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生行為管理的問題與建議

■ 程方平

管理的作用遠不是禁錮或束縛，更不能像足球比賽“人盯人”那樣不留空隙，而應該通過信任、鼓勵、允許犯錯、幫助總結經驗、支持再做一次等努力，使不同的學生都能從中成長，體驗到制度本身的正向和積極的價值。

對中小學生的行為進行有效管理，是學校教育的重要責任和使命。長期以來，很多學校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教育主管部門也出臺了相關的政策、守則、規定等，為該項工作的開展與推進奠定了重要基礎。而隨著社會的變化、開放的深化，又有許多的新問題、新挑戰不斷涌現，對中小學生的行為管理也帶來了新的困惑，需要教育界和全社會在相關方面做更為積極、更有針對性的反思與探索，這是時代賦予我們新的重要工作。

一

中小學生的行為管理，從表面上看是一種專項管理，但從本質上看卻應是滲透于學校工作的方方面面。因為，學生的行為即是他們現實思想、觀念、追求、愛好、價值取向、行為習慣等的具體表現，其重要的潛力和問題都會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管理是否得當會引發不同的教育效果。因此，了解和分析學生的行為表現，應是教育者進行教育教學計劃安排的直接依據和重要參考。

顯而易見，今天學校的學生行為管理已與十年前、二十年前大不相同，固有的經驗雖需要反思和借鑒，但許多新的情況和問題的確很難用過去行之有效的方式加以解決。比如，我們過去的學生行為管理模式，是以教育者和成人社會的規范或共識為主要依據的，很少有教育者或成人社會不了解的問題。而今天，在開放、進步、國際化和快節奏的生活中，學生們的行為受到了學校之外多種因素的廣泛影響，尤其是在商業、媒體、新技術等作用下，使得中小學生的日常行為、熱門興趣、所用概念等都會有明顯的實效性，如果教師或家長不了解這些變化、不了解他們關心的話題、不知道學生的話語特點，教育或管理的效果會大打折扣。

既然行為是思想和習慣的體現，對行為的管理就必須以對學生思想和習慣的了解為前提和依據，而不能僅憑經驗和慣例強行、生硬地推進，要在調查了解基本情況的基礎上做有針對性的分析判斷，進而作出合理的計劃安排，并持續地推進。在《班主任》雜志上，我看到一些班主任已開始運用調查問卷的形式、聊天對話的形式等，了解和體驗學生的變化和問題，并能從理解學生的前提出發，制定教育或行為管理的策略，調整和完善工作方式，這是能夠與時俱進的重要進步，是值得學習和提倡的。

通常情況下，通過講道理、說制度、明獎懲，可以對多數學生進行相對有效的行為管理。但也必須要清楚，與教育的許多方面一樣，僅通過說教進行學生行為管理的覆蓋面和效果均十分有限。因為，學生接受教育或管理的通道因其智能類型、感受方式、生活經驗、以往經歷、所在社群的不同而有多種區別。如果我們把懂道理、守紀律、懂規矩視為行為管理“知”的路徑，就應該同時關注其他的路徑，尤其是“行”的路徑。而在后者的探索和體驗方面，我們的學校和教師還是存在不足和欠缺的，不僅是在意識方面缺少改善，在研究和實踐方面也缺少探索。

在中小學生成長的過程中，行為習慣的養成或服從于學校的行為管理，一部分是因為他們逐漸知道了自身行為所能產生的后果，并能通過學習、思考、判斷和選擇，結合直接或間接的經驗，約束自己的行為符合學校和社會的規范；而另一部分是通過非理性的過程，如經歷重大事件、家事變化、情感觸動等，使之發生轉變，懂事并成熟起來。但也會有相當一部分學生在良好行為習慣養成或服從學習行為管理方面，存在具體或特殊的問題與障礙，直到他們在生理和心理都趨于成熟的青年時代才開始真正懂道理，并知道服從管理的重要。

所以，對于暫時還不能順從學生行為管理的學生，教育者切不可急躁、煩惱，更不能給他們貼上“壞學生”“后進生”“行為品質不好”的標簽，人為地阻斷了他們改過向善的路徑和機會，放棄了教育者本應堅持不懈的努力，這明顯是不可取的。

二

對于學生行為管理的“知”，我們現行的方式方法也不是盡善盡美、無可挑剔的，也有較大改善的空間。起碼有一點是教育工作者應該特別注意的：若學生的管理只來自外部約束，沒有其內心的認同，效果也是很難達到理想之境的。

如近年來，不少學校都讓學生學《弟子規》，卻忽略了兩千多年前在《管子》一書中包含的《弟子職》。前者是成人編寫的對兒童少年的要求，即站在教育者和成人社會的立場上要求學生如何做；而后者雖依然是成人所作，但角度不同了，希望學習者知道，所有的人都應有自己的責任、使命，帝王、官員、父母、教師等有自己的職責，兒童、少年也應該有自己的職責。若所有的人都能各司其職、各盡職守，則社會就會變得和諧美好。反之，只有一部分人，如教師和家長等有責任，另一部分人如學生沒有責任，這個社會或學校教育就失去平衡了。在教育之中，道理也是一樣的。有了責任意識的人，就會有擔當、有承諾、有對責任的踐行，教育的目標就會在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之間相向而行，效果自然會大有改善。

長期以來，我們的學校管理，包括具體的學生行為管理一直是自上而下的，在學校中校長、教師的命令、意志都曾經起到過有效的作用。但在現代社會的教育之中，僅有校長和教師的意志和積極性，缺少學生的呼應和認同，一種制度、一種管理是很難取得良好效果的。只有國家或教育主管部門下達的規定、守則，還遠遠不夠，也要根據每個學校、每個班級、每個學生的實際想法、實際情況因校制宜、因班制宜的細化。就像教育基本法出臺以后，還需要有細則和地方政策的配合一樣，每個學校、每個班級也都需要做具體的配套，甚至需要全員參與討論、建設和承諾。

多年前，筆者在四川的彭州中學看到教室門口有各班班級文化的表述，覺得很新奇、很到位。這種表述是班級所有成員參與形成的，是全班同學對學校、對外界的承諾，顯然具有明顯的契約精神和價值。所謂的學生參與，不光是制度條文制定的參與，更要包括行為、過程、監督、評價等的參與，使學生真正能體驗到制度建設的有利性、有用性、重要性和嚴肅性。比如有些學校很早就知道，對于在常態教育中很難改善的問題學生，改變思路，讓其參與學校的紀律管理，或到低年級去做輔導員、班主任助理。當有了責任和信任時，這些原來很難調理的“害群之馬”開始轉變和內省了，不再無休止地想通過惡作劇吸引他人的注意力，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與價值，產生了自新和見賢思齊的內在需求。可見，關注自律意識形成的機制，應是學校教育管理改善的重要部分。

另外，不要把學生個體的教育與群體的教育簡單混同起來。學生群體的自我規范和教育作用不可低估，關鍵是在學生中鼓勵和樹立正氣、正風，激發學生群體中的正能量，而不是將學生和教師、學校割裂開來、對立起來。要相信學生群體的自主管理能力。一些學校從小學開始就建立了學生會，在制定與學生相關的制度或政策時，有學生代表參加。對于學生干部，也不僅是教師或學校教育的助手，也可以通過他們的了解和感受學生普遍的思想動向，幫助學校和教師找到解決學生問題的正確路徑。

應該指出，讓學生個體和群體體驗學校立法建章的具體過程很重要，不僅使學生成為了管理的力量，這能成為現代學校管理的重要支撐，即從王法向契約法轉變，從體現單向意志向全體相關者參與轉變，學生不再只是沒有任何權責的被管理者。對于學生個體而言，管理也不僅僅是單向的約束，也是為個體提供充分自由發展的保證。在這一點上，今日的學校教育就是未來社會法制規范的鋪墊，而個體對管理政策的認同即是政策法律合理性、嚴肅性的體現。個體的行為管理最重要的是堅持因材施教的原則，找到了學術問題的癥結，教育的辦法也就有了。

三

所謂的學生行為管理，其目標人群雖是學生，但校長、教師、家長等不能超然于外，也必然與之產生隨時隨地的關聯。過去我們強調“以身作則”“言傳身教”“不言之教”的傳統很好、很有效，但這還不夠。學生的學習體驗不僅會來自自己的學校生活，也會來自自己在學校的觀察和感受，特別是從校長、教師、同學身上得到的感受或啟示。學校的就有涉及德、智、體、美、勞五大方面，也就是說，在這些方面都會有行為管理和相應的要求。盡管每一位教師都不可能是這五大方面的佼佼者，但教師的態度、作為會起到重要的影響作用。學生在教師的主動性、努力、反思等方面都得到啟示和激勵，從而影響他們的行為。比如，有的語文老師要求學生寫作文，自己先寫“下水文”，評作文也先和學生一起評教師的作文。有教師的身先為范，任何對學生的評價、指導就會變得很親切、很自然。再有，有的教師身體欠佳、體育不好，但卻能很努力地鍛煉，也會感染學生加強體育訓練。

類似法的制度和類似生活的學校及班級文化，以及類似人治的校長或班主任的人格魅力與影響等，都可能起到管理的作用，但效果會有較大差別。作為校長、教師應從學校、班級或專項管理的具體情況出發，從多個角度對學生施加潛移默化的影響，而不是只有說教一途。現代管理不能僅依賴條款的規定和制度的束縛，要讓被管理者和管理者都意識到，制度既有消極的約束作用，更有保證更多人自由、充分、個性化發展的積極作用。有了這樣的認識，管理在學生的意識中就會從反向、消極的方面轉變為積極、正向的形象，其功用也會有巨大的提升。

過去許多的教育管理條文都是否定式的，“不許”“不能”“禁止”等詞匯用的很普遍，學生沒有關注和了解的意愿，唯恐避之不急。若加以改變，通過所有人的參與，用積極的概念加以表述，如“鼓勵”“支持”“希望”等，好的導向就生發出來，學生也知道怎么做會利己利人。不要輕易利用制度懲罰學生，使相當部分的學生都對制度產生抵觸或不信任。應該給學生改正和回歸的機會，讓他們感受到制度規定的合理性與可親近性。一直到上大學之前，中小學生的總體情況都是積極向善、努力向上、有青春活力、自主意識滋長、單純理想、容易意氣用事、缺少社會經歷的。所以，對其作簡單的優劣判斷是不合適，也是不理智的。作為成人的校長、教師和家長，既要嚴格地履行教育的職責，更要有體諒和關懷，對每一個學生都不放棄。

管理的作用遠不是禁錮或束縛，更不能像足球比賽“人盯人”那樣不留空隙，而應該通過信任、鼓勵、允許犯錯、幫助總結經驗、支持再做一次等努力，使不同的學生都能從中成長，體驗到制度本身的正向和積極的價值。要知道，老師對學生的信心是學生對自己信心的重要支撐，老師都放棄了，學生就會破罐破摔，形成教育的死結，這是最需要特別警惕的。給學生信心與機會，就是給教育或管理信心和機會，其中的道理是顯而易見的。

在良性的管理制度中，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關系不應該是緊張的，而應是和諧與真誠的。一次在某中學考察時，隨機問到教師和學生有關學校的規定，幾乎都能比較準確地回答。試想，學校的制度規定能如此深入人心、準確把握，絕非只是靠強制的記、背達到效果，應有十分扎實和細化的認同過程。可見，凡是被全校師生廣泛認同的管理制度，才是最有影響力、最行之有效的制度，這種管理的制度不是冷冰冰的、缺少自由發展空間和對個性化差異關注的生硬條款，容易成為大家的自覺認知和行動。在不同的學段、不同的年級，行為管理也要做細化的工作，并要堅持從小到大、由低到高、由簡到繁的循序漸進的原則，切不可到了高中、大學才進行基本道德與行為規范的教育或訓練，而在小學、初中只講大道理。

學校教育是以集體教育和個體教育結合的方式進行的。所以，把握兩類教育的特點、差異、相互作用是教育藝術與水平的重要體現，管理與改變個體或群體，所用的方法可以不同，策略與突破口也會有差異，但二者的功效是緊密關聯、相輔相成的。即便是最難管理的問題學生，在牽涉到集體利益和名譽時，教育也會產生效果。在上文化課時存在的管理問題，可能在上體育課和業余小組活動中解決。要像中醫治病，不局限于“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要找出癥結所在，在最適宜教育的時間、空間、環境中，使教育真正產生作用。

相對于復雜的社會而言，學校內的教育和管理是比較單純和容易規范的，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以學生的心悅誠服和充分認同為基本目標。一項制度出臺、一次獎懲的教育，也可以有學生、家長的聽證或參與。同時，也要能正視和抵御來自社會、商業等的不良影響，真誠地與學生交換意見、明辨是非曲直，明確地以真善美為導向，用正能量來充實學校的各項工作，相信廣大的教師和學生能在學校的生活中做出正確的判斷與選擇，共建學校的良好行為管理規范。

總之，對于逐漸走向成熟的中小學生而言，行為管理應是最為重要的教育內容，既需要有外力的規范和思想觀念的引領，更需要有內需的生發和行為體驗的強化。只有這二者充分的融合，才能使中國的學校教育及學生行為管理更加有效和深入人心。