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小微金融發展調研啟示

文/中國小額貸款公司協會

無論在中國，還是拉美，小額貸款對于推動金融包容性，幫助貧困人口和小企業發展都發揮了積極作用。

拉美小微金融行業從上世紀80年代起步，當時很多放款人是非政府組織和合作社。90年代小額貸款機構蓬勃發展，進入商業化、社會化階段。1997至1999年期間經濟危機導致大量金融機構經營困難，小微金融機構也經歷了痛苦轉型，2000年后經濟逐漸復蘇，當時拉丁美洲小額貸款機構有205家，客戶81萬戶。到2010年，拉美小貸數量增長到685家，客戶數增長了12倍，達到1047萬戶，40%以上的小額貸款機構都設有分支。

近年來，拉美小貸行業更是獲得較大發展，迄今為止，拉美擁有約1000家小貸機構，為約2000萬客戶服務，貸款余額超過400億美元。平均每家機構貸款余額4000萬美元，服務2萬客戶，戶均貸款2000美元，并且許多小貸機構已從資本市場獲得融資。

拉美小微金融服務經驗

1、實用有效的金融監管體系

拉美擁有完善的法律法規、監管框架和普惠金融機構體系，其頂層設計在新興地區首屈一指，小額貸款商業環境最好的前20個國家中有11個為拉美國家，其中秘魯和玻利維亞也各具特色。

秘魯銀行與保險監管局下設銀行與微金融監管分局，其監管對象包含銀行（17家）、金融公司（11家）、城市非銀行機構（12家）、農村非銀行機構（7家）、小微企業發展機構（12家）等5類59家機構，其中銀行資產擁有1150億美元（截至2015年12月份），占總規模的92%。小微金融占總規模的9.2%，貸款規模增長率約為10%，相關受監管機構包含1家銀行、5家金融公司、12家城市非銀行機構，7家農村非銀行機構，12家小微企業發展機構。

秘魯對小額金融機構的監督更加注重監管業務行為本身，相關業務準則對各種金融機構都一視同仁，幾乎所有機構都能提供小微金融服務。盡管有著不同的風險偏好，小微金融機構同銀行一樣面臨著同樣的風險，因此他們所受的監管規定和流程都是相同的，只是監管具體程序上會有所不同。其金融監管原則還包含利率（及費用）定價自由（限制性領域除外）、資本資源分配自由、國內外資本無差別對待等。監管工作重點包含治理風險、信用風險、不當罰息、流動性風險、金融教育等。監管團隊會根據不同風險建立專門部門或小組，由不同領域專家共同參與，通過多種工具來獲取信息。監管資金來自上繳的監管費，監管人員數量會根據對象多少靈活調整，從而保證監管及時、到位、全面。

在玻利維亞，提供貸款服務的機構有多元化銀行、中小企業發展銀行、金融發展機構等，其中受監管的多元化銀行、中小企業發展銀行占有主導地位，覆蓋了79%的信貸資產以及67%的借款人。多元化銀行要求60%的貸款必須投向生產性領域（三農、住房等）且利率不能超過11.5%，其他貸款利率可以自行確定，但全部貸款的平均年化利率不

能超過紅線（2013年規定不能超過18%）。中小企業發展銀行的生產性領域貸款比例只需要不低于50%。不受監管的機構，包括行業自律的金融發展機構、私人基金和貸款公司，數量眾多，但只占信貸資產的五分之一以及借款人的三分之一，沒有投放向生產性領域貸款份額以及貸款利率高限等要求，同時也不能吸收公眾存款。不受監管的小微金融企業可以自愿申請，按照監管指引，達到一定監管要求后，可以納入到監管體系內，成為中小企業發展銀行或者多元化銀行，通過獲得吸儲許可和更規范的運作，來服務更多的客戶。

2、始終如一的普惠金融理念

拉美小微金融機構大多近年來都擁有較高的發展速度，130%左右的壞賬準備，不斷降低的不良率，10%以上的凈資產回報率。回顧其歷史，大多是自下而上發展，最初多是非營利的私營機構，服務于貧困人口和微型企業，歷經繁榮發展、流動性收縮等經濟周期，盡管過去20年里，資金規模不斷擴大、機構類型不斷調整，但行業平均貸款規模保持在1500美元，其中43%的小額貸款客戶是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人口，始終堅持通過個人貸款、抵質押、多戶聯保貸款和鄉村銀行等方式放貸，服務于貧困地區、缺少金融服務地區，并對潛在客戶開展金融教育。例如，玻利維亞陽光銀行最初也是非營利性質的金融發展機構，逐步成為私人基金，并于1992年首個轉型成為銀行，通過對生產性投資提供貸款幫助微小企業和低收入客戶發展。如今，個人貸款仍占陽光銀行信貸資產的97%；秘魯小貸銀行的2100名員工中，有1200人是走街串巷的“摩托車信貸員”。

3、不斷探索的商業化發展之路

拉美小額貸款機構發展大多經歷了一個從公益化扶貧到商業化扶貧的轉型過程，被國際普遍認為是全球小額貸款商業化運作最為成功的區域。1990年以前，非營利性慈善機構只是個社會信用機構，而非金融中介，其目的只是更多更廣的覆蓋低收入人群。而且因為不斷有捐贈和補貼支持，機構可持續性并不受人關注。后來經濟進入低谷期后，存活下來的機構只能通過足夠的利息收入和風險控制來保證日常運營。后來一部分通過市場化運作成長為私人基金或小微金融公司，擴大資金來源，乃至于吸收存款，獲得更多更優惠資金，還有一部分成功轉型為商業銀行，通過更多業務種類、業務區域和更大規模，來滿足監管機構對其生產性行業（農業、住房等）金融貸款要求，服務更多小微金融客戶。

目前各種小微金融機構根據自身情況仍以不同形態開展業務，但在決定如何管理貸款組合資產時都要權衡財務和社會因素。例如秘魯小貸銀行、玻利維亞費耶銀行和玻利維亞陽光銀行等都完成了商業化轉型，成為受監管的綜合金融服務提供者。轉型意味著其身份發生了根本的改變，成為獨立的金融實體，具有與商業銀行同等的法律和市場地位，獲準開展就業貸款、團體貸款、個人貸款、消費貸款、吸收儲蓄、匯款匯兌、商業融資等更多得業務種類。從而具備更大的資金規模，為更多的貧困人口提供穩定、可靠、便捷、多元化的金融服務。在與費耶銀行的交流中，他們提及“要實現社會目標，我們必須有良好的財務業績，業績可提高我們的能力。”玻利維亞陽光銀行的業績也清楚地表明，小額貸款服務已成為銀行可行的商業模式。陽光銀行在過去的20年中為將近兩百萬微型企業提供了25億美元貸款，惠及玻利維亞10%的人口。

拉美地區小額貸款的發展，在經歷了最初主要依靠捐贈的項目經營階段之后，已經逐漸實現了商業可持續發展和較高覆蓋率的雙重目標，越來越多的小額貸款機構被納入正規金融體系，實行以市場競爭機制為基礎的商業化運作。世界銀行相關研究表明：在拉美地區，剔除通貨膨脹和所有補貼因素的影響之后，無論是進入小額貸款領域的正規金融機構，還是轉型融入正規金融體系的非政府組織，其商業化發展對其機構的財務可持續性都具有較為明顯的積極影響。

4、豐富多樣的金融服務內容

為能更好服務客戶，各類小微金融機構不僅提供貸款，還積極爭取監管許可，開展業務和渠道創新，提供更多元化的金融服務。例如，服務農村和偏遠地區的秘魯小貸銀行代理網絡為當地居民提供小額存款、小額保險、小額退休金、流動資金、接收付款等服務。費耶銀行也將業務拓展到鄉鎮和城鄉結合地區并提供更多元化的產品，其中包括為中小企業提供小額貸款、農村信貸、存款、匯款和電子錢包等業務。陽光銀行除了公積金、商業住房（18%）、個人、車輛、存單抵押、農業等貸款產品外，還提供長期存款、零存整取、兒童儲蓄（1-12歲）、教育儲蓄（12-17歲）等存款服務和以壽險為主的保險服務。并且通過商業合作網點、流動汽車銀行、互聯網、手機銀行等多種創新渠道將服務提供給弱勢群體。小微金融機構還從金融教育、發展生產、日常生活、信息提供等多個方面入手，幫助客戶發展生產，改善生活。

對中國小貸行業經營啟示

在中國與經濟發達的地區相比，農村金融資源十分匱乏，由于資金的逐利性，金融資源不斷從貧困地區流向發達地區，從農村流向城市，導致金融空洞化。就市場準入而言，中國的農村正規金融信貸市場基本由農村信用社壟斷，而農信社由于長期缺乏市場競爭，其資產質量不斷惡化，出現了高額的不良貸款和虧損，嚴重依賴于央行的優惠再貸款和財政補貼，很多農信社無法按照商業化原則運作，導致出現明顯的金融逐序現象。

實踐證明，在中國，以扶貧和信貸補貼性質為主的小額貸款很難實現廣泛覆蓋和可持續發展。所以，小額貸款市場的發展與改革必須堅持普惠性和可持續性，緊緊圍繞服務三農、小微等客戶，采用公司商業化經營與政府鼓勵性政策相結合的模式，逐漸豐富渠道、產品與服務。

1、選擇明確有效的客戶

雖然此次調研的機構經過長期發展，現在都能提供綜合金融服務，但仍然都有非常明確的機構定位和目標客群。例如玻利維亞陽光銀行主要定位城市的小企業主或自我雇傭者，而費耶銀行則偏重于農村人口。即使面臨政府日趨嚴苛的政策環境，比如金融機構需承擔稅款提高等意外因素的變化，這些成功機構的所有機制建設都緊緊圍繞著它的目標去設計，去推動，去執行，無論是組織架構，激勵考核，產品流程還是風控技術等。

2、堅持小微分散的道路

與“選擇”相比，“堅持”則來得更不容易。沒有一個小貸機構的發展是一帆風順的，以秘魯小貸銀行為例，在組建初期的融合是一個長期而困難的過程，1997-1999年的經濟危機曾經對拉美金融機構造成過幾乎毀滅性的打擊，當時流動性和消費信貸過剩，業務模式盲目應用于不同細分市場，各家機構也都采取激進策略爭取市場份額，最終導致大量人員被宣布經濟死亡（Civil Death），50%以上的網點關門，2000年玻利維亞違約率達到15%左右的歷史最高水平，再加上部分激進催收行為，也極大損害金融機構的社會形象。之后小微金融機構不斷調整風險評估技術，改進風險控制手段，優化抵押擔保方式，增加金融服務品種，深入城郊農村地區，擴大地域覆蓋范圍，規范業務行為，到2003年前后，情況才逐步轉好。根據拉美的發展經驗，中國小貸行業的發展不經過經濟的逆周期，是不完整的。

3、提升業務運營的效率

與中國相比，秘魯和玻利維亞的經濟發展相對落后，政治環境和經濟運行也更具不確定性，且小貸行業也面臨著監管日趨嚴格和通貨膨脹等問題，但是他們小貸機構運營效率值得稱贊。所謂業務運營，覆蓋了貸前調研、貸中審批、貸后維護等各個環節，通過反復的摸索和經驗的積累，做到了人均效能最大化、時間最短化以及成本最優化，只有這樣，才能成就可持續發展的運營模式和盈利模式。仔細研究拉美各小額貸款機構，即可了解其成功的模式，即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小額貸款機構都按照商業準則經營，通過降低成本并向客戶收取足夠高的利率支付成本來盈利，中國的小貸機構接下來要發展，也可以借鑒拉美小貸的經驗，從方方面面降低運營成本，做到成本與收益相匹配，實現可持續性盈利。

4、采取因地制宜地的技術

沒有包打天下的業務模式，更沒有一直行之有效的技術手段。玻利維亞陽光銀行最初采取聯保互保貸款，取得良好效果，但90年代末流動性過剩對該行沖擊巨大，聯保互保貸款技術也被社會廣泛濫用，最終導致客戶過度負債，進而信任關系崩盤，而該技術很難在該地區繼續使用，更多的采用個人信用、抵押等。對于我國來說，東西部發展的差異，南北部觀念的不同，各地方政策的區別，都要求小貸公司必須采取不同的技術手段和業務模式來適應。拉美小貸的成功經驗表明如果是專注于做真正的小微貸款，掌握準確衡量項目風險的評估技術、擁有便捷高效的信息系統和實施結果導向的績效考核是成功的核心，而這一切又都依賴于能夠吸引、培養和留住優秀的人才去設計，去管理，去執行。

5、做好頂層設計，完善監管體系

拉美小貸的蓬勃健康發展離不開完善的監管框架、充分的信息披露和持續的金融教育。隨著近年來普惠金融的日益重要和小貸機構的快速發展，我國也需要根據市場發展的新情況，進一步加強對小額貸款公司的規范與監管，健全行業法律法規，理順各級監管責任，建立完備監管體系，豐富普惠金融機構類型；并充分考慮其特殊性，推動推出行業引導優惠政策，實施分級分類監管；建立行業數據收集、分析體系，加強統計評估和信息公開；推動普惠金融教育，開展輿論引導，使小貸公司行業在普惠金融體系中發揮更大作用。

6、加強行業引導，發揮協會職能

作為銀監會牽頭設立的國家級小貸行業協會，中貸協也應充分發揮內引外聯作用，將先進的經驗、技術、人才、資金引進來，幫助國內企業提升經營效益和服務水平，將優秀的企業送出去，幫助有實力的企業開展交流合作和投資宣傳；做好監管溝通，推動政策完善；開展行業研究，推動技術創新；完善信用體系，推動信息共享；制訂運行報告，發布行業數據；組織交流學習，引導機構轉型；加強自律維權，促進規范發展；開展金融教育，加強輿情宣傳。通過不斷發揮監管機構賦予的職能，與地方協會共同努力，改善行業發展環境，促進小貸公司行業健康有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