j胡康生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釋義》,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440頁。然在此值得注意的是:在我國《物權法》制定時,理論上對此認識不一。(鄒海林、常敏:《債權擔保的方式和應用》,法律出版社1998年版,第179頁;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民法室:《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條文說明、立法理由及相關規定》,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302頁。)對于《物權法》第202條所采取的立法例,我國學者評價不一。有學者認為此規定對擔保交易不利,實務中也難以操作。(周中舉、王明成:《主債權訴訟時效屆滿,擔保物權消滅嗎?》,載劉云生主編:《中國不動產法研究》,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或認為在缺乏配套規則的情況下,《物權法》第202條的施行是否會達到預期目標,頗值懷疑。(高圣平:《擔保物權的行使期間研究》,載《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09年第1期。)依此規定,抵押權所擔保的債權罹時效的,該抵押權亦不受法律保護。既如此,抵押人自可以抵押權所擔保的債權罹時效為由對抗抵押權人行使抵押權。

在此值得注意的是:《擔保法解釋》關于擔保物權存續期間之規定,對抵押權、質權、留置權均可適用,而《物權法》沒有在擔保物權的一般規定部分規定擔保物權存續期間,僅在抵押權一章規定了抵押權存續期間。那么,《物權法》第202條的規定是否準用于質權、留置權呢?對此,我國理論上存在著肯定說k尹田:《物權法》,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470頁;高圣平:《擔保物權的行使期間研究——以〈物權法〉第202條為分析對象》,載《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09年第1期;孫鵬:《論擔保物權的實行期間》,載《現代法學》2007年第6期;程嘯:《論擔保物權之存續期限》,載《財經法學》2015年第1期。與否定說之爭l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法制工作委員會民法室編:《物權法立法背景與觀點全集》,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661頁;李永鋒:《主債權訴訟時效完成后擔保物權的效力》,載《人民法院報》2007年5月16日;劉貴祥:《〈物權法〉關于擔保物權的創新及審判實務面臨的問題(下)》,載《法律適用》2007年第9期。。參與物權法起草的人士采否定說,認為主債權訴訟時效屆滿,如果因質權人、留置權人未行使質權、留置權的,該物權消滅,質權人、留置權人還要向出質人或債務人返回已實際占有的財產,實屬不公m王勝明:《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解讀》,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版,第438頁。。依否定說,質押人或債務人不能以質權或留置權所擔保的債權罹于時效為由對抗質權人或留置權人行使質權或留置權。

其二,后順位的抵押權人是否為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

后順位的抵押權人是否為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取決于我國是采順位固定主義還是順位升進主義。

順位固定主義,指先順位的抵押權因實行抵押權以外的原因消滅時,其后順位的抵押權仍保持原來的順位,抵押人得設定先順位抵押權于他人。如果在拍賣抵押物時,先順位抵押權尚屬空白者,則應先扣除先順位抵押權實現時所得財產,并歸抵押人所有,由一般債權人受償。順位固定主義最早起源于羅馬法,現德國、瑞士民法為采納該原則的典型代表,其中,德國法體現在所有人抵押制度中,瑞士法體現在空白擔保位置制度當中。順位升進主義,指先順位的抵押權因實行抵押權以外的原因消滅時,其后順位的抵押權得自動上升,獲得前順位抵押權人的順位。此種立法最早起源于日爾曼法,并為法、日等國民法所采納。我國臺灣地區“民法”雖未對此作明確規定,但理論與實務中通說認為其采順位升進主義n謝在全:《民法物權論》(中),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706~707頁。當然,亦有學者認為,采順位升進主義對其他一般債權人的保護殊嫌不周,且后順位抵押權人原能獲得擔保,本即以該順位所能獲得者為限,今卻因先順位抵押權的消滅,竟獲得全部清償,實有不當得利之嫌。(史尚寬:《物權法論》,臺灣榮泰印書館1979年版,第279頁;姚瑞光:《民法物權論》,1990年自版,第223頁。)。

既然如此,如果前順位抵押權所擔保的債權罹于時效,后順位抵押權人在采順位固定主義時不享有時效利益,而在采順位升進主義時則享有時效利益o在此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日本理論上之通說認為日本民法采順位升進主義。([日]近江幸治:《擔保物權法》,祝婭、王衛軍、房兆融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91頁。)因而,理論上有許多學者主張后順位的抵押權人亦為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但其判例卻認為后順位抵押權人并非時效抗辯援用者,因為后順位抵押權人不過是僅享有對標的物價格中扣除先順位抵押權的債權額后的余額部分優先受償的地位,即使不允許其援用時效,也不會危害他按照原來的順位從標的物的價格受償的地位;而且,雖然如果先順位抵押權的被擔保債權消滅,受償額有可能增加,但通過抵押權消滅后的順位上升而導致的分配額增加的可期待性,只是由順位上升帶來的反射性利益而已,其并非直接受益者,而只有直接受益者才可為時效抗辯援用者。就第一順位抵押權的被擔保債權的時效完成的情形,第二順位抵押權人不援用時效,僅第三順位抵押權人援用時,僅在與第三順位抵押權人的關系上當作第一順位抵押權已經消滅來對待,至少在現行法上是不可能的。這是因為,盡管第二順位抵押權人不援用時效,但也沒有理由劣后于第三順位抵押權人,因此不可避免地需要在與第二順位抵押權人的關系也當第一順位抵押權已經消滅來對待。因此,在先順位抵押權人與后順位抵押權人之間,不存在可以當作僅在相對的關系上已消滅來對待的、獨立于其他的“直接的法律關系”。([日]山本敬三:《民法講義Ⅰ總則》,解亙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481~483頁;[日]近江幸治:《民法講義Ⅰ民法總則》,渠濤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14頁。)。

在我國,無論是《物權法》還是《擔保法》及有關司法解釋,對此問題未作明確規定。盡管在《物權法》制定時對此認識不一p如有的學者主張采順位升進主義。(梁慧星主編:《中國民法典草案建議稿附理由·物權編》,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346頁。)有的學者主張采順位固定主義。(陳華彬:《物權法研究》,香港金橋文化出版有限公司2001年版,第520頁。),但理論上通說認為其采或應采順位升進主義,其理由主要有:(1)我國現行法特別強調擔保物權的從屬性。《物權法》第172條第1款后段、第177條第1項、第192條前段以及《擔保法》第50條、第52條后段之規定都確立了抵押權的從屬性,這與抵押權順位固定主義的本質要求不相符。(2)《物權法》《擔保法》均未確立所有人抵押制度。對于《擔保法解釋》第77條是否承認了所有人抵押制度,雖然見仁見智q有的持肯定說(如李國光、奚曉明、金劍鋒、曹士兵:《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理解與適用》,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80~282頁);有的持否定說(如王利明、尹飛、程嘯:《中國物權法教程》,人民法院出版社2007年版,第470頁)。,但即使采取肯定說,也不易改變結論,因為《物權法》《擔保法》強調抵押權的從屬性。此外,也沒有規定其次序空缺,更未規定抵押權人可以已消滅的債權之抵押權的次序參與抵押物的變價分配。(3)《物權法》第194條第2款規定,抵押權人放棄債務人提供的抵押權的順位的,其他擔保人在抵押權人喪失優先受償權益的范圍內免除擔保責任,除非其他擔保人承諾仍然提供擔保。該款規定只有按照抵押權的順位升進主義才能解釋得通r梁慈星主編:《中國物權法草案建議稿:條文、說明、理由與參考立法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654頁;王利明、尹飛、程嘯:《中國物權法教程》,人民法院出版社2007年版,第470頁;陳華彬:《物權法原理》,國家行政學院出版社1998年版,第615頁;徐武生:《擔保法的理論與實踐》,工商出版社1999年版,第304頁;王利明:《抵押權若干問題的探討》,載《法學》2000年第11期;崔建遠:《物權編如何設計抵押權順位規則》,載《法學雜志》2017年第10期;王全弟、盛宏觀:《抵押權順位升進主義與固定主義之選擇》,載《法學》2008年第4期;李明發、鄭峰:《抵押權之間競存時順位確定》,載《安徽大學學報(哲社版)》2011年第2期;譚九生:《我國應采取抵押權順位固定主義的質疑》,載《當代法學》2002年第3期。在此注意的是:亦有學者對順位升進主義提出質疑,主張改采折中主義,在設定抵押權順位規則時,應為當事人的意志保留適當自由空間,由當事人根據具體情形來選擇何種順位規則。(焦嬌、李峰:《〈物權法〉中抵押權的順位制度探析》,載《學術論壇》2015年第8期;謝曉春:《抵押權順位升進主義與固定主義利弊辯》,載《經濟研究導刊》2011年第27期。)。司法實踐亦采此主義s王全弟、盛宏觀:《抵押權順位升進主義與固定主義之選擇》,載《法學》2008年第4期。也有學者依據《擔保法司法解釋》第77條的規定,認為我國“有限度地承認所有人抵鉀權”,進而認為我國采取的是順位升進主義和固定主義的“折衷說”。(陳祥健:《抵押權次序立法例的多視角評判及其選擇》,載《法學雜志》2006年第1期。)。正是因為如此,有學者認為后順位抵押權人亦是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t陳甦主編:《民法總則評注》(下),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1383~1384頁。。

二、時效抗辯權行使的法則

(一)抗辯的方法與方式

訴訟時效的完成,債務人得拒絕給對,而非以訴訟時效完成為理由的,不得認為已有時效抗辯權的行使。所謂以訴訟時效完成為由,不必用訴訟時效完成的字樣,亦不必引用規定訴訟時效的法條,其拒絕給付系以請求權因時間的經過而不得再為行使為理由的,即屬已有時效抗辯權的行使u史尚寬:《民法總淪》,臺灣正大印書館1980年版,第633頁。。

關于時效抗辯權行使之意思表示的方式,明示的方式自無問題。然是否包括默示的方式呢?有學者認為,明示或默示均可v汪淵智:《論訴訟時效完成的效力》,載《山西大學學報(哲社版)》2002年第3期。;有學者對此則持否定態度,認為默示中的沉默因不能滿足該要求應當受到排除;作為推定的方式在實踐中是很難想像的,因為這種作為行為只能是拒絕履行債務,而拒絕履行債務恰恰是雙方當事人爭議的起因,是不可能得到權利人認同的行為w李群星:《對訴訟時效抗辯權行使的規制》,載《中國審判》2010年第10期。。本文認為,否定觀點諶可贊同。

然在此值得研究的問題是:

時效抗辯權的行使與法官釋明問題

所謂釋明,指通過解釋說明的方法使不清楚、不明確的事項明朗化、確定化;法官釋明權,指在民事訴訟中,法官對當事人不明確、不充分、不適當的訴訟主張和陳述、證據材料通過發問和曉諭等方式提醒和啟發當事人予以明確、補充、確定的權能。其是大陸法系國家在當事人主義模式下擴張法官職權的產物,屬于實質上的訴訟指揮權x肖建華、陳琳:《法官釋明權之理論闡釋與立法完善》,載《北方法學》2007年第2期。。釋明權制度最初是德國等大陸法系國家為克服法國1806年民事訴訟法的自由放任傾向,即消除在法院不協助當事人進行訴訟的古典主義的弊端而提出來的y白綠鉉:《論現代民事訴訟的基本法理》,載《中外法學》1999年第1期;張衛平:“民事訴訟‘釋明’概念的展開”,載《中外法學》2006年第2期。。

雖然對于釋明究竟是法官的權利還是義務有不同的理解z有的認為其為法官的權利。(尹臘梅:《民事抗辯權研究》,知識產權出版社2008出版,第265頁。)有的則認為其為法官的義務。(郭棟:《訴訟時效抗辯權的法官釋明問題探討》,載《法治論叢》2010年第5期。)有的認為其為法官的職責或職權。{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案件訴訟時效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80頁;蔡虹:《釋明權:基礎透視與制度構建》,載《法學評論》2005年第1期;謝文哲:《法官闡明之立法興革及啟示》,載《訴訟法論叢》〈10〉,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王杏飛:《論釋明的具體化:兼評〈買賣合同解釋〉第27條》,載《中國法學》2014年第3期;王奕:《釋明權研究》,載張衛平主編:《民事程序法研究》(第3輯),廈門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但基本上都認為釋明“可以消除因‘機械地、形式地’適用辯論主義而產生的不合理因素”[27][日]高橋宏志:《民事訴訟法——制度與理論的深層分析》,林劍鋒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58頁。。主要體現在防止突襲性裁判、促進糾紛的一次性解決,最終促進程序公正與實體正義的實現等諸多方面[28]王杏飛:《論釋明的具體化:兼評〈買賣合同解釋〉第27條》,載《中國法學》2014年第3期。。正因如此,從世界范圍來看,釋明在多數國家的訴訟理論和立法中均居于至關重要的地位,被譽為民事訴訟的大憲章或“帝王條款”,是實現訴訟制度目的的修正器[29]張衛平:《轉換的邏輯:民事訴訟體制轉型分析》,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349頁;[德]魯特爾夫·瓦瑟爾曼:《從辯論主義到合作主義》,載[德]米夏埃爾·施蒂爾納編:《德國民事訴訟法學文萃》,趙秀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64頁。。德、日等國和我國臺灣地區民訴法對此均作了明確規定[30]參見《德國民事訴訟法》第139條第1款、《日本民事訴訟法》第140條和149條第1款、我國臺灣地區“民事訴訟法”第199條。。雖然我國《民事訴訟法》對此未作明確規定,但在有關的司法解釋中亦肯定了此制度[31]參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3條和第35條、《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定》第3條、《關于當前形勢下審理民商事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第8條、《關于審理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27條、《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

由于釋明問題涉及“當事人主義與職權主義的交錯”[32][日]谷口安平:《程序的正義與訴訟》,王亞新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14頁。,德、日學者與法官普遍認為“釋明界限的劃定相當困難”[33][日]中村英郎:《新民事訴訟法講義》,陳剛、林劍鋒、郭美松譯,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178頁。,長期以來“存在激烈的爭議”[34][德]羅爾夫·施蒂爾、納阿斯特里德·施塔德勒:《法官的積極角色》,載[德]米夏埃爾·施蒂爾納編:《德國民事訴訟法學文萃》,趙秀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20頁。。不過,在關于訴訟時效的釋明問題上,雖理論上尚有爭議,但實踐中幾乎一致持否定態度。如在采抗辯權發生主義典型代表的德國,雖然對于“法官是否得向被告指出消滅時效而無需擔心有涉偏頗,尚有不同看法”[35][德]梅迪庫斯:《德國民法總論》,邵建東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102頁、劉明生:《消滅時效抗辯釋明之研究》,載《臺灣法學新論》2010年第5期;駱永家等:《法院的訴訟指揮權和當事人之聲明權、異議權——民事訴訟法研究會第63次研討記錄》,載《臺灣法學叢刊》1997年第4期;熊躍敏:“民事訴訟中法院釋明的實證分析”,載《中國法學》2010年第5期。,但是法官通常情況下并不實施這樣的指導[36][德]魯道夫·瓦塞爾曼:《從辯論主義到合作主義》,載[德]米夏埃爾·施蒂爾納編:《德國民事訴訟法學文萃》,趙秀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79頁。;在日本,雖然法院關于訴訟時效方面的釋明也經常成為人們爭論的話題,但是法官對訴訟時效的釋明長期以來持消極態度,不進行釋明被認為是一種“實務中形成的明智之舉”[37][日]高橋宏志:《民事訴訟法》,林劍鋒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263、363頁。。

我國的理論與實踐對此亦認識不一[38]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案件訴訟時效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72頁。。為了維護法律的權威,《訴訟時效規定》第3條明確規定:當事人未提出訴訟時效抗辯,人民法院不應對訴訟時效問題進行釋明。這里所謂“釋明”,指積極的釋明,即法官通過適當的提示提醒當事人提出新的訴訟資料或新的攻擊和防御方法;所謂“當事人未提出訴訟時效抗辯”,指義務人根本沒有提出訴訟時效抗辯權的意思表示,如果其有該意思表示,但只是表述不夠充分、準確、明晰,如提出“權利人主張權利時間過長、義務人無需承擔清償義務的”,則應認定其有提出訴訟時效抗辯權的意思表示。其理由主要有:(1)訴訟時效制度的根本目的在于保護交易的安全穩定這一社會公共利益,而非單純地限制權利人權利的行使、縱容義務人逃避義務。在我國訴訟時效期間較短、民眾誠實信用意識較差的情況下,在司法理念上更傾向于保護權利人的利益,以維護誠信原則。因而,義務人不行使時效抗辯權,并不會使當事人之間的訴訟結構失衡,義務人的訴訟能力也未因此而減弱,法官不行使釋明權,義務人也未因其不行使時效抗辯權、實際履行義務而導致其利益受到實質損害,反而符合誠實信用的債務履行原則。(2)由于時效抗辯權關涉權利人的權利是否可受法院保護、債務人是否必須履行清償債務責任問題,因而,如果債務人未提交任何關于其訴訟時效抗辯權的證據,也無任何相關抗辯,則法院不應主動釋明。否則,將有違行使釋明權所應遵循的法院中立原則,也不利于當事人之間的權益平衡以及當事人的權利實現,有損公平原則。當然,法官可以進行消極的釋明。所謂消極釋明權包括:澄清不明了的釋明,即使不明了的明了;除去不當的釋明,即提示當事人去掉或更改不妥當的主張、不應該提出的請求;訴訟資料補充的釋明,即當事人所提供的訴訟資料不完備或不充分的,提示補充、完備。因為在消極釋明情形下,當事人已有提出訴訟時效抗辯權的意思表示,只是不夠明確,因而法官進行消極的釋明并不違反當事人意思自治原則和處分原則,也不違反法官居中裁判的中立地位。此外,在我國,釋明權的行使方式有發問、曉諭(提醒)兩種。通過發問,可使當事人對其訴訟請求不明確或不適當之處作出說明和解釋,從而使其訴訟請求趨于明確、適當;通過曉諭,可避免當事人因為誤解、忽視或不知有關法律規定而錯誤、不當或不提出主張。法院給當事人發放的訴訟風險提示書中含有告知義務人享有訴訟時效抗辯權的內容,應屬曉諭的方式。因其并非是對個案進行的釋明,故不屬于行使積極釋明權[39]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案件訴訟時效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80~82頁。。

本文認為,《訴訟時效規定》第3條的規定應該說是比較合理的[40]我國許多學者亦持此種觀點。(嚴仁群:《釋明的理論邏輯》,載《法學研究》2012年第4期;王杏飛:《論釋明的具體化:兼評〈買賣合同解釋〉第27條》,載《中國法學》2014年第3期;霍海紅:《論我國訴訟時效效力的私人自治轉向——實體與程序雙重視角的觀察》,載《現代法學》2008年第1期;孫淑云、魏韜:《論訴訟時效制度的援用》,載《河北工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梁慧星教授主持的我國民法典學者建議稿則直接采用了《訴訟時效規定》第3條之規定。(梁慧星主編:《中國民法典草案建議稿部附理由·總則編》,法律出版社2013年版,第399頁。)當然,亦有學者認為,將來設計程序法相關規則或修改相應司法解釋時,對是否放寬訴訟時效釋明的限制,可以重新斟酌考慮。{陳甦主編:《民法總則評注》(下),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1391頁。}。不過,在這里有幾點值得進一步說明:(1)盡管有學者認為該條規定過于嚴苛,因為審判實踐中法院是否就訴訟時效問題進行釋明還應根據案件的不同情況作出決定。通常為保障程序公正,法院原則上不應主動提示當事人主張訴訟時效抗辯權。但是在當事人有提出訴訟時效抗辯的意愿,或者抗辯的意思表示不夠清晰的情況下,應當允許法院向當事人作出是否提出訴訟時效抗辯的釋明[41]熊躍敏:《民事訴訟中法院釋明的實證分析》,載《中國法學》2010年第5期。。這種認識顯然值得研究,因為,正如前面所述之該司法解釋的起草者所言,該條所謂“釋明”僅指積極釋明,而不包括消極釋明。而上述持異議者所主張的“釋明”,正是消極釋明[42]承認法官可以進行消極釋明,符合目前發展的趨勢。如日本司法實務在援引訴訟時效時放寬了限制。在具體的個案中,雖然當事人沒有明確提出權利的取得或債務消滅等有關時效的抗辯,但是如果當事人明確主張基于上述時效的法律效果或者在辯論中提出經過了一定的期間,法院應通過釋明,詢問當事人有無援用時效抗辯的意思。([日]伊藤真:《民事訴訟法》,有斐閣2000年版,第266頁。)我國臺灣地區司法實踐也認為,依書狀記載或其他情事,可認為當事人有提出消滅時效抗辯之意思時,審判長應向該當事人發問或曉諭,命其為提出與否的陳述。如果沒有前述情事,審判長不得進行發問或曉諭。(許士宦:《程序保障與闡明義務》,臺灣新學林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版,第432頁。)。(2)盡管有學者主張“為使受時效利益人明確其權利的存在,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關可以進行必要的闡明”,因為,考慮到當事人可能因法律知識、訴訟經驗的缺乏,而不知時效抗辯權的存在或錯過主張的時機。但是其所謂“可以進行必要的闡明”之情形,僅指當事人已提及訴訟時效經過的事實,但對于其是否主張時效抗辯的意思不清楚或不明確之情形[43]王利明主編:《中國民法典學者建議稿及立法理由·總則編》,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417~418頁。。而這些“可以進行必要的闡明”之情形正是可以進行消極釋明之情形。(3)有學者認為法官應否釋明的標準之一是當事人有無聘請律師[44]郭棟:《訴訟時效抗辯權的法官釋明問題探討》,載《法治論叢》2010年第5期。。此種認識顯然值得研究。因為,訴訟時效抗辯是一種“行動的權利”,一種依靠義務人自身法律意識和自主選擇去具體實踐和實現的權利。訴訟時效制度只是賦予義務人表達自己立場的機會,而并不要求義務人必須利用這種機會[45]霍海紅:《論我國訴訟時效效力的私人自治轉向》,載《現代法學》2008年第1期。;“法官的闡明義務不依賴于當事人是否有律師代理,這種義務對于法律外行來說具有更大的意義。”[46][德]魯道夫·瓦瑟爾曼《從辯論主義到合作主義》,米夏埃爾·施蒂爾納編《德國民事訴訟法學文萃》,趙秀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年版,第379頁。正因為如此,絕大多數國家或地區的有關立法均明確規定,債務人對超過訴訟時效期間所為的給付不得以不知時效期間已過為由而要求返還。

(二)抗辯的場所

時效抗辯權的行使,可于訴訟外或訴訟上為之。

然在此值得研究的問題是:如果訴訟外已行使了時效抗辯權,后發展到訴訟階段,是否在訴訟中須再次主張援用或作出時效抗辯的意思

因各國或地區有關立法絕大多數對此未作規定,理論上認識不一。如在德國,理論上通說認為,由于需要主張的抗辯主要是為了阻止法院作出判決,因此其主要意義應該體現在訴訟程序之中。所以,應當以抗辯權人在訴訟中的意思為準。不過,抗辯權人的這一意思也可以從其訴訟前的行為中獲知。即權利人訴訟前的行為作為一種間接證據,對確定權利人在訴訟中的意思具有重要性。例如,債務人在債權人第一次提出付款要求時,就以訴訟時效已屆滿為由拒絕付款。在通常情況下,債務人的這個意思直到訴訟程序開始也不會發生變化。因此,權利人在訴訟前主張其抗辯權就可以了。當然,為了使法院在訴訟中注意到抗辯權的存在,權利人還必須以各種方式將其抗辯權導入到訴訟程序中去[47][德]迪特爾·梅迪庫斯:《德國民法總論》,邵建東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87頁。;或者說,抗辯權人如果想讓法院在判決中考慮他的反對權,他就必須要么在訴訟程療中行使他的反對權,要么就要注意怎樣才能使法院承認他曾在訴訟預備程序中已行使了反對權[48][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嘩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31頁。。在日本,依“確定效果說(攻防手段說)”和“訴訟法說(法定證據說)”,抗辯或援用必須是在訴訟過程中所為,因為它將抗辯或援用視為訴訟上的攻擊防御手段或是證據提出的方法;而依“效果不確定說(附解除條件說或附停止條件說)”和“要件說”,抗辯或援用是一種為確定實體性權利關系的意思表示,所以在訴訟程序中自不待言,即使是在訴訟程序之外的意思表示也可以視為抗辯或援用。因此,抗辯權或援用權就相當于一種形成權。只是,如果發展到訴訟階段,則必須在訴訟中再次主張抗辯或援用的意愿[49][日]近江幸治:《民法講義Ⅰ民法總則》,渠濤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12頁。。不過,有學者認為,由于現在抗辯權人或援用權人的范圍已經擴大,這種討論的意義有限[50][日]山本敬三:《民法講義Ⅰ總則》,解亙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484頁。。在我國臺灣地區,有學者認為,訴訟時效僅系得享受時效利益者之訴訟上的一種抗辯權,并非實體法上的權利,時效抗辯權必須在訴訟時主張,始發生時效抗辯的效果[51]黃立:《民法總則》,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494頁。。我國大陸地區有學者認為,由于當事人行使訴訟時效抗辯權的目的在于阻止法院作出履行債務的判決,故訴訟時效抗辯權的行使原則上應當在訴訟中主張、在法庭上進行,在訴訟外的主張必須以各種方式導入到訴訟程序中才對法院具有拘束力[52]李群星:《對訴訟時效抗辯權行使的規制》,載《中國審判》2010年第10期。。

本文認為,即使義務人在訴訟外行使了時效抗辯權,然在進入了訴訟階段以后亦應表明其已在訴訟外已行使了時效抗辯權的事實,否則受訴法院就無從知曉其已行使了時效抗辯權。當然,義務人起初曾在訴訟外主張了時效抗辯權,在訴訟中聲明拋棄其時效抗辯權的,法院不再考慮這個抗辯權,因為訴訟外的表示并不是對反對權的最終的行使,對行使或不行使抗辯權只能到言詞抗辯終結時才能最后確定[53][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嘩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31~332頁。。在此值得說明的是:時效抗辯權并非僅為一種訴訟上的抗辯權,而是一種實體法的權利。正因為如此,時效抗辯權亦可在訴訟外行使。因為訴訟法中的“抗辯”是指所有的“事實上的主張”,它們或者是提出訴訟的前提條件,或者是對于原告主張的實體法權利提出的問題。只對原告主張的作為訴訟理由的事實提出的爭議不屬于這類事實上的主張。實際上這里這好用“異議”來表示民訴法中的抗辯。這種異議包括三種情形:一是提出一些事實,如果事實存在,原告所主張的權利就不會發生(即阻止權利發生的異議);二是提出這樣的事實,如果事實存在,原告所主張的權利盡管曾經發生,現在又復消滅(即權利消滅的異議);最后才是提出這樣的事實,它形成一個民法意義上的抗辯權。在訴訟程序中援引這種能夠形成一個民法意義上的抗辯權的事實時,人們一般可以看出被告行使他的抗辯權的意愿[54][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嘩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33頁。。

(三)抗辯的時期

關于時效抗辯權的行使應否給予時間上的限制,有不作任何限制[55]參見《巴西民法典》第193條、《阿爾及利亞民法典》第321條第3款、《魁北克民法典》第2881條。與加以限制兩種立法例[56]《阿根廷共和國民法典》第3962條:“時效應在對訴訟請求進行答辯時予以主張,或在意圖以之對抗的人首次出庭時予以主張。”日本的判例認為,只有在事實審才能為時效抗辯。(史尚寬:《民法總淪》,臺灣正大印書館1980年版,第633頁。)在此注意的是,盡管《法國民法典》第2224條規定“無論訴訟進行至何種程度,即使王國法院(上訴法院),均得主張時效”,但依法國最高法院第一民事庭于1973年2月27日之判決,如果沒有向本案法官提出由債務的消滅時效產生的理由,在最高法院再行提出此種理由,不予受理。{《法國民法典》(下),羅結珍譯,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1580頁。}《德國民法典》對此未作規定,依《德國民事訴訟法》第528條的規定,雖允許在二審期間可提出時效抗辯,但同時為了防止當事人惡意在第一審期間不提出抗辯,作了如下限制:不致拖延訴訟的終結,或當事人非因過失而逾期時。。《民法總則》對此未作規定。

鑒于我國理論與司法實踐對此認識不一[57]對于當事人在一審中未提出時效抗辯,在二審中可否提出,江蘇高院等持否定態度。(江蘇高院《關于民商事審判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討論紀要》第1條。)其理由主要有:當事人一審未提出時效抗辯的,應當視為其放棄了時效抗辯權;行使抗辯權是答辯的內容,一審未提出時效抗辯,產生答辯失權后果;如果二審法院進行審理并據此改判,不僅超出了一審審理的范圍,而且變相地剝奪了當事人的上訴權;助長當事人不誠實訴訟現象的發生。而廣東高院等則持肯定觀點。(廣東高院《關于民商事審判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第5條。)其理由主要有:當事人一審未提出時效抗辯的,不應視為放棄時效抗辯權,因為不作為作為意思表示的方式只有在法律有特別規定或當事人有特別約定時才可;既然我國采二審終審制,那么二審就應對一審未予審理的新事實進行審理,以保證實體公正;我國并未規定答辯失權制度,而是采答辯隨時提出主義,因為采用前者,有違實體公正,可能引發社會不穩定因素的出現,難以取得良好的社會效果。(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案件訴訟時效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87~89頁。),《訴訟時效規定》對此作出了規定,明確采肯定說。依其第4條的規定,首先,時效抗辯原則上應在一審提出。其次,當事人一方在一審期間未提出時效抗辯,如果在二審期間該當事人有新的證據能夠證明對方當事人的請求權已過訴訟時效期間,仍可主張時效抗辯。依《證據若干規定》第41、42條的規定,所謂“新的證據”,指二審“新的證據”,其包括:一審庭審結束后新發現的證據;當事人在一審舉證期限屆滿前申請法院調查取證未獲準許,二審法院經審查認為應當準許并依當事人申請調取的證據。“新的證據”應當在二審開庭前或開庭審理時提出;二審不需要開庭審理的,應當在法院指定的期限內提出。當然,如果抗辯權行使主體在一審期間已明確表示放棄時效抗辯,或者以其行為可以認定其放棄時效抗辯的,根據“禁反言”原則,即使二審期間有新的證據足以證明權利人的請求權已過訴訟時效期間,也不得援用時效的規定抗辯;抗辯權行使主體如果未按上述期限援用時效的規定抗辯的,即使其基于足以證明其享有時效抗辯權的新證據申請再審或者提出再審抗辯的,為維護誠實信用的原則,人民法院也不予支持[58]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案件訴訟時效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96~97頁。。

然在此值得研究的問題是:

1.一、二審可行使時效抗辯權時是否亦應有時間限制問題

一、二審可行使時效抗辯權時是否亦應有時間限制?絕大多數國家或地區有關立法對此無明文規定。德國學者認為,對行使或不行使抗辯權只能到言詞抗辯終結時才能最后確定[59][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曄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32頁。。依此理論,時效抗辯權須于言詞辯論終結之前行使;依日本的判例,作為訴訟中的攻防手段,“援用”時效進行抗辯需要于口頭辯論終結之前提出,在第二審中同樣的訴訟階段之前亦可,但在上訴審中則不能[60][日]近江幸治:《民法講義Ⅰ民法總則》,渠濤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12頁。;我國臺灣地區司法實踐中認為,雖時效抗辯權可于訴訟外或訴訟上為之,但不得遲于最后事實審言詞辯論終結前[61]黃立:《民法總則》,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494頁。。我國大陸地區有學者認為,當事人提出訴訟時效援引應當在一審法庭辯論終結前[62]王利明主編:《中國民法典學者建議稿及立法理由·總則編》,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419~420頁;葛承書:《民法時效——從實證的角度出發》,法津出版社2007年版,第218頁。。依《證據若干規定》第42條的規定,在二審中提出時效抗辯的時間似應與提交“新的證據”一致;對于在一審期間可提出時效抗辯之時間則未作任何限制。本文認為,在完善我國有關立法時,可借鑒上述國家或地區司法實踐中的做法,宜限定為一審法庭辯論終結之前。

2.如果義務人在一審期間沒有提出時效抗辯,二審時該案因事實不清或者程序違法被發回重審,重審時義務人還能否主張時效抗辯問題

由于受訴法院不能主動援用時效的規定進行裁判,義務人在一審期間沒有提出時效抗辯的,受訴法院不審查訴訟時效問題,故一審法院未對訴訟時效事實進行審理,既非違反法定程序,亦并非一審法院認定事實錯誤或認定事實不清。因而,二審法院不能僅以此為由發回重審,自無重審時義務人還能否主張時效抗辯問題。然如果還有其他未予查清的事實或認識錯誤的事實,二審法院裁定發回重審的,或有違反法定程序的事實,可能影響案件正確判決,二審法院裁定撤銷原判決,發回原審法院重審的,此時義務人還能否主張時效抗辯呢?《訴訟時效規定》對此未予明確規定。有學者認為,對于發回重審的案件,如果當事人在原一審中沒有提出訴訟時效抗辯,重審時當事人提出訴訟時效抗辯的,人民法院應不予支持[63]李群星:《對訴訟時效抗辯權行使的規制》,載《中國審判》2010年第10期。。我國的司法實踐中亦有判決采此觀點[64]中國航空港建設總公司遼寧藍天工程部、遼寧北方工程部訴北京世恒信商貿有限責任公司、白恩宇建設工程合同案,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4)一中民終字第5725號民事判決書,載最高人民法院中國應用法學研究所編:《人民法院案例選》(2016年第4輯),人民法院出版社2016年版。。本文認為,此種觀點諶可贊同,因為其不僅符合《訴訟時效規定》第4條規定之精神與宗旨,而且也符合案件的實體處理應由案件事實決定的裁判規則,避免以下不公平現象的發生——發回重審的,可主張時效抗辯;未發回重審的,則原則上不可主張時效抗辯。亦可阻卻法官偏袒一方當事人、徇私裁判之合法的操作空間。

(四)抗辯的撤回

關于抗辯能否撤回,各國或地區民事立法對此無明文規定。有國家的判例(如日本)以時效之抗辯不過為訴訟上的防御方法為由,對此采肯定的觀點。然在理論上對此有肯定說與否定說之爭。肯定說認為,時效之抗辯為因時效的權利得喪之事實主張,訴訟上無禁止撤回之理;否定說認為,時效之抗辯為形成權的行使,抗辯使時效的效力確定,從時效制度的精神來看,不允許撤回抗辯是至當的[65][日]我妻榮:《新訂民法總則》,于敏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8年版,第418頁;史尚寬:《民法總淪》,臺灣正大印書館1980年版,第634頁。。

本文認為,正如有德國學者所指出的,如果人們把抗辯權看成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形成權,那么人們必須承認這個權利一經在訴訟外行使就沒有了,因而事后放棄抗辯權是不可能的。如果債務人在訴訟前就表示債權已經過了時效,在訴訟中又明確表示不主張時效,也許只可能通過一個合同以恢復原來的法律狀態,但這樣一來就和事實情況不符。作為公正的觀點,不是提出要和債權人訂立一個合同以排除他原來行使時效抗辯權的后果,而只是一種要不要行使他的反對權的最終決定。訴訟外的表示并不是對反對權的最終的行使,因為抗辯權只是一種進行“訴訟程序”的手段,對行使或不行使抗辯權只能到言詞抗辯終結時才能最后確定[66][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曄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31~332頁。。因而,肯定說諶可贊同[67]有學者認為,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只要主張時效效力是發生抗辯權僅阻礙請求權的行使,并認同債務人拒絕給付再為給付亦不構成非債清償,那么討論援用時效是否可撤回的問題就無實際意義。(張馳:《論訴訟時效的限制與緩沖——以訴訟時效法律規范的性質為主線》,載《政治與法律》2010年第10期。)。

(五)抗辯權的行使與誠實信用原則

關于時效抗辯權的行使是否應遵守誠實信用原則,盡管我國理論上通說采肯定觀點[68]李適時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釋義》,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608頁;史尚寬:《民法總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704頁;梁慧星主編:《中國民法典草案建議稿》,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9~40頁;馮愷:《訴訟時效制度研究》,山東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5~27、255~258頁。,但亦有學者認為義務人與權利人協商,其言行中必然含有同意履行義務的意思,已發生訴訟時效中斷的效果,足以保護權利人,無須額外援用所謂濫用抗辯權理論[69]李宇:《民法總則要義——規范釋論與判解集注》,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909頁。。

本文認為,誠實信用原則為民法的基本原則,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亦應遵循此原則。“如果義務人在此之前曾對人造成一種印象,他不準備行使他的反對權,或者他故意或非故意地阻礙權利人為了中斷時效而及時提起訴訟,那么,義務人的這種行為就可以是不被允許的權利行使行為。所以,在這些情況下,債務人主張時效,也即行使反對權,是和他早些時的行為相矛盾的,因而也是違反誠實信用的。”[70][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曄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47頁。只有在債務人妨礙了債權人及時采取中斷時效的行為的情況下——即如債權人根據債務人的行為,能夠獲得債務人將不提出時效已過之抗辯的印象,債務人主張時效已屆滿的行為才違反誠實信用的原則。如債務人以書面形式請求債權人“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直到請求權最終確定”,爾后卻主張時效已過;雙方同意先應等待某個典型案件的審理結果,一方卻主張時效已過等,屬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的行為。但在一次性損害賠付中,如賠付方表示接受對方對未來損害持保留態度,則賠付方主張時效已過尚不足以構成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的行為[71][德]迪特爾·梅迪庫斯:《德國民法總論》,邵建東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105頁。。

如果債務人行使時效抗辯權的行為有悖于誠實信用的原則,尤其是債務人以欺詐之方法阻止債權人為權利的主張時,債權人得以惡意之再抗辯對抗之[72]史尚寬:《民法總淪》,臺灣正大印書館1980年版,第634頁;黃立:《民法總則》,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494頁;李適時主編:《中國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釋義》,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608頁。值得注意的是:《埃塞俄比亞民法典》第1854條規定“當事人即使是惡意的,也可以主張時效作為抗辯。”。不過,義務人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的行為并不導致其時效抗辯權的消滅,只是產生與時效不完成相類似的法律后果,亦即時效于合理期間內不完成。這個附加的合理期間屆滿后,如果義務人主張時效抗辯,則不再違反誠實信用原則[73][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曄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47~348頁;于敏:《侵權損害賠償請求權的消滅時效》,載梁慧星主編:《民商法論叢》(22),金橋文化出版(香港)有限公司2002年版,第217~225頁。。

(六)時效抗辯權的代位行使

如果債務人不行使時效抗辯權構成對其債權人的詐害時,債務人之債權人就有保全自己債權的必要,因此,當債務人不行使時效抗辯權之行為符合《合同法》第73條的規定時,其債權人自可代位行使債務人的時效抗辯權。

三、時效抗辯權行使的效力

訴訟時效完成后,如果時效抗辯權的主體行使了抗辯權,則發生以下效力:

(一)對人的效力

行使時效抗辯權的目的在于意欲積極享受時效利益,因而,從尊重個人的意志出發,時效抗辯權行使的效力具有相對性,即只有時效抗辯權的行使主體才能享受其效果,而不應讓時效抗辯權行使的效力及于無意抗辯者。例如,就主債務人的時效抗辯權與保證人的時效抗辯權而言,在主債務人的債務罹于時效時,即使主債務人沒有行使時效抗辯權,其保證人亦可獨立行使其時效抗辯權,此時雖會殘留沒有保證的債務,但主債務人可以再次行使時效抗辯權;即使主債務人預先放棄了時效利益,保證人也可行使時效抗辯權,此時的債務成為無保證的債務;在主債務人行使了時效抗辯權之后,保證人放棄時效利益進行清償時,其清償為非債清償,不僅不能對債權人請求返還,而且也不能向主債務人求償。

但也有例外,即在特定情形下一人所為時效抗辯,對他人也有影響。比如,連帶債務人之一人為時效抗辯,就其負擔部分,對于他連帶債務人也產生影響。又如,在保證債務中,主債務人為時效抗辯時,保證人也免其責,這是保證債務性質上之當然結果[74]史尚寬:《民法總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708頁。。

(二)對事的效力

1.行使時效抗辯權的主體得拒絕履行債務,即可永久性阻止本權的行使。由于義務人行使了時效抗辯權,債權人所享有的債權喪失了國家強制執行力的保護,債務人所負擔的債務變成了自然債務(不完全債務、不純正的自然之債)[75][意大利]彼德羅·彭梵得:《羅馬法教科書》,黃風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299、304頁;[法國]雅克·蓋斯坦、吉勒·古博:《法國民法總論》,陳鵬等譯,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673~702頁;[德]迪特爾·梅迪庫斯:《德國債法總論》,杜景林、盧諶譯,法律出版社200年版,第18~25、406~408頁;[意大利]凱撒·米拉拜利:《自然之債》,載楊振山等主編:《羅馬法·中國法與民法法典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381頁;梅仲協:《民法要義》,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169頁;邱聰智:《新訂民法債編通則(上)》,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6頁;洪遜欣:《中國民法總則》,臺灣三民書局1992年版,第631頁;江平主編:《民法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476頁;李永軍:《自然之債源流考評》,載《中國法學》2011年第6期。,即無責任的債務[76]史尚寬:《債法總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頁;鄭玉波:《民法債編總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8頁;王伯琦:《論自然債務》,臺灣漢林出版社1981年版,第107~109頁。在此值得注意的是:其一,亦有學者認為自然債與無責任之債并不同,前者指無訴權保護之債,后者指債務與責任分離的問題。〔林誠二:《民法理論與問題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31頁。〕其二,有學者認為,自然債無強制力,是人情債,非法律債。抗辯權是對杭給付請求權瑕疵的權利,永久性抗辯權概念不能成立。對抗無權請求只須杭辯,無須行使抗辯權。無權請求已明時,被請求人之抗辯只須拒絕給付,無需其他表示。(李錫鶴:《法律債,還是人情債?——自然債性質探討》,載《人大法律評論》2013年第1輯。)。

然在此值得研究的問題是:罹于時效的債務是否當然為自然債務

在羅馬法上,民事債關系經訴訟時效完成后,是否可受自然法觀念支持而遺留自然債,對此后世存有不同的觀點[77]周枏:《羅馬法原論》(下),商務印書館1994年版,第919頁。。歐洲各國在繼受羅馬法時,都認可因罹于時效的債務即法律上完全債務變為自然債務,并將其確定為原則[78]黃右昌:《羅馬法與現代》,中國方正出版社2006年版,第327頁。。然而,由于罹于時效而產生的抗辯權屬于需要主張的抗辯權,“抗辯權(抗辯事實)發生的法律后果和行使抗辯權的后果是不同的”[79][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嘩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45頁。。“時效屆滿,應當由債務人主張。如果債務人履行了時效己經屆滿的債務并且未就該債務提出任何抗辯,那么其履行的是法定債務。事實上,即使是以默示的方式,債務人同樣可以放棄時效利益,這樣也就使債務關系保持在法定關系的范疇。反之,在債務人對時效進行主張之后,又自動履行了時效屆滿的債務,那么,債務人履行的是自然債務”[80][意]愷撤·米拉拜利:《自然之債》,楊振山、[意]桑德羅·斯奇巴尼主編:《羅馬法·中國法與民法法典化——物權和債權之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385頁。。歐洲合同法委員會認為,無論在認為消滅時效消滅了一項權利的國家還是在認為消滅時效僅僅阻礙一項權利的國家,都將超過消滅時效的債權界定為一項自然債務,但是,這是不正確的,因為畢竟只要債務人不提出時效抗辯權主張,債權人的債權仍然具有可強制執行性[81]尹臘梅:《附抗辯權債權抵銷問題研究——〈國際商事合同通則〉和〈歐洲合同法原則〉反映的新趨勢以及對‘附抗辯權的債權不得抵銷’規則的質疑》,載《環球法律評論》2008年第2期。。

既然如此,罹于時效的債務并非當然為自然債務,只有債務人行使了抗辯權其才變為自然債務[82]有學者認為,以抗辯在訴訟中提出與否作為民事債與自然債區分標準。(李開國:《民法總則研究》,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451頁。)即只有訴訟中行使抗辯權并經法院形成終局判決后,債務人履行債務的情形才構成自然之債。這種認識顯然值得研究。既然時效抗辯權既可在訴訟內行使,亦可在訴訟外行使,那么訴訟外行使時效抗辯權亦可使民事債變為自然債。。

2.債權人仍享有受領債務人之給付的權利。義務人自愿履行的,因權利人受領權仍然存在,故權利人并不構成不當得利,義務人不得要求返還。這樣做,對公共利益不會產生任何不利的影響;反之,如允許債務人有權要求返還已為的給付,則會損害公眾安寧[83]歐洲民法典研究組、歐盟現行私法研究組:《歐洲私法的原則、定義與示范規則:歐洲示范民法典草案》(第一卷一般規定第二卷合同及其他法律行為第三卷債務及相應的債權),高圣平等譯,法律出版社2014年版,第1046頁。。

3.雖債權人仍享有抵銷的權能,但其能否行使抵銷權呢?對此主要有以下立法例:一是規定不得抵銷有抗辯權與之對抗的債權。但在最早可抵銷的時刻,請求權尚未完成訴訟時效的,訴訟時效的完成不排除抵銷的主張。《德國民法典》采此立法例,后被大陸法系許多國家或地區的民法典直接或間接繼受[84]參見《德國民法典》第215條和第390條、《希臘民法典》第443條、《葡萄牙民法典》第850條、《瑞士債法》第120條第3款、《荷蘭新民法典》第6:131條、《日本民法典》第508條、《意大利民法典》第1242條第2款。我國臺灣地區“民法”除第337條規定:“債之請求權雖經時效而消滅,如在時效未完成前,其債務已適于抵銷者,亦得為抵銷。”并未規定不得抵銷有抗辯權與之對抗的債權。但理論上通說亦采此觀點,即附抗辯權的債權不能作為主動債權進行抵銷。{王澤鑒:《民法學說與判例研究》(6),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55頁。};二是規定債權人可以主張抵銷,除非債務人主張時效抗辯。《國際商事合同通則》和《歐洲合同法原則》等采此立法例[85]參見《國際商事合同通則》第10.10條、《歐洲合同法原則》第14:503條。;三是規定一律不得抵銷。1964年的《蘇俄民法典》采此立法例[86]參見1964年的《蘇俄民法典》第230條第1項。。我國《合同法》第99條雖對抵銷首次作了明確規定,采抵銷意思主義,但對于債權已罹時效時債權人是否得主張抵銷未作明確規定。理論上則認識不一。

(1)肯定說。該觀點認為,附時效抗辯權的債權既可以作為被動債權用作抵銷,也可以作為主動債權與對方的債權抵銷。《合同法》第99條關于抵銷的規定中并未對超過訴訟時效期間的債權不能抵銷作禁止性規定,而且根據文義解釋、目的解釋、體系解釋、比較法解釋分析,認可超過訴訟時效的債權可以行使抵銷權,不違反立法本義,符合抵銷制度的設立目的,無損訴訟時效制度[87]黃勤武:《超過訴訟時效的債權能否行使抵銷權》,載《法律適用》2009年第5期。。

(2)折中說。該說又可分為以下不同觀點:一是認為附時效抗辯權的債權可以作為被動債權用作抵銷,但不得主動與對方的債權抵銷。其理由主要為:如果允許以之與已罹于時效的債權相抵銷,則有悖于訴訟時效通過犧牲已罹于時效之債權人的利益,為其他債權人的交易安全提供保障的規范目的,異于強迫對方履行自然債務。至于附時效抗辯權的債權可作被動債權用作抵銷,是因為,債權人主動以其債權與債務人享有的附時效抗辯權的債權主張抵銷,實際上相當于拋棄時效利益,當然允許[88]王家福主編:《中國民法學·民法債權》,法律出版社1991年版,第203頁;王利明主編:《中國民法典學者建議稿及立法理由·總則編》,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428頁。;二是認為附有時效抗辯權的債權可以主張抵銷,但并不一定能夠取得抵銷的效力,債權抵銷能否實現取決于債務人是否行使時效抗辯權。即附有時效抗辯權的債權僅可以作為被動債權用作抵銷,如果債務人未主張時效抗辯權,那么當然可以主動債權用作抵銷[89]尹臘梅:《附抗辯權債權抵銷問題研究——〈國際商事合同通則〉和〈歐洲合同法原則〉反映的新趨勢以及對‘附抗辯權的債權不得抵銷’規則的質疑》,載《環球法律評論》2008年第2期;鐘淑健:《附時效抗辯權債權的抵銷——從民事抗辯權的效力角度解析》,載《山東審判》2012年第4期;張媛媛:《訴訟時效期間屆滿的債權被抗辯時不可用于依法抵銷》,載《人民司法·案例》2012年第22期。;三是認為可借鑒德、日和我國臺灣地區民法的做法[90]王利明:《合同法研究》(2),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362頁;韓世遠:《合同法總論》,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495頁;黃文煌:《清償抵充探微——法釋[2009]5號第20條和第21條評析》,載《中外法學》2015年第4期;趙峰:《訴訟時效與法定抵銷權的行使》,載《人民司法·案例》2009年第8期。。

本文認為,附時效抗辯權的債權可以作為被動債權用作抵銷,因為此種情形實質上是時效抗辯權人不行使時效抗辯權、放棄時效利益的結果,符合私法自治的原則;附時效抗辯權的債權可否作為主動債權用作抵銷?以德國法為代表之立法例之所以采否定態度,是因為其認為抗辯權與真正的形成權又是有區別的,只要抗辯權存在,也即抗辯原因存在,并不要主張權利,即導致一些實體法上的法律后果[91][德]卡爾·拉倫茨《德國民法通論》(上),王曉嘩等譯,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31頁。;或者說是因為抗辯權具有阻止請求權行使的效力,如果允許抵銷,相對人將在無任何理由下失去抗辯權[93]尹臘梅:《附抗辯權債權抵銷問題研究——〈國際商事合同通則〉和〈歐洲合同法原則〉反映的新趨勢以及對‘附抗辯權的債權不得抵銷’規則的質疑》,載《環球法律評論》2008年第2期。。然而,法國法院和法律學者都不認為完全依《法國民法典》第1290條字面意義分毫不差地實施這一制度有何實踐意義。實際上,《法國民法典》的其他條文(第1295條第1款、第1299條)與第1290條所規定的原則相矛盾,這一點并未在《法國債法和時效制度改革草案》中被保持。抵銷只有當被告在法庭上提出時,才會被認為有效。因此嚴格來說,兩個相互對立的債務的自動消滅受到一個條件的限制,即抵銷抗辯必須在法庭上提出[92][日]我妻榮:《我妻榮民法講義Ⅳ:新訂債權總論》,王燚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8年版,第303頁。。這種認識顯然值得研究,因為時效抗辯權是需要主張的抗辯權,罹于時效的債務并非當然為自然債務。如果時效抗辯權人未主張時效抗辯權,罹于時效之債權自可作為主動債權用作抵銷。在此值得注意的是:通說認為,以法國法為代表的國家或地區采自動抵銷主義(又稱當然抵銷主義),只要雙方的債權債務符合抵銷的條件,不需通知,抵銷即自動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允許附有抗辯權的債權進行抵銷,則無疑剝奪了債務人主張抗辯權的機會,顯然是不公平的。因此,采用自動抵銷主義的國家禁止附抗辯權的債權進行抵銷是必然的[94]歐洲民法典研究組、歐盟現代私法研究組:《歐洲私法的原則、定義與示范規則:歐洲示范民法典草案》(第一卷一般規定第二卷合同及其他法律行為第三卷債務及相應的債權),高圣平等譯,法律出版社2014年版,第986頁。。

4.其效力原則上及于從權利。但是,如果從權利是擔保物權,依《物權法》第202條和《擔保法解釋》第12條的規定,質權、留置權并不因所擔保的債權罹于時效而隨之不受法律保護,質權人、留置權人在訴訟時效結束后的2年內行使質權或留置權的,人民法院應當予以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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